48.去看李伯韬

李伯韬生病了，一连两天都没有来上课。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担心。第一天刚听说他病了的时候，不以为然，谁还没生过病啊。第二天他还是没来，这就说明他病的不轻，我的心不由得紧起来。第三天李伯韬还是没到校，怎么会病得这样严重，看着他空空的座位我的心很是不安。

中午，刚刚放学，同学们都快步走出教室，我看着李伯韬的空位，一把拉住了走出座位的赵京，又喊住了已经走到讲台边上的杨洪亮，看着教室里没有了别人，小声地说出了我的想法。杨洪亮一听，大声说道：“好啊，去看李伯韬，我也想去。”他这么一喊，刚刚走出教室的王东、常青还有赵爽听到了，他们扭头又回到教室，赵爽指着杨洪亮说：“好你个杨洪亮，有事不告诉我，去看李伯韬是吧，算我一个。”

杨洪亮红着脸说：“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王振东喊的我。”“不管谁的主意，是好事，我也得去。”王东往前走了一步小声说道。“也算我一个，看看李伯韬到底怎样了，他们家我去过，我可以带路。”常青说道。赵京说：“我也去过。”“就我没去过。”我笑了说：“今天就去看看，那咱们现在就出发。”王东看着我们喊得热闹，笑了，说：“走吧，咱就别磨蹭了。”说着，我们几个人一起往教室外边走去。

校门口，就我的家长没来接我，他们分别和各自的爸爸妈妈说明了情况，爸爸妈妈非常理解又支持我们的行动，赵爽和杨洪亮的妈妈还夸我们懂事，又说看病人怎么能空着手啊，然后硬是往他们俩手里塞钱，让我们给李伯韬买点东西，还叮嘱我们注意安全。刚走出没几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刘大阳，他往前一站，笑眯眯地说：“你们几个干什么去？我知道，为啥不带着我呀。”

我们都站住。常青说话了：“刘大阳，你知道了，那你说说，我们干啥去？”刘大阳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就别打马虎眼了，快走吧。”常青回头看看我们几个，王东说好啊，别耽误时间了，既然你也想去咱就一块去，走吧。我们几个都笑了。“去的人多还不好吗，人越多伴就越多。”刘大阳也笑了。

我们几个顺着大街往前走，常青走在最前边，他说他往哪走，我们就跟着他往哪走。噌噌噌他迈着大步，赵爽大声喊着：“常青，你到底知不知道，别走错了。”“错不了，怎么能错呢，你们还信不着我吗。”常青回过头笑着说。赵京搭话了，“没错，就是这么走，走吧。”

一边走一边说，我的眼睛可没闲着，一个劲地往大街的两边看，找找超市得买点东西，也算表示我们的心意。我这正想买啥呢，赵爽喊了一声，“别光顾往前走，前边有个水果超市，咱得买点水果吧，要不我妈给我的二十块钱是干啥的。”“对了，还有我妈给我的十块钱。”杨洪亮举着一张十元钱。其实，我兜里也有几块钱，在上第四节课的时候我就摸出来看的，整整六块，当时就想着去李伯韬家给他买点苹果，苹果代表平安，去看高老师的时候，几次妈妈买的水果中都有苹果，妈妈说苹果好，平平安安。

紧走了几步，就来到了水果超市。在超市里，我们望着柜台上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色彩斑斓大大小小圆的长的扁的形状各异的水果，都干瞪眼不知道买啥了。卖水果的阿姨看着我们几个傻呼呼地干瞪眼的孩子，就问：“你们几个买啥呀。”王东说：“我们也不知道买啥。”阿姨看着我们笑了，没有吱声。我突然想起妈妈的话了“买苹果，平平安安。”就说：“买苹果，平平安安。”阿姨笑了，说：“平安，是看病人吧。”赵爽赶紧接着说：“是，是，阿姨，我们看我们的同学去，他病了，我们想买点水果。”说完，把钱从兜里掏出来，杨洪亮也把钱举起来，我也把一张五元的和一张一元的掏出来说：“我这还有六块。”赵京也掏出三元钱，王东两手空空，尴尬极了，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们，说：“就我兜里没有钱。”“没关系。”杨洪亮说：“算算咱们已经三十九块钱了。”“是啊，没事，这就够了。”赵爽急着说，“咱挑几样就行了。”

我们先选了几个大苹果，这里的苹果有小饭碗那么大，我想这样的苹果我要是吃一个就能饱。又选了一把大香蕉，王东又拿了两个火龙果，说火龙果去火，不知道真假。事后我问了我妈妈，妈妈说，这是真的，是去火。我又想王东怎么啥都知道呢。赵京看着像小人的水果，杨洪亮说这是人参果，就是唐僧取经路上孙悟空猪八戒他们偷吃的人参果，王东说“去你的吧，要真是那个人参果我早就变神仙了，前几天我妈就给我买过这样的人参果。”我们就都笑了，杨洪亮说没嘴那天你就变神仙了。我们又都笑了，连买水果的阿姨也跟着笑得合不上嘴。 

我们买完水果，从超市里出来就加快了脚步。

常青说李伯韬家距离学校不远，因为在我们学校上学，就重新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虽然房租比较贵，但是上学不用坐车，没有特殊情况也不用接送，即省了上学的车费又省了送孩子上学放学的大人。赵京说话了：“李伯涛的妈爸还真会算账。”“可不是，想来我们学校上学的都这样，听我爸爸说学校附近的房子不论是买还是租都很贵，要不怎么叫学区房呢。”

李伯韬家在一个老小区，顺着常青指引的路线我们来到了一栋老楼的跟前。这栋老楼一定是很久以前盖的，从外表也能看得出来，楼房外面墙漆都掉了一层了。

常青把我们带到一个单元门口前边，说：“就是这个单元的五楼东边的屋。”

这个单元没有门，破旧漆黑的楼道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破烂，一辆落了厚厚一层尘土的前后轱辘都已经折了好几根车条的自行车靠在楼梯边上，自行车的旁边两捆又黑又黄的纸壳一上一下地摞着。楼梯中间还算干净，亮亮地一条，这是经常有人上下楼踩的，楼梯的栏杆扶手东一块西一块掉了很多油漆，拉拉巴巴的麻子脸一样。

我们在楼道外面站了一会，互相看了一眼，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的心里挺不是滋味。

“走吧，还是我打头，你们跟着我。”常青说完就往里走，我们依然跟在他的后面，刚走到二楼，就听到楼上传来阵阵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可别是李伯韬在咳嗽啊。”刘大阳说，“那可不一定，没准就是他。”常青在前边说。越往上走咳嗽的声音就越大，我们都感觉到了，是个小孩子，听声音这个人病的不轻。我们着急，走得很快，气喘吁吁，到了五楼，果然咳嗽的声音是从东边的屋里传出的，那就是李伯韬的家。

我们站在门前，听着从屋里传出的越来越重的咳嗽声，心跳得更快了，你看我我看你，停了一会，还是常青抬起右手敲门，先敲了三下，没反应，里边依然咳嗽，又敲了三下，很明显，这次常青使劲了，停了一下，“谁呀？”问话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很小。

外边的人还是听到了。

“就是李伯韬。”杨洪亮说。

“快开门，李伯韬，我们看你来了。”刘大阳大声喊着。

“是我们，开门吧。”赵爽也大声喊道。

过了一会，门开了，李伯韬两手扶着门框，整个身体要倾倒的样子，脑袋歪到了肩膀上。他上身穿着暗灰色的大了两号的秋衣，下身穿着一件黑色秋裤，裤腿挺长，盖了半个脚面。他脸色又黄又黑，不是正常颜色，两眼无力地挑着眼皮，眼神黯淡无光，表情疲倦，痛苦不堪。在开了屋门看到我们几个的一刹那，他昏暗的眼睛里闪现了惊喜和兴奋的神情，这神情一闪马上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淹没了。然后就是身体猛烈的颤抖和晃动，险些摔倒。常青站在前边，他第一个冲进屋子，喊着“李伯韬，别摔了！”就快速地扶住了他，紧跟着王东、刘大阳、赵爽、杨洪亮也快步进屋。

“快走，上床。咋病得这么重啊，不能下地。”王东和常青忙搀扶这李伯韬往卧室里边走。

这是一居室的房子，屋子不大，客厅很小，靠东面摆着沙发，沙发上扔着几件颜色不同的衣服，玻璃茶几上摆着两张山水画，一张是怪石嶙峋的山峰，山峰上挺立一课青松，一张是蓝色的大海，海面上一只海鸥张着翅膀向远方飞去，画的边上一堆五颜六色的画笔和颜料胡乱地摆在一起。没想到李伯韬画画还有一手。客厅北面是一张单人床，床头放着整齐的被子，盖着枕巾的枕头横着压在被子上。沙发对面的一个长方形矮柜子上放着一个电视，电视上面盖着蓝格子的好像是枕巾一样的毛茸茸的单子。

几个人扶着李伯韬摇摇晃晃地走进南面的卧室。卧室不大，一张双人床都快占满了整个屋子，床上的被子没有叠起来，一看就是李伯韬盖着的，两本厚厚的书就在被子的旁边，一本是《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一本是《我的大学》。都病成这样了他还在看书。屋里摆设很简单，一张黄色的写字台，靠墙一面摆着一个小书架，书架里整齐地摆着各种各样的薄厚不一的书籍，一个老式暖壶，旁边一个喝水的玻璃杯子，一瓶子的黑色药水和两盒大小不同的咳嗽药，都放在那个小书架的边上。王东他们刚把李伯韬扶着坐到床上，他就又一阵的咳嗽，而且咳嗽一声接一声，一阵比一阵厉害，整个上身都颤动起来，而且越咳越严重。他探着脖子，弯着前胸，大口喘着气，脸憋得紫红，有两次差点喘不上气来。我们站在他的旁边，看着干着急，就是没有办法。赵爽差点哭了，急忙拿杯子去外边接水。“倒热水呀。”常青喊道，“太热了喝不了，先喝点凉水压压吧。”赵爽说。挺快，话刚说完，水就拿来了，“快喝水。”赵爽把水递到了还在咳嗽的李伯韬的手上，李伯韬接过水杯喝了两大口，好像喝急了，又咳嗽了几下，水也差点喷出来。“别着急呀。”王东说着，又轻轻地在他的背后拍了两下。刘大阳接过李伯韬递过来的水杯，问道：“都咳嗽成这么严重，咋不吃药啊。”李伯韬喘了口气，指了指桌上。他的话等于白说，桌上摆着药，这么严重他能不吃药吗。刘大阳自知没趣，马上又说：“吃了药没管用，咋不去医院啊。”

他这话挺管用，刚说完，王东就大喊起来：“真是的，咳得这么厉害，赶快去医院看看，输点液好的快。我妈就这么说。”“那还等什么，赶快去医院。”“对，快去医院。”我们几个都喊起来。常青着急，对李伯韬说：“来，你走不动，我背着你。”说完就弯腰抓起李伯韬的胳膊往后背上拽，李伯韬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就又咳嗽起来，他只能摆手，摇头，表示不去。我们不容分说，赶紧找来衣服让她穿上，然后连拉带扯就往常青的背上拽，常青弯腰起步，我们几个就在后边托着大腿托着屁股往外走，几步就出了屋门。

常青干起活来可真卖力，个子不高，劲可不小，他背着李伯韬走在前面，我们几个紧跟在后边，想帮帮他却使不上劲。我们气喘吁吁马不停蹄地往楼下走，很快就到了一楼，正要出楼梯口，一个中年妇女从外面急匆匆地往楼道里走，看到常青背着李伯韬，大声喊起来：“儿子，这是咋地了。”我们一听是李伯韬的妈妈，刚要说话，她就认出常青了，说：“常青，背着李伯韬去哪儿啊。”

常青喘着气，说不出话来，杨洪亮说：“阿姨，李伯韬咳嗽太厉害了，必须送到医院看看。”话音刚落，李伯韬又咳嗽起来。李伯韬妈妈显然不知道他儿子的病这么严重了，就说：“早晨还没这样，怎么一上午就这么严重了。”常青也不说话，就往外走，李伯韬的妈妈跟在后面。常青累得直不起腰，汗“啪哒啪哒”掉到地上，我正要说换着背背，刘大阳坐着出租车到了跟前，“快上车。”刘大阳喊着从车里跳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刘大阳跑出去找了出租车，他的心可真够快的。常青也机灵，一步就跨到了车门边上一伸手“咔”地开了车门，我们几个人一顺，就把李伯韬弄到车的后座上，然后他一迈腿就上了车。“还谁跟着去？”常青的话还没说完，我就从另一边上了车，王东坐到了前排副驾驶上。李伯韬妈妈紧着说：“还是我去吧，你们还得上学呢。”王东看了一眼李伯韬妈妈，李伯韬妈妈眼睛已经红了。

李伯韬咳着说：“你们回去吧，我和妈妈可以的。”

我望着李伯韬从车上下来，回手关上车门，脚还没站稳，出租车一阵风就驶出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