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

郭广华

我梦见自己死了。

怎么死的，死在什么地方，我浑然不知。我只知当我知道自己已经死掉的时候，就已经死在那里了。

我活着时，曾经预想过这样的状态：“假如一个人死了，运动神经功能全然丧失，但知觉还在，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现在，我竟身体力行地感受着这一预想，证实着这一恐怖。

一阵脚步声，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前面一个是我的妻子翠香，后面一个是老单身汉范武。翠香看着我的尸体，强挤出一滴眼泪，而后嘴角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两个人嘁嘁喳喳、挤眉弄眼了好一阵儿，就手挽手、肩并肩地走进了一间屋子。

我想打死这贱人，打死这水性杨花的淫妇，可我有心无力。也罢，我的死或许能让我看清很多东西吧。这样一想，我愤怒的心略略平静了些。

又一阵脚步声，原来是我的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到一边商量事情去了。“咱爸突然走了，遗嘱都没来得及留，那套学区房咱们应当怎么分；还有老家的宅子，还有存款……”说着说着，两人竟对骂起来，后来竟扭打在一块儿。

两个不孝逆子，明面上甜言蜜语、谦恭礼让，暗地里你争我抢、锱铢必较，你俩休想在我这里拿走一分一毫。我的心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可我不能动，只能任凭他俩胡闹。

我忽而想到许多亲戚朋友，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他们于我没有财产利益纠葛，倘知道我的死，应该来凭吊一番，应该掉几滴眼泪吧。

我渴盼着他们的到来，可一天即将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见。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破烂草席盖住了我的全身。我知道，这是他们准备把我入殓了。我静等着那一刻的到来，世间已全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倒不如早一刻到那边去享受永恒的寂静。

“儿啊，让娘再看你最后一眼吧……”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揪痛了我的心，我的九十岁老母从乡下赶来了。

老母亲泪眼模糊地看了我一眼，竟忽然转身以头抢地尔。

我眼前仿佛有佛光一现，竟自坐起身来。

小乌龟之死

郭广华

朋友送给查三一只绿毛龟，查三把它放在一个盆子里养。

查三很喜欢这只小龟，每天上午，他都会在一头削尖的小木棍上插上几片生猪肉，然后轻敲盆沿儿，小乌龟听到声音后就出来饱餐一顿，而后再慢慢回到水中。

久而久之，这只小乌龟就变得特别温顺，只要听到盆沿儿声响，它就会探出头来。这样持续了一年多，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日，小乌龟听到盆沿儿声响，习惯性地探头出来。一只硕大的老鼠蓦地咬住了小乌龟的头，小乌龟成了大老鼠的口中食、腹中味。

原来，这只大老鼠对小乌龟觊觎良久。它摸清了小乌龟的饮食起居，瞅准时机，用牙齿轻磨盆沿儿，引诱小乌龟探出头来，而后把小乌龟一举拿下。

（《作家荟》2023年5月3日）

（作者：郭广华    地址：山东省宁阳县第八中学    邮编：27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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