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同事告诉我今天她下午请了半天假，她找了个女孩子来照顾她的女儿，要去指导那小女孩如何照管她的女儿。她女儿一岁半，在公司的日托中心生了好几次病之后就不想继续让她呆在日托中心了，但她又不想辞职去做专职家庭主妇，只好找个人在家里照顾孩子，保姆由婆婆监督。我问那女孩儿几岁了？她说十三岁。

在巴基斯坦，很多家庭有这样子的未成年佣人，这些小孩几乎没上过学，在她们六七岁的时候就和自己的母亲到别人家里去干活了，到了十来岁，就会单独出去做事。我最初所见的是来扎卡家工作的Nazish。她的一个女儿常常会和她一起来，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大大的头巾批在她的脑袋上，盖住了她的大半个身子，她的妈妈擦地板，她则在前面拿着扫帚蹲着清扫大一点的垃圾，小女孩非常腼腆，问她话她从来不应，只有微笑，做完事她就坐在一个角落等着她的妈妈，有时候遇上我们吃饭，如果叫她一起吃饭，她不会和我们坐在一起吃饭，而是自个蹲在墙角去吃，吃完是绝对不会来要更多的饭菜的。

很多这样子的家庭都有一个要么吸毒要么懒惰的父亲，全家小女孩不得不去别人家做女佣。Nazish就是，她的丈夫开出租车（拉合尔的出租车是三轮摩托车）拉客赚钱，她经常笑哈哈的跟婆婆说她又和她老公吵架了、打架了，因为他不出去赚钱。她有七个孩子，后来又怀孕两次，她说实在不想生，都去黑诊所做了人流了。后来我们搬了家，远离了Nazish的家，她无法来给我们做事了，送了她的二女儿来，这个女孩十三四岁，非常勤快，洗衣服打扫卫生做饭，也非常利索，不偷懒，可惜某天扎卡大哥的一万卢比不见了，被送了回去。

Nazish家的女儿送回去后，婆婆又四处找人，后来找了11岁的Soniya，我非常小看了Soniya, 尽管十一岁，可做的大饼又薄又圆，毫不夸张的说我婆婆都做的没那么好。她说她以前在一户人家工作了两年，给那户人家的十几口人做饭打扫卫生，怪不得大饼拍的那么圆。Soniya在给扎卡她妹妹做炸鸡的时候烫伤了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过了一个月。她有个手机，藏在胸前，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婆婆听见了，她说她在念古兰经。后来她在扫地的时候手机从胸前滑落出来婆婆才发现她一直在撒谎。我问婆婆为啥要这么监督人家，用手机是人家的权利，婆婆说万一她找人来抢劫怎么办？大部分时候就我和两个孩子在家，或者她和某个男人私通，跑了则么办。我想也是。后来，某天她给小姑子的婆婆说她来楼下，给我婆婆说她去楼上，瞒了楼上楼下，自己去楼顶晒太阳去了，把婆婆急坏了，如果丢了,人家父母来要人，我们也担待不起。后来有一天她说的胳膊被她的哥哥打断了，就再也没来过我们家，前天我在小区看见她在外面溜达，我问她的胳膊怎么样了，她扬手给我看了她的胳膊，没有骨折过的伤痕。

这些年纪很小的小女孩有一部分是住家的，每隔一段时间回家一次，有的被男主人或男主人的儿子诱奸或强奸，怀孕了都还不知道。也有的人家被雇主虐待，我也在新闻网上看见这些事情，一个11岁的小女孩被一个官员的老婆殴打，还有一个10岁的孩子被殴打致死。这些事情并不是偶然发生的，据说到处都存在。

被送去给人做女佣的小孩们在别人家大多毫无地位、人格尊严可言，大凡家里不见了什么东西，她们是第一犯罪嫌疑人，小到一包糖，一包盐。有的人家，大凡出门必须要身体检查，看是否携带了任何东西。他们也无法和主人坐在一起吃饭，永远都是在一个角落里面吃，就像Nazish的女儿一样，没有要她去角落吃饭，她自己就自觉的去了角落，这些规矩，她从心底里接受并遵守了。其实很多人还是嫌弃她们太脏了，不愿意和她们一起吃饭，尽管是她们刷的盘子，是她们做的大饼。

2015年3月16日

拉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