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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长与〈山海经〉》和《藤野先生》的再解读
郑艳 黄丹
鲁迅是中国人的脊梁,也是中国人的精神导师。一直以来,我们对于鲁迅的理解似乎只有他的冷酷与犀利,“横眉冷对千夫指”给世人创造了一个不可接近的人格高度。他的笔下更多的是对中国人国民性的深刻揭露,是对统治阶级的无情批判,是对伪知识分子的严厉控诉。他用锋利的笔触想要唤醒沉睡的国民,想要揭开虚伪的面纱,想要击碎流言的肆虐。这样一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鲁迅,他不仅是我们仰望的伟人,更是我们身边一个孝顺的儿子,一名勤奋的学子,一位慈祥的父亲,一个体贴的丈夫。他有救国济世的伟大情怀,也有慨当俗人的悠悠情思。在他坎坷的生命中,那些曾经给过他帮助和温暖的人,让鲁迅体会到了人间的真情,感受到了他人给予自己的尊严和爱,他将这份真情定格为笔下永恒的记忆,幻化为一生难忘的感恩。
鲁迅先生的文章,不仅有尖锐的小说、犀利的杂文,还有蕴含着温暖爱意的散文。鲁迅让我们睁眼看清社会的黑暗与人性的冷酷,让我们正视淋漓的鲜血,同时他还给我们播下了一颗爱的种子,一份懂得感恩的心。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那些曾经感动过我们、启发过我们、唤醒过我们的真情。本文通过对鲁迅的文章《阿长与〈山海经〉》和《藤野先生》的解读,体会文中阿长与藤野先生给予鲁迅先生的心灵关爱和人生帮助,感受鲁迅先生对长妈妈和藤野先生的感恩之心,让我们学会感恩,懂得感恩。
一、直指心灵的关爱,懂得背后的真情
鲁迅一生从来没有为任何伟人立传作书,然而却有人因为他的笔而成为了不朽。是什么样的人值得鲁迅惜墨立传,他们对于鲁迅又有着怎样特殊的意义?
阿长,一个没有名字的普通妇女,她本该隐于历史的长河,如万千尘埃般销声匿迹。然而,她却长存于文学的殿堂,成为人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印记。鲁迅在自己的回忆性散文《阿长与〈山海经〉》中写道:“长妈妈,我已经说过,是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说得阔气一点,就是我的保姆。”{1}“阿长”是先前女工的名字,大家因为叫习惯了,因此不愿改口,仍然叫她为“阿长”。
在童年鲁迅的眼里,对阿长实在不大佩服,最讨厌的是她常喜欢切切察察,在背后议论别人。尤其是“一到夏天,睡觉时伸开两手两脚,在床中间摆成一个‘大’字,挤得我没有余地翻身”,甚至还将胳膊搁在“我”的颈子上。阿长还有很多麻烦的规矩,新年早上逼着鲁迅说福语,吃冰冷的福橘,使鲁迅新年的喜悦心情顿时遭到了破坏。就像鲁迅在《五猖会》里写到的,因为要背书而扫了看戏的心情一样。所以鲁迅只能用“无法可想”“不耐烦”“不大佩服”“磨难”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对于阿长的情感也是不大喜欢的。后来因为阿长讲长毛的故事,童年鲁迅因为当时认识的浅薄,觉得阿长是个有神力的人,因此又对她有了特别的敬意,这是出于无知时的一种认可,而这样的敬意却在得知她谋害了“我”的隐鼠后彻底消失,并转为了仇恨。
然而,就在“我”还在哀悼隐鼠,想要给它复仇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彻底改变了对阿长的看法。“哥儿,有画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鲁迅“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体都震悚起来”。这个惊喜太意外了,以至于鲁迅还没有做好迎接它的心理准备。而此时鲁迅的心里却充满了喜悦与感动。《山海经》对于童年鲁迅的意义不仅只是一本小小的画册,更是鲁迅童年生活那份纯真的纪念。这份意外的礼物让童年鲁迅的自我尊严得到了尊重,是鲁迅作为一个儿童所感受到的成人世界的温暖。
自由童真的鲁迅离开了曾经的乐园百草园,他还来不及和那些儿时的玩伴做一个庄重的告别,就被卷入书塾的牢笼中。他在《二十四孝图》中曾经谈道:“回忆起我和我的同窗小友的童年,却不能不以为他幸福,给我们的永逝的韶光一个悲哀的吊唁。我们那时有什么可看呢,只要略有图画的本子,就要被塾师,就是当时的‘引导青年的前辈’禁止,呵斥,甚而至于打手心。我的小同学因为专读‘人之初性本善’读得要枯燥而死了,只好偷偷地翻开第一页,看那题着‘文星高照’四个字的恶鬼一般的魁星像,来满足他幼稚的爱美的天性。”{2}从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到鲁迅对于想要获得其他有趣书籍的一种强烈的渴望。这是为了摆脱书塾生活的枯燥无味,是为了满足他那一点孩子的好奇心和爱美的天性。所以当他得知有这样一本“画着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三脚的鸟,生着翅膀的人,没有头而以两乳当作眼睛的怪物”的《山海经》时,他感到无比的喜悦与激动。他为没有能力得到这样一本书而感到无比的苦闷,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口里对它念念不忘,在心里对它朝思暮想。他不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儿童,谁都能看到他的表现和变化,却没有人去真正地关心他的愿望。而只有长妈妈,这个待他如自己孩子的长妈妈觉察到了小鲁迅的焦虑与不安,这样一个大字不识、一无所知的长妈妈询问了小鲁迅的心事。那时的鲁迅没有办法去得到这样一本书,但能够轻而易举得到书的成人却从来不去关心鲁迅内心的需求,他们集体无视鲁迅的心灵渴望。这对童年鲁迅的伤害也许那时的他还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但是在他的内心却深深地体会到了那种无助、失落和悲伤。最后,他的渴望得到了满足。而给他这份心灵满足的人,给他这份惊喜的人不是母亲,不是那位和蔼的远方叔祖,而是一个连书的名字都不清楚的阿长,一个自己曾经嘲笑过、厌烦过、憎恨过的阿长。这份惊喜太大了,那一刻鲁迅对于阿长——长妈妈的感情就像火山喷发一样宣泄而出,却最终只是化为“震悚”,化为心底无言的敬意。这份恩情从那时起就一直驻扎在鲁迅的心里,丰富和完善着鲁迅以后的人生。这种一生难忘的恩情,不是因为《山海经》是一本多精美的书,鲁迅在文中也谈道:“《山海经》也另买了一部石印的,每卷都有图赞,绿色的画,字是红的,比那木刻的精致得多了。”而是因为长妈妈懂得真正地去关心鲁迅的心灵需求,长妈妈对鲁迅的爱是理解,是在乎,是行动。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长妈妈,却给了鲁迅无法代替的爱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