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彭玉麟怒斩李公子
彭雪琴貌清癯,如闲云野鹤,出语声微细,至不可辨,然每盛怒,则见之者不寒而栗。
巡阅长江水师至皖,合肥李氏势方盛,少荃相国犹子某素法,时出夺人财物妻女,官不敢问。一日夺乡民妻去,乡民诉诸公,公命以刺邀某至,询之曰:“乡民告若夺其妻,有之乎?”
某直悍然应曰:“然。”公大怒,命笞之无算。
府县官皆至,悚息哀求,公不之许。
俄巡抚以刺至请见,公命延接,阴嘱吏曰:“趣斫之。”
巡抚足甫登舟,而吏持头复命矣。
公乃移书合肥相国曰:“令侄坏公家声,想亦公所憾也。吾已为公处置讫矣。”合肥复书谢之。
二、乡巴佬斩管带
彭名玉麟,湖南衡阳人,从曾国藩军,以水师名。每年巡阅长江,必戮数人。所至之处,将弁士卒咸有戒心。
公之衣履朴质类村叟,偶出行,一奚奴随之,亦村童也。
一日过浙江石门湾,湾固大镇,亦往来孔道,有水师管带官驻焉。
公憩于茶寮中,每夜有说故事者,镇人群集听之。正中一座为管带席,他人不敢僭。
公即据其席,寮主劝其移他座,公婉谢之曰:“俟管带至,吾当谨避之。”
俄而二弁负大灯导管带至坐,客避席,寮主趣公起。
公不听,管带大怒曰:“何物村人,胆敢据吾座?”二弁亦大声呼叱。
公徐徙他座,蜷伏无言。管带犹余怒未息,坐客莫不悚惧。俄而公潜去,立召管带。
管带至,则视高坐堂皇者,乃适所斥坐上村人,匐匍如死囚。
公略叱曰:“一管带官,威福至此耶?”命斩之。
三、王闿运哭彭玉麟
彭雪琴在咸、同诸师中人格颇奇,晚年不肯任封疆,颇有功成辞爵之概。
其没也,王壬甫哭之以联云:“诗酒自名家,更兼勋业烂然,长增画苑梅花价;楼船欲横海,太息英雄老矣,忍说江南血战功。”
“梅花”句,以彭公善画梅花,“血战而不忍说”,则不赞美其残杀同胞之功,已在言外矣。
四、彭玉麟善画梅
彭雪琴温温儒雅,善画墨梅。俞荫甫主讲杭州诂经精舍,彭借寓湖楼,许画梅一幅,以当屋租。俞赠之诗,所谓“一楼甘让元龙卧,数点梅花万古春”也。
五、彭玉麟崇尚俭朴
彭雪琴为崇俭朴,偶微服出,布衣草履,状如村夫子。
巡阅长江时,每赴营官处,营官急将厅事陈设之古玩及华焕之铺陈一律撤去,始敢迎入。
副将某以千金购玉钟,闻公至,捧而趋,砰然坠地,公见之,微笑曰:“惜哉!”副将悚伏,不敢仰视。
尝饭友人处,见珍馔,辄蹙额,终席不下箸,惟嗜辣椒及豆酱。
有人谒之于西湖退省庵,公衣茧绸袍,加羊皮外褂,已裂数处,冠缨作黄色;室中除笔砚外,惟竹簏二事。久之命饭,园蔬数种中,置肉一盘而已。
六、雪梅恋
彭雪琴微时,有邻女字梅仙者,具殊色,慕其才学,愿委身焉,将有成议,格于他故,不果,梅仙旋怏怏卒,彭恸之,誓写梅花十万幅以报。
其《题采石砚太白楼》诗曰:“三生石上因缘在,结得梅花当蹇修”,又曰:“颓然一醉狂无赖,乱写梅花十万枝”,又曰:“一枝留得江南信,频寄相思秋复春”,又曰:“无补时艰深愧我,一腔心事托梅花”。殆皆因梅仙而发者欤。
或云梅仙他嫁,彭既显贵,梅仙犹在,而彭常至其家,出金周之,或酒或弈,如伉俪,惟不及于乱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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