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城西安,“道北”是个独特的区域。所谓“道”,是指陇海铁路;而“北”,则指铁路以北。民国23年,随着陇海铁路开通,西安有了与沿海最通畅的交通渠道,但同时,灾祸频仍的年景,也由此涌入了大批难民。
这些从河南、山东来的难民,多选择了西安陇海铁路以北的二马路一带居住。之所以不能向南,是因为古城的北城墙逼近铁路,缺少空间。二马路上的老人们回忆,那会儿去城里没地方,也怕被欺负,只有靠着铁路吃铁路,想待就待,想走就走,图个方便……
吴新贵老人是跟爷爷从河南邓县一路要饭来的西安,发现能有口饭吃,就住下了。如今,从爷爷到他,再到他的儿子、孙子,已有五代。从最初的要饭,捡煤球,扒拉破烂,到现在买房、喜迁新居,吴家的变迁,几乎见证了道北数十年的沧桑。
和吴家一样,早先的难民,多来自黄泛区。他们衣衫褴褛来到西安,起初只能聚集在火车站附近,依傍在大明宫遗址周围。有的用破砖破瓦搭建住房,有的只能寄居到别人家的屋檐下。好在关中道民风醇厚,不欺生,不排外,短短十几年间,从北门向北,便街衢相连,人烟蔚然了。
那时虽没有地,住的也简陋,但靠着河南人特有的坚韧和智慧,难民们还是顽强的扎下了根。他们有的做小买卖,有的替人帮佣,有的收破烂,人气陡增的集贸市场渐趋形成,不仅让城内人不再以外省人视之,更以其顽强的生命力,吸引着南来北往的人们。
也即从那时起,铁道以北逐渐形成了一个以河南方言为主要交流话语的居民群,并在建国后的几十年里,继续蔓延,涵盖了西铁机务段和大华纺织厂等大量机关及家属区,于是,“道北”和“道北人”的称谓便渐渐响彻四方。
解放前的道北破烂不堪,经济凋敝,市民生活基本处于各个时期的社会底层。在杂乱无章的街区与没有任何保障的城市管理面前,道北人行路难、如厕难、吃水难、治安难,一系列困难问题,如同历史记忆一般,成为道北百姓的隐忧。以至于一说起道北,会让人想到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的棚户区;一说到道北人,便是形容猥琐,举止粗野;道北,以其陈腐的气息,既给道北人心上留下了阴影,更掩盖了道北人内在的奋发、坚韧与智慧的精神气质。
在道北,我见过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在他们平淡的生活背后,在他们看似落寞的身影背后,都多多少少掩藏着或悲怆,或幸福的人生故事。他们无法用美妙的声音来讲述自己或亲人的生动往事,却可以两三人蹲坐于胡同口,用河南话一小段一小段絮叨那过去的经历。
道北的印象总是很难摆脱那份破败,那份无法言语的贫穷和污浊。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常常想起那些低矮昏暗的小房,那一张张沟壑纵横的面庞。我更是忘不了漆黑的肮脏的大门,铺在湿地上的棉被,那些佝偻着身子,日日在垃圾堆李扒拉破烂的一个个老人……
无容置疑,生存条件之差更反衬了道北人的坚韧和奋发。数十年来,于素梅从一位普普通通成为了全国知名的劳动模范;残疾人黑敬中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研磨,成了一位知名书法家;更有高大帅气的郑钧,以他一首格调激昂的《回到拉萨》,唤起了道北青年人的音乐梦想。可以说,无数的道北人,在改革三十年间,以持之以恒、不屈不挠的奋斗,成为了更行各业的佼佼者,为新道北注入了新鲜的活力。
随着近年来的不断改造,道北已先后完成了东二环石家街盘道的建设,太华南路、纬二十六街等大街的拓宽,向荣巷、富裕路、光明小区等27条背街小巷的改造。为了改变道北“脏乱差”的面貌,西安市新城区投入资金,新建了13座冲水式公厕;以三级网络化24小时治安巡逻体系的建立,来保障道北的安宁。道北南窑地村曾是新城区最大的连片低洼棚户区,过去一到下雨天,屋里就进水,不少家甚至都备有抽水泵。2005年3月,新城区上千名机关干部来这里帮群众清理垃圾,整治环境,修路、改水和修建排水管道。如今南窑地脚下路通了,门前灯亮了;吃水不再难了,如厕也方便了;活动场所建起来了,社区服务设施更加完善了;一切都得到改善。
像南窑地一样发生了巨大变化的还有铁一村、麟德社区、栖凤村等。麟德社区因位于唐大明宫麟德殿遗址上而得名。过去村里是土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群众吃水要到公用水管去接,常常有人排队到深夜。自社区改造以来,路修好了,乱搭乱建的毡棚拆了,仅仅一个“转身”,麟德社区恍若又回到了1300多年前盛唐麟德殿那般大气与明净。
仿佛一夜之间,道北让人耳目一新!
如今,当在无数道北人可以以电视剧、以电影、歌舞晚会等艺术形式来品味归去,畅想未来的时候,道北人已经走出了古城的角落,融入了真正的城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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