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让人难以置信，一个月内，我家竟先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刚刚放走了那个小刺猬，又飞进一只小鸟。

一、小 刺 猬

那天一大早我到储藏室去取东西，刚到门口就发现地面上有个土褐色的球状东西。多亏我先打量了几秒并认识这种小动物，否则穿着拖鞋的我，真把它当球踢过去不被它刺伤才怪呢！它是怎么从外面爬到楼内的？莫非它想交个人类朋友? 我“Hallo”了半天它连动都没动一下——嗬，真够傲慢无礼的！我慢慢地打开门，拿出一把塑料撮子，毫不费力地就把它撮了上来，然后请进我的阳台。

这下好了，我和老公都把它当成了“高贵的客人”，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招待。我迅速上网查询有关它的“档案”，感觉它的记录不错，对人类无害，就是性格比较懦弱，怕光害羞，过黑白颠倒的日子。这下我明白了，肯定是哪位邻居深更半夜地回来忘了关大门，它就趁机溜了进来。老公急忙把水和瓜果送到它面前，谁知“人家”连闻都不闻，钻到桌子底下的墙角处睡觉去了。

这一天我也没什么要事可干，就频繁地向它嘘寒问暖。白天很快过去了，天也渐渐黑透了，可它依然没有半点儿动静，就那么一直卷缩着身子睡着。它可真不见外呀，把我家当成自己的“旅馆”了！“明天见！”半夜十一点左右，我很礼貌地向它告别。

谁知第二天早上它就不见了！阳台上有个大立柜和一个桑拿房，但都关着门它绝对进不去；开着的窗户有一米多高，量它也没本事跳过去。可它到底藏在哪儿了呢？对了，一定挤入桑拿房左侧或右侧或后面的夹缝内，我断定。两侧的东西都倒腾出来了，没见它，于是我爬上了桑拿房。拿着手电趴在房子上往下照，可是看不清；找根杆子呢又太短，根本够不着底。它肯定夹在低下出不来了，看来我们只好拆除桑拿房了，这可是件麻烦透顶的大工程！假如不管的话，那它没吃没喝的就得饿死，我不就成了见死不救或谋杀动物的罪人？还有那动物尸体的腐臭味……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这可怎么办？我真后悔没事找事地好心收留了它！

忙乎了大半天，汗流浃背的，就在我打算取瓶矿泉水的时候，奇迹出现了！你怎么动脑筋急转弯的也想不到，这个聪明绝顶的小东西，竟然钻进我的布兜里！那兜子被分成六个装瓶子的小格，它就隐藏在其中一个格子的下半截！空兜子放在饮料箱上，当我随手拎起它的时候，感觉沉甸甸的，怎么回事儿？撑开一看，吓我一跳，它正在里面做白日梦呢！这家伙真会找地方，害得我猴子似的上窜下跳！

老公下班回来听了我的讲述这个乐呀，还立即让我跟他出去，说是到附近的宠物店买好吃的给它压压惊。你说这德国的宠物店怎么什么动物食品都有呢，仅刺猬类就有好几种。我们买了一盒罐头回来，可“人家”瞧也不瞧，依旧闷头大睡。不打扰了，反正作主人的够意思了，吃的喝的都摆放好了。

第三天早上再光顾阳台，仅剩点儿水，吃的没了，这家伙还在兜子里睡呢！还没有看清它“庐山真面目”的我，此时却有点儿嫌弃它了。养这东西有什么意思？不能摸不能抱的，不领情不道谢的，连给它正面照个像留个影儿都很难，还不如养狗养猫的。再使劲吸口空气，哇，好骚哇，我可受不了了。当我打电话告诉我女儿的时候，她说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刺猬呢！那好吧，为了给女儿上堂见习动物课就先留它两天吧。

女儿回来那天更热闹了。要把它请出来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好把兜子口朝下往外倒，好不容易把它倒了出来，可形象太差，不见头和脚。为了让它露露脸，我只好用棍子扒拉它，可老公不愿意了，嫌我用力大了，就好像他的孩子被碰着了。这个可恨的小东西，不长脸不说，还满身“钢针”怒放着，缩得更圆了，我们只好不再理它。可转眼功夫再看它，没影了！这回可真的挤进墙缝去了，我们怎么弄也弄不出来。我怕它挤到后缝出不来真的会饿死，就找来一根长竹竿，再次爬到桑拿房上。在女儿的配合下，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拨弄出来。就在这时，它冷不丁地咳嗽两声。啊？！它还会咳嗽？这可不得了了，听起来怎么跟患感冒的老人似的！我又被它吓得不轻。赶快把它放回大自然吧！它可能成精了！再说我已被它折腾够了。

当天夜晚，老公拎着它的“房子”（当然我也非常乐意把我的兜子赠送给它作房子），我拿着一盒新开启的罐头，送它出门了。居民大院的中央处正好有一块带围栏的草坪，我们就把它安置在边上的灌木丛里。
过后，我把阳台的地面狠狠地刷了一遍，终于没味儿了。老公则几次悄悄地探望它，说是“房子”在，罐头空了，刺猬去旅游或找它的对象去了。


二、小 鸟 儿

上周五傍晚，我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正给女儿打电话，一只漂亮的小鸟飞落到窗框上。它欢快地叫着，也许是问我可不可以进来看看，我脱口而答：“ komm，komm，”唉？它好像听懂了，真的飞了进来！不一会儿，竟飞进客房，门上、组合柜上、灯架上、窗台上都成了它的着陆点。它叫着飞着，唱着跳着，来来回回无数次。我和老公仰着脖子不停地转着圈子欣赏着，并都伸出手臂等待它的有幸降临。它试落了好半天，终于发现只有灯架上最舒服，因为我们的三盏灯用三根线横连着，它的小爪可以紧紧地抓牢连接线。也许它太累了，不久就在灯架上睡着了，根本不顾灯还在亮着，还有两大活人在灯下观看电视。


好生奇怪，它怎么也相中我家了呢！老公又是惊喜若狂，节目也看不下去了，开始给他的一个爱鸟朋友打电话。那位朋友不愧鸟专家，听了老公对小鸟的体型特征及羽毛颜色的描述，就一口断定，那是只燕雀（Zebrafink），并说极大可能是别人饲养的不慎飞失了。

老公真是急别人之所急呀，第二天就写了十来张字条，询问谁家的燕雀丢了，可跟我们家联系，并贴到邻近的几个门栋上。为防止小鸟再度迷失，我在敞口的窗框上挂上了布帘，在立柜和桑拿房上分别放了一小碟水和一把米，老公还特意到宠物店买了两根粘着草籽和米粒儿的小棒棒，挂在我们的葡萄架上。这样，小鸟儿就可以边吃边玩了。

整整三天过去了，无人认领。可怜的鸟儿，嗓音都喊嘶哑了。我心疼它，便琢磨着给它安个固定的家。可一打听，鸟笼的最低价50欧元，还得加上20欧给它买个同类小伙伴儿。我犹豫了，贵贱不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和鸟类知识的我，就这么突然加入养鸟族似乎缺少理智，也不够格。明天我们就要按计划到瑞士旅游去，小鸟儿自己在家一定很孤单。算了吧，不如即刻放飞!

我慢慢地扯下了布帘，对小鸟说了声：“飞吧，你自由了！” 可它还是在阳台内飞来飞去，根本就不看外面的世界。我端详着它，多漂亮啊：背上淡黄色的，腹部白色的，两侧翅膀跟下还有明显的灰点儿点儿，桔红色的喙和爪，脖子下和羽尾处隐隐约约地呈现出斑马条。你真是个可爱的又会唱歌的小精灵！如果不愿走的话，就留下吧，这里已有足够的口粮和清水，只要你健康地活着就好。
傍晚，阳台静悄悄的，我以为它睡着了。可环视四周再也看不到它那小巧美丽的身影，不知何时它竟不辞而别！走就走吧，食物和水还在，但愿它能记得我们和这个临时的家，玩儿够了再回来！我心想，并期待着。



本文作于二零零八年八月中旬 发表在《欧华导报》二零零八年第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