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是生命进程中的自然里程碑，是每个人记得最清的日子。而过生日尽管形式不同，其实质都是对人生风景的眷恋与评赏，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并各自保留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到了德国，我才发现这个民族比我们国人更注重过生日。除了常见的寄贺卡、赠书画、送鲜花向亲朋好友致以祝福外，还创造出丰富多彩的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生日宴会。

几天前，我参加一个普通德国家庭举办的生日宴会──汉斯的七十大寿，让我久久难以忘怀。它展现在我面前的不仅仅是一道绚丽多彩的人生画卷，而且还得到一场颇为深刻的人生启迪和心灵的净化。

汉斯是老公的表姐夫，一个普通的德国工程师。表姐吉斯拉从小丧失父母，在我老公家长大。因念念不忘姨母的养育之恩，近两年来在姨母卧床不起的日子里，他们夫妻两人经常出入我们楼下的婆母家里，帮助我们照料老人。我与他们渐渐地熟悉了。

今年的三月四日，是汉斯年满七十的生日。尽管今天的人们年过七十已不再是古来稀的年龄，但毕竟是人生迈入暮年的开始，生日一定要操办的。两个月前我们就收到了邀请信。当时我只顾欣赏那张设计精美的请柬和一张标有饭店详细地理位置的交通图，并没有注意卡片背面还附有一段话。

当日出发时，我责问老公：怎么就只买了一本书？！这礼物未免太轻了吧！老公笑着回答：早就把款汇出去了。并递给我那张漂亮的请柬。这时我才仔细过目背面那几行对我来说还很陌生的德文：
An Stelle von Geschenken erbitte ich eine Spende an:
Christoffel-Blindenmission Deutschland e.V. ....Kennwort:
Geburtstag Hans- J. Weyer

经老公指点，我才完全明白！原来汉斯还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退休后一直参与社会公益活动。为了使自己的七十岁生日过得隆重而有意义，又不辜负亲朋好友的一片心意，于是与表姐商量了一个最佳方案：让所有受邀者把生日礼物以现金形式汇寄给这家公益组织，作为一笔特别捐款以帮助救治老年白内障患者。

一股由衷的敬佩从我内心升起！以这样的方式过生日我还从未听说过！可在国内多次听到有人提起，少数贪官败类，竟把过生日作为收敛钱财的最佳时机，狠狠地捞上一把。相比之下，人格天壤之别。

开席前，我还被介绍给两位老龄妇女，一位是汉斯前妻的姐姐，另一位是吉斯拉前夫的姐姐。她们的到来已令我惊讶，更让我感叹的是，两位老人比邻而坐，一直在愉快地交谈着。于是我悄悄地把汉斯的家庭背景告诉就坐在我身旁刚到德国不久的女儿。

汉斯与先妻曾先后收养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二十多年前，汉斯的养女和吉斯拉的大女儿在一所中学同班上学，并成了好朋友。交谈中发现，两人的父母都意外丧偶：吉斯拉的先夫在一次郊外野游时不幸被雷电击中身亡；而汉斯的先妻则为一桩恼人的私事想不开而自缢；两个家庭各方面条件又很相当。于是两个少女极力撮合，使两个残缺的家庭合二为一。经过二十多年风雨同舟的生活磨合，不但他们夫妻两人的感情日益深厚，而且四个子女也一直亲密无间，如同一奶同胞。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依旧与先前各自姻缘的亲属保持着友好的往来关系。

这么一个有着复杂血缘和亲情关系的家庭，各方面却处理的如此完美和谐，想起来是多么的不易，令许多知情者羡慕和赞叹！

宴会上，我和女儿一边享用着正宗的德国套餐，一边欣赏着别开生面的祝福节目。

首先映入大家眼帘的是汉斯的女婿用电脑精心制作的一套幻灯片──快乐的汉斯。墙幕上我们看到了汉斯的许多历史镜头和家庭合照，尤其是夫妇俩与子女、孙儿们在一起的生活照更让人感到享受天伦之乐的无比美好。接下来，养子发表一段难忘父母养育之恩的讲演，并让妻子献给父亲一个精美的信封，当真情打开时，人们见到的是两张可乘直升飞机在法兰克福上空鸟瞰一游的机票！然后是一名老者表演脱口秀，尽管我没听懂几句幽默，但那哈哈大笑和阵阵掌声，深深地感染着我。最后是二女儿的女朋友献歌。在优美的钢琴伴奏下，她一口气唱了七、八支风格各异的德、英文歌曲，众人兴奋地鼓掌喝彩。

当最后一曲优美的抒情歌声响起时，我们每个出席宴会的女同胞都手持一朵鲜红的玫瑰自动列队向汉斯缓缓地走去，一朵鲜花一张笑脸，一个亲吻一句祝福，汉斯则抱着大把玫瑰微笑着向客人们不断地鞠躬致谢，其场景非常感人。

宴会终于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但在我的脑海里却长久地停留着。那场欢乐、那份孝心、那种友谊，还有那笔在金额上算不上大但也不算少的捐赠引起我对人生许多美好的联想……


本文作于二零零五年三月九日 发表在《欧华导报》二零零五年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