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志洪
3年前,拙作《<全唐诗>中的<鉴湖西岛言事>竟有两位署名作者》在报上发表后,有网友称:自己曾从网上下载过一二千首唐诗,在《全唐诗》中,“象这样作者搞错的诗很多”。
说句实在话,笔者虽在小学时代,就读过《唐诗三百首》,但数十年间,流离飘泊,对唐诗的鉴赏上,并无长进。
作为一名业余“草根”,我并非唐诗研究专家。之所以要去翻查《全唐诗》等古籍?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企图在研究水利史、水文化过程中汲取营养,以弥补史志记载的简略、自身学识的浅薄。说得直白一点,有点实用主义的味道。
因此,我的重点,主要放在唐代诗人吟咏越地山水风情,尤其是鉴湖等与水文化相关的诗篇上。而《全唐诗》中的《鉴湖西岛言事》有两位署名作者的发现,纯属偶然。只是怀着一种好奇心理,方才作了一番查证。
象《四库全书》《康熙字典》《古今图书集成》的性质一样,《全唐诗》作为康熙的“钦定文化工程”,是涵盖长达289年的唐诗精华,收有2200多诗人,近49000首、900卷的巨作。参与《全唐诗》编纂的彭定球等十人,个个都是“学富五车”的翰林、国内颇负盛名的儒士。如果象作者断定《全唐诗》“这样搞错的诗很多”,似乎这是项“错兀百出”的文化“豆腐渣工程”,这些编纂者,岂非犯了欺君大罪?这可是性命交关的大事。这一说法,恐怕太小瞧了颇具文化功底的康熙皇帝,与一众大臣的智商与鉴赏水平了吧!
应当要感谢这位网友:他的质疑,促成我又囫囵吞枣般地再次翻了一遍《全唐诗》。
那么,《全唐诗》史中,“象这样作者搞错的诗很多”的说法,是否确切呢?可以说:查阅的结果,与这一说法,并不相同。
平心而论,在缺乏现代印刷出版手段的古代,当年的诗稿,大多为民间木刻,有的还是手抄本。由于历史的局限,在遗存下来的部分诗稿中,确实存有不同的记述。因此,即便出现个别瑕疵,也很正常。
《全唐诗》编纂中,由于宫庭内收藏的版本不仅相同。身处康熙时期,又无法准确核实数百年前的唐诗中,某些作者姓名、诗名等的情况。因此,对收入《全唐诗》的少数诗作,客观、如实保留了不同版本原作上的一些不同记载,并加以标注。我觉得:这并非《全唐诗》本身的错误。与此相反,恰恰体现了当年编纂者的务实精神!
据我初步剖析、归类,《全唐诗》中的3种主要情况:
一是,卷首中,作者简介中的姓名有2人或2人以上的,因难以确定,分别作了标注。如:
(1)《全唐诗》卷一百一中的作者宋务光,但旁注有“一作宋光”;
(2)《全唐诗》卷六百七十八中的作者许彬,旁注有“一作郴、一作琳”;
(3)《全唐诗》卷七百二十四的作者唐求,旁注有“一作球”。等等。
二是,诗名,由于版本不同,难以取舍,而如实记录。如:
(1)《全唐诗》卷三十二中,褚亮的《咏花烛》,旁注有“一作烛花”,即另有诗名称《烛花》;
(2)同一卷中,褚亮的《在陇头哭潘学士》,旁注有“一作博士”,即另有诗名为《在陇头哭潘博士》。等等。
三是,因版本的不同,同一诗作的作者署名,有2人以上,尚有存疑的。如:
(1)《全唐诗》方干所作的《清明日送邓芮还乡》诗,在该诗旁另注有:“一作戴叔伦诗”;
(2)《全唐诗》卷五十一中,《芳树》的作者宋之问,该诗旁另注有:”一作沈铨期诗”。等等。
上述各类存疑的情况,象方干、宋之问这类越地人士相对熟悉的唐诗作品中,在《全唐诗》中,的确有一定数量的出现。这恐怕亦是这位网友立论的依据。但问题是,他并未提及在各诗作的醒目处,均作了标注。
从总体上看,上述三种存疑的情况,在有2200多诗人、近49000首、900卷的《全唐诗》中,仅为极少的一部分。而且都在题目旁的醒目部位,用文字作了标记。这本来是治学严谨的体现,岂能将此称误读为“搞错”?
即便这位网友从网上下载的诗作,确与正版并无二致,那么曾经下载过一二千首唐诗,也就是了百分之二到四的数量。仅凭此细枝末节,便“管中窥豹”,开口称《全唐诗》“这样搞错的诗很多”,岂非也太唐突了一点 ?
笔者往昔曾一目十行地翻过《全唐诗》,后来又再次匆匆查过此书。据我所见,《全唐诗》中,象《鉴湖西岛言事》,同时有两位作者,(一位是唐代越州山阴人朱庆馀,另一位虽生于睦州,但是长期生活在鉴湖畔的“半个越州人”方干)。不仅诗名相同,诗中文字一字不差,且题目旁与结尾处均未有加注存疑的唐诗,至少是我讫今所见到的孤例。其原因,在《鉴湖西岛言事》竟有两位署名作者》一文中亦已提及,不再重复。
( 写于2019年8月25日
)
附:《<全唐诗>中的<鉴湖西岛言事>竟有两位署名作者》报样
( 原载2017年8月25日《绍兴日报》文化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