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微光》 文/绿亦歌

(2013-07-16 08:00:00)
标签:

绿亦歌

贴吧

休闲

分类: 绿亦歌、海棠花令
1.
清晨八九点过,我才刚刚开店,就有年轻男子打电话订了九十九朵玫瑰。收到花的女生很开心,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女孩子真的不喜欢玫瑰吧,我望着她,我想,我也多么希望能在从酣然一觉中清醒过来,看到门前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回到店里已经是中午了,我在隔壁的面馆吃了一碗牛肉面,下午没有惨淡,我百无聊赖地趴在玻璃桌上面打盹。 
“真想开一家花店!”我忽然听到有人这样说。 
我侧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孩子正羡慕地打量着我的花店,她身后站了一个同样穿着一中校服的男孩子,是恋人吧,我在心底想,一中距离这里很远,应该是怕被老师家长发现,就跨越了大半个城市来这里约会。 
“那我要干什么?”她身旁的男生不满地问道。 
“你啊,”女生笑嘻嘻地挽上他的胳膊,“你就负责看店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其实一个人绰绰有余了,清闲得很,我看着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样子,欲言又止。等他们走后,我提前关了店,坐在木椅上,被一片芬香包围着,我做了一个温柔的梦。 
我梦到了十年前的邵霄,他穿着洗得有些褪色的校服,忽然转过头来,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我说:“喂,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他便冲向下一个下坡,两旁开满了艳丽的凤凰花,风吹得树梢哗啦哗啦地响,我吓得一把抱住他的腰,一边尖叫着一边听到男生得意的笑声。 
道路的尽头,我在那里醒过来。我呆呆地望着寂静的房间,隔了好久好久,我才拿起一旁的电话,麻木地打出一串数字,在电话接通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有些生硬,“喂”了几声之后,语气明显开始不耐烦。 
“是我。”我握着话筒轻声说。 
“我知道是你,”他有些急躁,“什么事?我正在拍照,抓拍的瞬间啊!你不知道我错过了些什么!” 
我想说的话被他粗鲁的语气打断,我沉默了许久,他更加不耐烦:“喂喂?” 
“那你呢,”我慢慢地说,“你知道你错过了些什么吗?” 
“你在说什——” 
他话还没完,就被我打断了:“邵霄,我们分手吧。” 
“你怎么了?”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我很清醒,”我静静的开口,“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了。” 
我将永远记得这一天,这一天是我二十五岁生日,我和邵霄纠缠了十七年的感情在这一天结束。
02
数学课上到一半,我和邵霄又被赶出了教室。我们一人头顶一杯水笔直地站在走廊里,不能让水漏出一滴。
“每次和你沾边,就一定没好事!”他站在我对面,恶狠狠地瞪着我。 
“拜托,我才是受牵连的那一方好不好?”我冲他翻了一个白眼。事情的起因是邵霄这个混蛋又公然在上课的时候睡着了,老头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拧醒,他对着黑板上的例题一问三不知,老头一个盛怒,将粉笔一摔,打中了正在看少女漫画的我。
“这么大的人了,还看那种没营养的漫画,”他趁机损我,“你以为自己是灰姑娘吗?” 
“干卿何事?只好我知道白马王子不会是一个从一年级就开始抄我作业连名字都不改地白痴!”我面不改色地反讽回去。
“我——”邵霄百口莫辩。

看着邵霄吃瘪的表情,我只觉大获全胜,鼻孔朝天,得意地笑起来,却忘记了头顶上还顶着一杯水,水杯倾斜,哗啦一声里面的水淋了我满头。 
我对面的邵霄保持着直立的姿势,脸部已经笑到抽筋。 
下课的时候同学们一窝蜂跑出来看我们的好戏,顾朗笑得最开心:“夫唱妇随哟。” 
我恶狠狠地瞪了顾朗一眼。 
恨屋及乌,作为邵霄最好的兄弟,我从来没给过顾朗好脸色看。 
下午放学的时候,又有隔壁班的女生来找邵霄借书。我才不是偷偷在意他呢,只是正好做完一道题一抬头就看到他们两人站在门口,指着手里捧着的书开心的在笑,哼,我最讨厌笑起来有酒窝的女生了! 
他们怎么还在说,我皱眉地继续看着门外的两个人,最后将心一横,放在手中的笔径直走过去,从邵霄身边走过的时候,我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他一下,然后在他准备发飙之前我脸上堆出一个假得要死的笑容:“哎哟对不起啦,人家不是故意的。” 
我仿佛听到了邵霄用生命在呕吐。 
走出教室之后,我站在走廊上茫然失措,我的书包还在课桌里,我的桌面还没有收拾,我现在是要干嘛?我愣了良久,觉得就这样回去实在太莫名其妙,反正放学了,干脆回家好了。因为自行车钥匙也在书包里,我只得硬着头皮迎着夕阳步行回家。 
不知走了多久,我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熟悉的口哨声,带着戏谑和玩味,我转过头去,邵霄正好刹住车,他单腿落地,另一只腿还踩在踏板上,光影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道好看的线条,他皱着年轻而英俊的脸:“邵晓,你抽什么风呢?” 
我看着他的一刹那,心底涌出无限的委屈,他和谁亲亲我我甜甜蜜蜜关我什么事,我干嘛要一个人跑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忽然眼睛一眼,开始抽泣:“我才不叫邵晓!谁要和你叫一个名字了!” 
“我……”邵霄看到我莫名其妙地哭起来,也不知所措起来。 
“邵霄你是混蛋!!” 
“好好好,”邵霄的嘴角无奈地弯下来,带着宠溺的意味,“我混蛋好了吧,大小姐你不要哭了,全是我的错,哎呀,你不要哭了,邵晓,喂,邵晓……”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邵霄的自行车后座上,嘴里卡兹卡兹的吃着黑巧克力,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喂,这可是我明天的早饭!”邵霄嘀咕道。 
“谁理你。” 
我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示威般地荡了荡双腿,自行车就随之大幅度的晃了晃。我们正驶过种满了柳树的河岸,夕阳照得湖面泛着淡淡的红,平静的湖面上映照的是我看了十几年的风景,生于斯,长于斯,“真想一辈子都这样。”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哼,你就这点追求!”邵霄听到了我的话,不动声色地放慢了骑车的速度,让这美好的景色消失得再慢一点,再慢一点,“我可不会在这里陪着你,我要去周游世界!” 
“少自恋了,谁说了要你陪着?”我用手捶了一下邵霄的背,“你要去哪里关我什么事?” 
我们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的回到院子前,我从邵霄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低头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听到他叫我:“邵晓!” 
“干嘛?” 
他看了我一眼,支支吾吾了半晌:“……你真的那么讨厌这个名字吗?” 
我没听懂他的话,继续低着头一边弄衣服一边随口答道:“当然了,邵霄邵晓,老是把我和你扯在一块儿!烦死了!我要回去好好问问我爸妈,他们是当初怎么取名字的!” 
然后我抬起头,看到了邵霄冷淡的神情,傻傻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推着车转身向他家走去。 
“喂,邵霄!” 
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他却不为所动。 
真是的,男人心,海底针!

第一个知道我和邵霄分手的消息来找我的人是顾朗。 
“你来看我笑话是不?”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修剪玫瑰的刺,一边问他。 
“没有,”顾朗站在我身后,沉默了很久,“邵晓,我很抱歉,为我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过什么呢?我想了想,噢,对了,多年前他曾经断言我和邵霄必定会落得两败俱伤。 
“干嘛道歉,你是对的。”我耸耸肩。 
“我……” 
“他还好吗?”我轻声问。 
“你明明还在意他,为什么要分手呢?”顾朗无奈地问。 
“我不爱他了,他只是后遗症,每场爱情,总要有那么一点后遗症,不是吗?” 
我关了一天的花店,决定给自己放个假。我在这座熟到闭上眼睛也能找到路的城市里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不觉间,我竟然走到了学生时代的母校前。 
因为是周末,所以大门紧闭,我轻车熟路地绕到学校后门,那是一扇矮矮的铁门,我随便做了做热身运动,然后踩着地上人为铺出的石梯,三两步跳上去。随后,爬上了围墙的我开始犯难,虽然这是我翻过无数次的一面墙,但是我忘记了一点,多年前,总会有一个少年站在墙下,稳稳地接住跳下来的我。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忽然听到一个轻微的咳嗽声。 
“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我顺着声音望过着,面前穿着剪裁得体的西服的男子和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合起来。 
我不可思议地问:“杭易?” 
他挑挑眉毛:“难得你还记得我。” 
我尴尬地坐在墙角上,冲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摊摊手,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大跨步走上前,笑着说:“跳下来吧,有我呢。” 
杭易不动声色地跟在我身后,陪着我走过母校的每一个角落,遇到没有锁上的教室,我们偷偷溜进去,他笑着指着黑板上的公式:“你还会做吗?” 
“别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成绩烂。”我摊摊手无奈地回答。 
“我记得有一次语文写作文,大概是写梦想一类的东西,”杭易随手抽了一个凳子反坐下来,他这样抬起头正好可以看到我的脸,“你写了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那鸿鹄又安知燕雀之志呢’,这么多年来,这句话总是反反复复出现在我脑海里,幸好今天遇到了你,邵晓,我一直想问问你,你的‘志’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我的眼神变得迷茫,我看着周围堆满了试卷和习题的课桌,看着高度已经不再适合的凳子,看着还残留了水的水杯,看着写着发愤图强的笔袋,是啊,我已经二十五岁了,青春已经所剩无几了,而我的梦想究竟什么呢? 
我张开嘴,我似乎听到记忆里一个青涩的小姑娘满不在乎地在说话,她的声音和语句和现在的我重合起来:“我啊,我希望能够开一家花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间屋,两个人,三餐饭菜,四季衣裳。你看,”我自嘲地耸耸肩,“我的梦想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而已。” 
我讨厌风尘仆仆,我渴望安定和平静,窝在这座小小的城,每天能有酣然一觉,错过日出我还有日落可以看,有一点点闲钱,家里可以插上一株水仙,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他却不以为然。 
我记忆中男孩的声音蹦出来,他昂首挺胸:“我可是要带着我的相机走遍全世界,拍出那些不为人知的美丽。” 
他的心底住着不安分的灵魂,远方在呼喊着他,他永远都在路上。 
鸿鹄安知燕雀之至?我和邵霄,有着相同的名字和南辕北辙的梦想。这些年,他一个人看山看水看云看海,我一个人守在寂寞的花店,看着一朵花从骨朵到绽放再到凋谢,我们总是错过彼此,只能靠着回忆奄奄一息。 
傍晚时杭易将我送到家楼下,在我同他告别转身后他忽然叫住我:“邵晓!” 
我回过头去,看到夕阳下的他,青年才俊,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男子吧,眉梢坚毅,目光温柔,他认真地说:“邵晓,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 
噢,我怎么能忘记呢,在我被邵霄这个衰神阴魂不散的包围着的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杭易是唯一一个意外。

我是在高二的时候被换座位到杭易的旁边的。我从小胸无大志,脑袋也不算特别灵光,上课喜欢偷看漫画和邵霄,所以成绩单一直不太漂亮。文理分科时老师们苦口婆心劝我去念文,我却在爸妈“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的政策下,毅然踏入了理科班的行列。 
“干嘛,舍不得我啊?”邵霄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得了吧,”我冲他使劲翻了几个白眼,“文科生天天都要背书抄笔记,我才没那个闲心呢,还是理科好,会就会,不会就不会,不用拿历史的框框条条来压人。” 
“是因为文科班美女太多,怕自己嫁不出去吧?”邵霄戏谑我。 
“嫁不出去也不关你事啊!”我恶狠狠剜了邵霄一眼,“像我这种阳光青春美少女,当然是要主动出击了!” 
邵霄用十万个“我不信”的眼神盯着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顾朗在走廊那头大声喊着:“邵霄,走,打篮球去!” 
这段对话就此不了了之,然后不知道被谁听去了,“邵晓为了爱情才学理科”的小道消息飞一样的传播。所以在老师将我安排到杭易旁边时,大家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恶啊,原来你打的这个心思,有了邵霄还不够,居然将魔爪伸向了杭易啊!”体育课的时候,好友义愤填膺地掐着我脖子说道。 
我这才开始关注起我的新同桌来,他不像邵霄一样面部表情丰富,仿佛泰山崩于面前也能不动声色,他的头脑很好用,能够轻易甩飞我和邵霄这样的熊孩子两百来分,他人缘很好,但是又很少见到他热情的去笼络人,他很爱干净,做事井井有条,好像什么都在预计之类。 
“奇怪的物种”,我在心底定义他。 
“你在看什么?”正在给我讲题的杭易停下笔来,有些疑惑地问我。 
“他们都说我要追你,我当然要好好研究研究你。”我笑嘻嘻地回答。 
杭易大概很少见到我这么厚脸皮的人,表情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他轻声问:“是吗?” 
“是啊,”我点点头,继续不正经地说道,“诶,你到时候给点面子,别拒绝我啊。” 
然后我没想到,他居然温柔地笑了笑:“好啊。” 
想来应该是邵霄从来没有对我温柔过,所以当我看到杭易这个笑容的时候,竟然大脑当机,以至于又传出“邵晓发呆着冲着杭易流口水”这样的流言,而当时我只是瞪圆了眼睛:“你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他慢条斯理的合上手中的笔盖,悠悠地看了我一眼,“我喜欢你。” 
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表白,我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我对杭易这种人生完美得笔直陡直的好少年是怎么看上我的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于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不断地捏捏自己有些婴儿肥的脸,然后甩甩我的小胳膊小腿儿,一旁的邵霄有些看不下去了:“你发什么神经?” 
“喂,邵霄,我很认真的问你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邵霄被我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没有吭声,隔了一阵子我才听到他说:“好吃懒做,反应迟钝,胸无大志。” 
我听后立刻喜笑颜开,原来如此,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杭易看上我了,原来男人都喜欢我这类的。我颇有些沾沾自喜,并没有再去探究邵霄话里的含义,他说得对,我真是反应迟钝。 
同住在一个大院的我和邵霄在院子里的车棚分道扬镳,我想了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我很开心地告诉他:“今天杭易给我表白了。” 
然后我哼着小曲留他在原地消化这句我人生中第一朵桃花。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发现的自行车车胎被人偷偷放了气,正当我一筹莫展时,邵霄悠悠晃晃地出现在我面前,他只轻微的瞄了一眼我的自行车:“我载你。” 
有现成的便宜当然要捡,我傻乎乎地坐上了邵霄的自行车后座,清晨的天空还带有一丝丝洗白的蓝,两个人在油条摊前停下来,一人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好吃到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邵霄一边帮我擦着桌子上的油腻一边问:“那,你和杭易……” 
“我们不可能啦,”我哈哈大笑,“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嘛,就像飞鸟和鱼一样,他飞他的的,我游我的。” 
邵霄这天早上似乎心情很好,请我吃了豆浆油条,还附带一杯大果粒。 
也是从那天开始,不管我将气冲得多满,第二天上学时我的自行车车胎总是没有气,我就这样理所应当的坐着邵霄的后座上学放学,直到我们毕业后,邵霄才在我的逼问下支支吾吾的承认他对我的自行车所犯下的罪行。 
也许是那段日子太过美好,以至于我忘了是在怎样风朗气清的一天,微风习习,前方的邵霄忽然回过头来对我说:“喂,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 
后来我很多次问邵霄:“为什么是极光呢?” 
“因为很难得吧,”他耸了耸肩回答,“很难得很难得,一生也许都没办法见到的难得。” 
而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我要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才能体会。 
等到那个时候,极光再美,于我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分手之后,邵霄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邵晓,我们谈谈好吗?”他很少这样低声说话,我记忆中的邵霄总是戏谑的捉弄我,却又将我保护得很好,“我前几天在西藏,信号不好。” 
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接下来去哪里?”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这样问,愣了一下:“……非洲。” 
“真远啊。”我有些讽刺的说。 
他没回答。 
“邵霄,我不爱你了,”我用手缠绕的电话线,我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一定很难看,“我们上一次拥抱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四个月?半年?我想要的生活,只是守着喜欢的人,吃完饭后一起散步聊天,拉拉家常,你的心里装的是大好河山,你的梦想里,可曾有我?我已经记不得你的样子,你的笑容,你看,再深的爱恋,也抵不过时间。” 
“……邵晓。” 
我感觉到泪水划过我的脸庞,可是我依然昂着头,我继续镇定地说着,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的舍不得,每场爱情都会有后遗症:“邵霄,你说得对,极光是很难得很难得的,你就是我的极光,得不到,那就不要。” 
挂掉电话之后,我对着空气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出现在我最美的年华里,给了我我所幻想的最好的青春。 
那也是一种永远,不是吗? 
那天我在电话前从清晨枯坐到黄昏,是杭易的电话惊醒了我,自从上一次见面后,他开始频繁的约会我,他说他对我的感情一如从前,从前是怎样我不想再过问,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爱上别的什么人,他许我平安喜乐,一世安稳,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杭易开车载我去看得见海的餐厅吃烛光晚餐,桌子上插了一朵红色玫瑰,浪漫得就像在拍电影,我有些不解:“为什么是我呢?” 
他看着我的眼睛,笑了笑:“你知道吗,十几岁的时候,我瞧不起身边的所有人,我是天之骄子,我什么都有,所有人都仰慕我,所以我没有朋友,我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朋友。” 
他停了停,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直到我遇到了你和邵霄,我为你们感到惊讶,你们就像双生一样了解对方,一起长大,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孤独。我开始留心你,你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我所没有的,高中毕业后我遇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孩子,我才发现没有谁像你一样生动,在我心上。” 
我平静地听着他提起邵霄,我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已经不再是了。” 
我和邵霄,已经不再是了。 
我们的生命沿着各自的轨道,越走越远。 
我侧过头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海,在黑夜里像是沉睡了一般,而如今的城市,是看不到星星的。邵霄,如今你在哪里呢?白天抑或黑夜? 
你是否会原谅了我的无法陪伴?

我和邵霄都考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高考分数,我毫无意外地填了本地一所二本,邵霄宁愿降低学校的档次也选择了外地。他从来都是这样,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那里。 
那年夏天,他终于承认故意放了我自行车车轮的气,我也落落大方的表示不愿意再看见他和别的女生靠得太近,于是我们在相识的第十年握手言欢,手牵手,头抵头,亲密无间。 
也是这个夏天,他买了一部很高级的单反,当宝贝一样捧着,他兴奋的说着镜头,对焦,我不懂,可是他的开心能够传染给我,他为我拍照,说我让我一个人当他的模特。我记得那条开满凤凰花的道路,他忽然叫我一声,我回过头,听到他按下快门的声音。 
那年八月底,我将邵霄送上火车站,周围有别的恋人哭哭啼啼,我和邵霄都对此表示不屑一顾,当一个人在你生命中出现的时光太过长久后,你便开始深信不疑,你们不会再分开。 
我们三天两头的打电话,发短信,他放假会回来看我,请我的室友们胡吃海喝一顿,别人笑嘻嘻赞我们一句天生一对,我们便以为真的是这样。 
大学一年级的末梢,邵霄参加一个全国很有名的摄影比赛获得第一名,据说是历史上最年轻的获得者,我挂掉他电话之后毫不犹豫地冲出寝室,买了最近的一趟火车,站了八九个小时去见他。 
邵霄在大学门口见到风尘仆仆的我时,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笨蛋。” 
“我就是笨蛋,你奈我何?”我笑嘻嘻地回答。 
想来那就是我们最相爱的时候了,为彼此加油鼓气,拥抱的时候那样紧,放佛要将一生一世都捧在手心。 
从那次得奖之后,邵霄对摄影的热爱越发不可收拾,有杂志向他约图,他开始大块大块时间不再呆在学校,我们开始过不同的作息时间,我也越来越难得联系上他了。 
第一次他为了拍玉龙雪山的日出而在丽江呆上整整一个月的时候,我才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你打算以此为生吗?” 
“为什么不行呢?”他反问我。 
我想问“那我呢”,可是始终没有问出口,为什么非要他放弃梦想跟我厮守一辈子呢,为什么不是我放弃自己的安逸生活跟着他走南闯北呢?他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我和邵霄就这样半吊子的晃到毕业,我从父母那里借了一大笔钱,开了现在的花店,三年来,邵霄第一次光临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他来。 
“去哪个深山野林呆着,胡渣都这么密了。”我笑着摸摸他的下巴。 
“你的墙上应该贴一些画或者照片,不然太单调了。”艺术家邵霄皱着眉头打量我的花店。 
“好啊,你拍了那么多照片,统统洗给我挂在墙上,天花板怕都不够呢。” 
我们面对面坐着,放着音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所以最后我就把那束蔷薇送给她啦……邵霄,邵霄?” 
他连夜奔波,就这样坐着睡着了。我深深地凝视触手可及的他,这些年,我们聚少离多,都被岁月磨出了棱角。我悄悄地站起来,关掉店铺,什么也不想干,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他大约做了一个好梦,眉头渐渐舒展。 
“邵霄,”我将手指抚上他的眼,“别走了,好吗。” 
回应我的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气。 
爱是指间沙,握得越紧,流逝得越快。

和杭易交往后,我才知道邵霄对我有多糟糕。 
他没有为我买过最想要吃的老城区的冰淇淋,没有为我准备过热腾腾的早点,在我生理痛到在床上打滚时不能为我熬一碗红枣生姜,在寒冷的冬天,不能握着我的手为我取暖。 
好多好多次,我都在心底想,邵霄,你是真的爱着我的吗,真的将我放在心尖时时想念着的吗? 
然后顺理成章的订了婚期,在我这短暂的前半生里,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光阴给邵霄,然后慌忙的决定了白头到老的人。多么讽刺,多么心酸。 
我在月色下一个人沿着少年时上学经过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在这个天气骤冷的冬日的夜晚,我在长长的路的尽头,终于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给邵霄写了很长很长的一封电子邮件,上面写满了十七年来我和他的点点滴滴,鼠标在“发送”上面停留了很久,最终我选择将它们全部删除,然后重新写上:“我要结婚了,你不要来。” 
他怎么能出现在我的婚礼上呢,他是我十七岁那年最想要嫁给的人。 
结婚的那天,我坐在化妆室里,紧张地捏着手机,我害怕收到邵霄的祝福,又多么渴望他能够出现,多么希望他给我一个奇迹,像所有小说里一样,牵着我的手逃离这一切,告诉我从此我们在一起。 
就在我闭上眼睛的刹那,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我的心莫名一紧,猛然向门口望去,出现在我面前的却不是邵霄:“顾朗?” 
他看着我的脸,愣了一下,然后勾起一个勉强的嘴角:“你今天很漂亮。” 
我没有说话,仰起头看着他,我多么希望他带给我一个关于邵霄的消息,哪怕一点也好。 
“我是故意的,”他缓缓地说,“邵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我都是故意的,故意在今天告诉你。” 
我正在疑惑着,他接下来的话,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邵霄已经死了,邵晓,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不是真的。 
我惊恐的望着顾朗,我知道,这不是真的。 
“他的尸体在北极被发现,是被冻死的,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呆了多久,他的单反里只有一张照片。”顾朗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将手上的照片扔到我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极光。 
天空明亮得像是在燃烧,这是上帝的画板,朵状的极光像烟花一样四散开来,在天空爬行。我的手指抚摸过这触手可及的美丽,我甚至能感受到按下快门的那瞬间,邵霄心中涌起的千万感慨。 
这是极光啊。 
是我们约定要一起去看的极光啊。 
“你知道这些年,他去过哪些地方吗?” 
“他拍过土耳其的郁金香,地中海的迷迭香,波斯的大波斯菊,保加利亚的玫瑰,非洲的凤仙花,希腊的鸢尾花,南美的火鹤花,他说走遍你的花店里每一种花的起源地,为它们拍上一张照,等他哪天走不动了,回来将它们裱在你的花店的墙上,为你做最美的装饰,”顾朗盯着我的脸,“邵晓,他的梦想里,一直有你。” 
我的目光还死死地扎在那张极光上。 
耳边顾朗还在冷冷地说着:“邵晓,他那么爱你,为什么你可以若无其事地获得幸福呢。” 
他在北极遇难,我甚至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邵晓,邵晓。” 
我仿佛听到自己的声音:“邵霄,我不爱你了。” 
我肝肠寸断,心痛欲裂,开始忍不住的呕吐起来。

南极和北极,相似至极,而一万九千九百五十千米的地面距离,在这片蓝色的孤独的星球上,已经是最遥远的距离了。 
“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 
我还记得十六岁的他,英俊的脸,逆着光,连眉梢都在笑,那么青春那么美好。 
“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 
邵霄,邵霄,你醒一醒,你看看我,好吗? 
“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 
邵霄,我爱你。
---------------THE END---------------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