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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保罗·高更还是印象派的一员时,画过一幅《鲁昂,蓝色的屋顶》(一八八四),画面左下角很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半身背影,就像是面对着风景的画家自己。这仿佛是对印象派风景画作的一种自省式的隐 喻:这里实际存在着一个大自然,和一个面对大自然的人——即使没有将这个人画出来。
无论他是像毕沙罗那样富于情怀,还是像西斯莱那样专注欣赏,抑或介乎其间,如同莫奈那样去深入研究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如此。而从某种意义上讲,莫奈的画法,尤其是那些“系列连作”,更凸现了这种二元性。
观者所看到的实际上是这个面对大自然的人的观赏过程。这一时期的高更也不出这一樊篱,尽管较之印象派其他画家略显沉静,作品中还具有他自己笔下以后再难见到的那份安详。到了塞尚,才将风景画中这个多少具有主观性的“我”给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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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可以说是从与塞尚相反的方向解决了这个问题。说来高更以及塞尚、修拉、凡高,与印象派一样,所描绘的都是自己亲眼所见的世界,印象派无论哪一位展现自己的印象时都不粗糙,但后印象派所画的是迟缓的印象,深度的印象,经过更进一步分析与思考的印象,他们对于现实,或者说,对于现实的“真”与
“美”,有着与印象派不同的看法。
具体讲到高更,明显的变化发生在他去了布列塔尼和马提尼克之后。印象派画家几乎都急于将他们此时此刻所见向观者展现,高更从此以后则拒绝仅仅使用眼睛,不管这双眼睛如何敏锐。高更所画的不是他直接观察到的、而是他深切感受到的大自然,所以与“眼见为实”差别很大,无论色彩、形状,还是景深,都改变了。
这就涉及他的一系列独特画法,包括“综合法”,——简而言之,在对“光”与“色”乃至于“形”的处理上,高更几乎与莫奈等人完全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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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带植被》(一八八七)、《来来往往》(一八八七),特别是《波浪》(一八八八)、《激流与牛》(一八八八)、《蓝色的树》(一八八八),《阿利斯康》(一八八八)、《波杜海滨》(一八八九)等作品中,他给我们的是间接的、经过他的心灵或头脑的东西。就这样,他让大自然和面对大自然的自己融为一体。在我看来,后印象派对于印象派的这番革命,其意义绝不亚于印象派对于之前绘画的革命。
作为观者,对比高更的风景画和印象派的风景画,明显有着“远近之别”。后者每每令人生出身临其境之感;前者则让我们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被隔离了,或过滤了,仿佛本来流动的东西渐渐凝固了,本来喧嚣的东西渐渐沉静了。这些景色好像从我们眼前退入了某个人的内心——那当然是画家高更的;但细细体会,可能也是我们自己的。不同于被愉悦,我们是被感染。我们与高更在一个更深的地方实现了契合,达成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