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深宅暗室》连载
(2018-06-27 02:5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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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女作家-柴瑞林代表作《深宅暗室》 |
白娴妮喝一口茶水,开始讲了:
周彼得在天宫大摆筵席,庆祝对泰坦族作战的胜利。众神都应邀参加。
“陛下”,他们歌颂周彼得天资英明,领导有方,举杯欢呼说,“你是万王之王,万神之神。你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军事家、政治家、也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和诗人。你的慈爱永垂宇宙,功业万世不朽。”
周彼得觉得飘飘然起来,他高兴听到这些声音。
天堂上酣饮狂舞,欢乐无穷。
居住在地面上的人们,却生活得十分凄惨。
泰坦王朝的黄金时代过去了,人们一天比一天穷苦。他们倦伏在山洞里,受着潮湿,寒冷、饥饿的袭击,大地上到处是蚂蚁和蜈蚣,雨雪冰雹一连几个月不停,很多人都被咬死冻死了,他们唯一谋食的方法只有捕捉小鸟,吃生肉,喝污浊的涧水。人们的身体、肠胃,和牙齿,都比不上其他野兽,大多都害上了不治之症,肿胀、腹疼、呕吐、下泻……瑟缩呼号,束手待毙。周彼得和群神似乎也知道一点人类可怜的情况,只是,这问题牵涉面太大了,而他们又是如此的忙,忙着跳舞、吃酒、开会和互相赞美……实在找不出时间来考虑别的事情。
只有普罗美秀斯一个人忧心如焚。
普罗美秀斯和他的弟弟普亚彼尔得,属于战败的泰坦一族,他们躲在地下,和人类混在一起,才逃脱了周彼得的追捕。普罗秀美斯本来要含垢忍辱的蛰伏下去,永不再出头的。可是,他身上流的是泰坦族正义的和热情的血,不允许他眼睁睁地看着人类灭绝。
“陛下,”于是,他冒险去晋见周彼得说,“人类快要死尽了,在所有的动物之中,人类是最脆弱的一环。”
“你是谁?”
“普罗美秀斯。”
“那么,陛下,我愿意为人类牺牲。只求陛下允许赐给他们一点儿‘火’,使他们能够延续生命。”
“你简直在做梦,”周比得大笑说,“竟想讨人类的欢喜,哗众取宠,向天宫索取火来了。
我不是傻子,“决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假使人类有了火,他们就会聪明强大,就会不尊敬我,甚至可以起而驱逐我了。”
“陛下,我敢保证,他们敬爱天帝,始终如一。”
“就会如此,我也不给他们火,我正要他们像禽兽般地活下去,使他们永远贫穷、微贱、愚蠢,这样才显出神族的伟大、富有、和高贵,因为没有比较,就没有骄傲;没有骄傲,就不能过瘾了。”
“陛下,任何人都知道你是仁慈的。”
“我不逮捕你,使你仍自由自在地活着,又允许你跟我作这么多的对话沟通,已经够仁慈的了。”
普罗美秀斯绝望地回到地上。
“怎么样?”普亚彼尔得迎着问。
普罗美秀斯痛苦地摇摇头。
“我们已经尽到我们的心了!”普亚彼尔得失望地说。”
“不,我宁死也不放弃我的努力。”
普罗美秀斯沿着海岸寻找,在一个满长着野草的浅湾里,他挑选了一捆芦苇,把它折断,详细的审查一下,茎心的木髓异常干燥,而且异常结实。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因为他很容易着火,而且燃烧得很慢。
他拿着那段芦苇,向极东进发。
“人类快要有火了,不管坐在宝座上那个魔王愿意不愿意。”他说。经过一段漫长的风霜跋涉。
最后,一天早上,他到达太阳的居处。
太阳这时正在上升,那炽热的橙红轮圈,冉冉地跃出洞窟,浓烈的红火,四散喷射,发出可怕的隆隆吼声,大地震动得摇摇欲陷,附近海水沸腾咆哮,一片云雾,迷漫天际。
普罗美秀斯一手掩住眼睛,一手把芦苇伸过去,芦苇迅速地燃烧起来。
“事情成功一半了。”
他带着这一点珍贵的火焰,日夜不停地赶回他的国土。
人们被芦苇上闪耀的红光,吓得四散逃跑。
“不要怕,你们应该依懒你们的朋友。”
普罗美秀斯从山洞拉出几个快要冻僵了的人,生起火来,让他们取暖。
“天呀,”他们叫道,“多么奇妙呀!”
人们听到这叫喊,一窝蜂拥上来,围住那火,欢欣若狂。
普罗美秀斯随即教他们怎么烧炭,怎样烤煮食物,和怎样烹饪。
人类从此迈入了一个有火的新时代。
茹毛饮血的习惯被扬弃了,人们不再躲藏在幽暗的山洞。每一家都有令人喜悦的火,每一家的火都发出了令人喜悦的光。
普罗美秀斯更教他们怎样用木头和石头建筑房子,怎样豢养家畜,又教他们怎样从地下掘取铜铁,怎样铸造他们打猎时必须使用的刀枪弓箭……
白娴妮停下来喝茶水,吴强大声说:
“妈的,普罗美秀斯真是个好人。”
“天上地下都难找到的好人。”王妈说。
孙师傅笑着点头。
小甜甜把双手举到头上去大叫一声,什么也没说出来,惹得大家发笑。
娴妮又说,哪真是美好的世界啊,伟大的普罗美秀斯!人们从天南地北,天涯海角,同声发出感激的欢呼。白娴妮总结性的说。
这欢呼上抵霄汉。
“人类在歌颂谁?”周彼得懒洋洋地问。
“陛下”,群神报告说,“人类在歌颂幸福,在歌颂普罗美秀斯”。
这回答和周彼得预期的回答大相径庭,他勃然怒了,俯身下望,发现地面上到处是熊熊的火光,人们都有房屋,都有青葱的五谷,和成群的牛羊。
“谁干的事呢。”他问。
“陛下,”群神说,“就是普罗美秀斯。”
和任何胸襟比门缝还狭窄的人一样,周彼得从不肯被动地向第三者施惠,他认为那样将显出他的无能,而第三者只感激别人,而不感激他自己了。普罗美秀斯向他提出请求的举动,已刺中他的隐秘,现在,地面上的人们的欢呼更比打他的双颊还要使他热血沸腾了。
“反了,反了!”他暴跳起来。
“陛下,”群神们吓得发抖说,“普罗美秀斯应该判出死刑。”
“死刑?”周彼得恨恨地喊,“我要使他感觉到巴不得判他死刑。”
“怎么办呢?陛下。”
“先罚处那些人类,他们以普罗美秀斯使他们幸福,我却要让他们知道普罗美秀斯也给他们带来痛苦——十倍于没有火之前的痛苦。”
周彼得命令匠神瓦尔侃用泥土塑造一个美人。
“来吧,”他向群神说,“大家送给她一点礼物吧!”
“我送给她生命!”
“我送给她美丽!”
“我送给她悦耳的声音!”
“我送给她万方的仪态!”
“我送给她善良的心怀!”
“我送给她巧妙的烹饪术!”
“我,”最后,周彼得说,“我送给她一颗虚荣的心,和一个名字,叫波尔娜!”
群神的话刚刚停止,泥塑的美女马上就有了呼吸,她是如此的漂亮,只要秋波一转,就会使看到她的人愿意为她牺牲。她集所有的艳丽于一身,是世界上空前绝后,唯一真正毫无瑕疵的美人儿。
周彼得下令把她送给普亚彼尔得。
群神在天和地交界的地方,为她饯行。
“波尔娜。”女神雅典娜趁群神不注意的时候,问她,“周彼得是不是还送给你一个小盒子?”
“是的,周彼得说,里面全是珠宝,教我结婚时取出来佩戴。”
“小姑娘,”雅曲娜悄悄叮咛说,“千万不要打开,它会为你和全人类带来灾祸。”
她点头接受。
普亚彼尔得一看到波尔娜,就发疯似的爱上了她。他的哥哥普罗美秀斯固然不断的警告他不要他接受周彼得的任何赠品,可是波尔娜偏又如此的纯洁美丽,而又聪明活泼,他已为她昏眩。
所以,等普罗美秀斯从田间教导人们怎样灌溉完毕,回到家来,他们已经结婚了。普罗美秀斯起初是反对的,然而,当他看到波尔娜那副天真朴实的样儿,也禁不住庆幸他的弟弟有一位佳人好了。
波尔娜在她的新家庭里,生活得非常快乐。
但她一直念念不忘周比得送给她那个小盒子。
“盒子里一定是稀奇的珠宝,”她想,“如果能佩带起来,我就更漂亮了。”
“不对,”她继续想,“雅典娜不会骗我的。
她每天都把盒子取出来,抚摸着,试验着,窥探它的奥秘,这样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她再也忍耐不住了。
“雅典娜不会骗我,难道周彼得会骗我?”她说,“他没有理由骗我,我的美丽和荣耀,全是他赐给的。”
“我为什么要听雅典娜的话呢?”她嚷道,“她不过嫉妒我比她更美罢了,我一定要看。”
于是,她打开盒盖。
盒子里一颗珠宝都没有,可是,却有无数可怕的凶恶小虫,在蠕蠕翻动,小虫的面目比妖魔的脸还难看,一个个张开滴血的嘴,牙齿馋馋,振翅呼嗥。
波尔娜吓出一身冷汗,慌忙把它关上。
在慌乱之中,关得太迟了,在她关上之前,一声亮响,接着刮起一阵狂风,几万条小虫已到空中,在屋子里悲叫着,盘旋了一会,然后,冲出窗子,霎时不见了。——他们散布在各地,定住在人们家里,和人们身上。
这些小虫,就是:“病疾”、“忧虑”、“烦恼”、“仇恨”、“诬陷”、“愚妄”……
幸运的是,当最后一条最凶恶的小虫,要飞出的一刹那,波尔娜已把盒子关上了,那条小虫差不多已爬出一半,硬被压回去,而且波尔娜把她压得紧紧的,加上铁丝缠绕,投到古井里,它是永远地爬不出来了。假使它当时也闯入世界,人类自生下来之日,就晓得他明天明年,和一生的遭遇,人类将失去一切希望。就会没有一分钟是快乐了。
这条被关闭在盒子最凶恶的小虫,就是“预知。”
这时,吴强突然说:
“那条最凶恶的小虫子要出来就好了,人们可以预知,我们的车祸事故就知道了,那天不开出去,还能遇事么。他妈的,有虫子给我抓来多好哇。王妈,快给你女主人倒点饮料,或来杯葡萄酒,给她提提神,看讲得多带劲儿。”
王妈不但送来了各种饮料和酒,还端了几种糖果摆在茶几上,另外端一小碟儿,接给甜甜说:
“给,是你的,各样都放里边了,别在大人碟儿里乱抓。”
小甜甜说:
“我还要吃干爸的?
“让我儿吃呀!”吴强放开嗓门大笑不止。
孙师傅说:
“他白姨真讲得周全,听起来没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
“人家什么身份吗,咱们这些庄户人怎么不眼热呢!”王妈凑上一
白娴妮润了润口,又开始讲叙:
周彼得对波尔娜的成绩非常满意。
现在,该轮到处罚普罗美秀斯了。
“吊他起来。”周彼得下令说。
一根铁链像闪电一样,弛向大地,把正在为人们讲解种植,和防治疾病方法的普罗美秀斯,带到高加索山的最高峰。
“吊到悬崖上,”周彼得说,“你这个反权威的败类,我要叫你知道权威的宽大是有限度。”
这是一个残酷的刑罚,只有专制魔王才会有这样的虐待狂。普罗美秀斯,这位人类的至友,被无辜的吊在那里,一任狂风暴雨的攻打,和冰雹霜雪的虐击,苍鹰号叫着,用巨爪撕破他的身体,毒蛇蜿蜒而上,张开毒牙,咬他的胸脯。
然而,普罗美秀斯倔强地忍受百般痛苦,不求饶恕,也不懊悔。
一年复一年,一岁复一岁。
一直到有一天,一条白牛经过那里。
“你是蜿荷!”普罗美秀斯衰弱地喊。
那白牛茫然地点点头。
“不要失望,朋友,”普罗美秀斯喘气说,“你会马上恢复你的原身,并且,在你的后代子孙中,将有一位英雄,来解除我的痛苦,你现在要向南跑,再向西跑……”
那白牛流下感谢的眼泪,向那受苦的老英雄看了一眼,一直向南奔去。又经过无数年代。
一天,一个青年攀上悬崖。
暴风咆哮着,几次的,他都要被吹下深谷,大雨倾盆,险恶的岩石又光又滑,使他寸步难行,冰雹加着细砂,无情地向他猛扑,他的头上脸上,已经开始流血了,但他一点也不气馁,他匍匐前进,把普罗美秀斯拉上来。
几只比车轮还大的苍鹰向他俯冲,七八条赤练蛇,张开血口,露出比刀还亮的毒牙,向他进攻。
那青年毫无畏惧地举起铜锤,浴血奋战,杀声震动天地,日月都为之变色。青年狂吼着,一锤击中一只苍鹰的头颅,纷纷逃走。
青年吁一口气弯腰击碎普罗美秀斯身上的铁链。
“孩子。”普罗美秀斯疲惫地握住他的手说:“谢谢你,在十代之前,我曾对婉荷说过,你会来救我脱离苦难。”
“是的,”那青年说,“婉荷是我的祖先,我叫布尔丘利斯,我是来报答你对我祖先的帮助,和你对全人类的恩惠。”
白娴妮松一口气,笑着问大家听得怎么样。
“好人有好报嘛!”王妈抢着先说。
“周彼得是个大坏蛋!”小甜甜叫道。
孙师傅“拍”打一把甜甜的小屁股说:
“就你喊叫得紧,什么好人坏人的!”
“我砸死了那么多人,会不会报应!”吴强似乎在唱对台戏,毫无愧疚的模样。
“我在对牛弹琴!”白娴妮指着吴强半开玩笑地说。接着开始讲下去:
风雨终于停止。
高加索山上一片芳香,太阳普照,百鸟齐鸣,大地万物,一齐为这一代巨人的恢复自由而歌唱,当两位英雄并肩下山的时候,他们听到从地面上传达的呼声,全世界人类都在用高歌狂舞,来欢迎他们恩人普罗美秀斯的归来。
千万年后的今天,你如果站在高加索山顶,仍可以隐约地听到这种呼声。因为高加索山谷太宽太深了,声音沉在那里,每逢春暖花开,薰风激动时,声音便发出来,重新激荡到人们的耳鼓。
白娴妮放声笑着说:
“我的故事讲完了,我要累死了,什么都管不得,要立时去睡觉。”说着已跑着去了,这边使王妈忙了好大一阵,才安顿吴强睡下去。孙师傅一直等在她收拾完毕,才抱着甜甜一家人去小侧房休息。
夜已经很深,万籁俱寂。
白娴妮把电话揣在被窝里,半夜里果然“叮呤呤”响起来。
那边压低的声音,她也听得出来是华杨。
“喂,你这几天好么?都在做什么了?”
“挺好的。在给那几个人讲童话故事。”
“你的兴趣真好。”
“坐着也是无聊,给他们讲也是为自己消遣。也使他们受教育。”
“我这一边却是很忙的。一边在舞厅伴奏,一边写那篇未完成的小说。”
“我真羡慕你。”
“告诉你一件事情:省上要来人在咱们省县检查精神文明搞得怎么样。”
“什么时候来?那一级的?”
“我也不大清楚,似乎是省长大驾。今日全城已开始活动了:各单位、各个体户都要首先迎接县上的大检查。刷墙壁、换门牌,洗门窗。连夜要让装璜部做许多牌子,用喷上添的钢管撑起来,上面的字样是××摊点,比如水果摊点,蔬菜摊点,插四街分配好的地方,卖山货的人都要严格按分配好的地方就位,不得流动,将街上有些个体户都追赶回家去,答应他们等检查过后再回来。这些人怕再进城插不下脚去,纷纷请客送礼,给后边“铺路”。整个市面闹得热火朝天,你们吴家四合院是世外桃源,还在喝着冷饮,吃着糖果,讲着童话故事。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多令人羡慕。”
“也许要投入到这热火朝天的浪潮中去的,那一次省上来检查,四合院的人不是都因来的省长是吴强的大哥,去宾馆陪着照了不知多次张照片,还参加了庆宴活动。”
“若有先例,也许要参加的。我们的参加是劳动,你们的参加是吃喝玩乐。”
“是嘛!”
“怎么不是呢。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生气。你明明知道四合院所有的人和我的关系,我是院内的外人嘛!”
“我看是这样。”
“嗨,华杨,请在话筒上给我唱只歌嘛。我想你一定唱得很好。”
“哪里的话。不知你喜欢那首歌曲?”
白娴妮想想说:
“就唱那支《中华民谣》吧。”
“好吧。”
她将耳机紧紧压在耳朵上,等待他的歌声飘进她的心底。
这时,美妙的歌声果然传过来了。
朝花夕拾杯中酒,
寂寞的人在风雨之中。
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
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
朝花夕拾杯中酒,
寂寞的我在风雨之后。
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
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
时光的背影如此悠悠,
往日的岁月又上心头;
南来西去的人海中,
远方的人和你挥挥手。
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
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
苍茫的风雨何处游,
让长江之水天际流。
山外青山楼外楼,
青山与小楼已不再有。
紧闭的窗前你别等候,
大雁飞过菊花香满楼。
听一听,
看一看,
想一想
时光呀流水匆匆过;
哭一哭,
笑一笑,不用说,
人生能有几回合!
风雪连天万户侯,
莲花宝座伸出兰花手;
妙语好解心中事,
几家欢乐几家愁。
华杨唱得十分动听,他是完完全全投入到这首歌的情感中去了,白娴妮和他产生共鸣。在他重唱时,白娴妮不自觉地与他合唱起来。他们情不止境,连连唱了数十遍,直到两个人渐渐睡去,只在梦中歌唱,手中的话筒早掉落在枕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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