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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小说《深宅暗室》连载        女作家-柴瑞林

(2018-06-14 15:3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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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女作家-柴瑞林

代表作《深宅暗室》

     《深宅暗室》第四章


吴家赴美的一行人还未回来。白娴妮这个“组长”终日无所事事。她已不是吴景的人了,还以伺候吴景为名,享受着一个职工的待遇,这样以来,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不好去县上取这份无功所受之禄,每次都催吴强去取,吴强不在乎地说:

“那么一点钱,要也行不要也行,何必还挂在心上。”

“人总得吃饭么,吃饭就得花钱么。”白娴妮生气似地说。

“吃饭?你能吃多少?我还养不住你?要吃什么,要穿什么只管开个口就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实在没个意思,白娴妮便步出门去,从台阶上一层一层下去,款款来到四合院,用自己原来就带在身上钥匙打开门进去。她原以为王妈在四合院,可连个人影儿也不见,也许去串门儿,也许去买东西,她便漫步在偌大的院落里。

正值初秋时节,柔和的阳光照着黄了叶子的桑树、红了紫了叶子的梨树,整个四合院如镀了金似的光辉耀眼。各屋的窗子玻璃又给这幅美丽的画面添上了小泉清流。这时的四合院,再无有吴景的胡言乱语,再无有大姐儿的愁眉愁眼和唉声叹气,她的心绪和过去大不一般,被这小院的奇特魅力所陶醉。她思想像长出了神奇的翅膀,使她想象飞出四合院,在普天下的山川美景中徜徉的情景,她突然灵感来临:跟吴强的客车去观光。想到这里,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去。

这时吴强正在甜美的睡梦之中。白娴妮摇醒了他,说明自己的想法。吴强说:

“只要你不怕累,我每天带着你去都行的。天气还很热,出门也够受罪的。”

“我不怕。在四合院,在这儿,你没有算一算都多久了,我像猪狗一样被圈起来,让别人过这样的日子,恐怕一天也受不了。”

“生在福中不知福。你要寻着受罪也行嘛,去吧,去吧,明天就行吧。”

白娴妮高兴得像小孩似的,打开衣柜寻找着明天要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首饰。

还不到吴强出车的时刻,白娴妮已打扮得如贵妇人一般。她胸前佩戴着纯金项练,高档得说不上名字的风衣,全身都闪闪发光,温香可爱。吴强抱住她说:

“先让我爱个够,看汽车出了翻车事故,我死了,还再爱不上你呢。”说着就没遮没盖地亲吻起她来。

白娴妮说:

“少说不吉利的话。你每次出去,都好端端地回来,我跟你出去一次就翻车,是你从心不良吧。”

“我的嫂夫人,哪里的话。车上只要有你,我保证永远不出事故,咱就是同归于尽吧,我还把你没有爱够。”

夫妻俩逗乐了一会,也就到开车的时刻了,他们便锁上门,高高兴兴去了。这时,正是夜空开始发亮的时候。在东边已经能看到一道光亮,七彩的亮光,最后近似于一道金色的光芒,渐渐广大着,扩大着。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撤退下去的月亮。亮光由深红变为粉红,光亮愈来愈强。美丽的世界通过一夜的酣睡,苏醒过来了。这时他们已经坐在装满旅人的车厢里了。

    吴强手扶着方向盘,斜过头颈对着坐在内燃机那边的白娴妮笑了笑,傻乎乎的,使她觉得他真是一个粗脚笨手的工人。她从他的粗略的穿着到他洗不干净的手臂、有着灰尘的皮鞋,和吴景比比该是多么的不同啊。然而,她的思绪终于被路途中的美丽景色所吸引。

白娴妮从车前的玻璃看到湛篮的天空飘着的淡淡的,轻纱一般的白云,视野内广阔而宜人。在远处,有一些小鸟上下纷飞,最后落到田野的庄稼地里,等不到看它们要琢什么,飞驰的汽车已跑得很远,又是另外一种景色,如连环画那样,渐渐地舒展开来。“今年的年景极好。”她对着一片深绿色的高梁地、糜谷地、挂满的色苹果、梨子的田园,还有看不出是什么的一条条黄绿相间的彩带般的农作物,禁不住地说,眼前的美景伴随着有韵律的车声,很使久守深门高墙的吴家的四合院的白娴妮心旷神逸。

这时,客车已在满是石堆和树木的山路上爬行。满山遍野的叶子。已略微变红的枫树和苍碧的松柏相间着,林间空隙里和树木上挂着许多萝藤、点缀着各色小花,山崖上一族一族的黄色野菊;山顶上的泉眼里流出的细细清流在山缝及树木花草间隙无声的滑滑地流淌着。白娴妮忘情地说:

“吴强,从今后,我每次都要跟你出来,外面的景致能改变人的情绪。在这种环境里,我永远不会悲伤,但必须不想到你哥哥的疾病。”

“……”吴强没有应声。

“你不喜欢我跟你出来吗?

“……”

“你生气了?”白娴妮一直看着山上的景色。

“……”

“你要我每天都呆在家里吗?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怎么不答应我出来。”她看到更远处的更为美丽的景致。

“……”

这时车子一阵猛跳,把大家都抛到半空中去,而后又抛下,大家都东倒西扭的。白娴妮才意识到吴强开的这辆从来不保养、风尘乌黑的汽车好像各处零件都松懈了,发出散架的声响,好像一个性格古怪的老人那样不服他驾驭,把客人们碰得齐声叫喊,有的抱着头,有的摸着脸,将白娴妮倒在内燃机箱上,左肘碰撞得生疼,汽车经过一段起起伏伏的山间公路,便滑向一个山崖的突转处,汽车整个似乎要分离成碎片,吱吱咯咯哐哐当当的吵杂声,把全车人的心都震得快要破碎。白娴妮意识到一定的危险性,急忙提醒吴强:

“刹车!刹车!小心,小心!

吴强用尽全部力量想使如喝了酒般的摇摆不定的汽车服他驾驭,可是别扭的东西更加不听使唤。

这时随着吴强的无能为力,全车箱的人的脸都露出一种不平常的焦急和惊慌,大家都扭过头去看两边的车窗玻璃,看在紧要关头能不能跳出去。

可怜的吴强这一阵只有慌乱中千方百计想刹住车,使他和爱妻及全车的人转危为安,也许不这么想,什么都思想不出来,只是一种本能的搏斗。

白娴妮心跳得发疼,全身吓得发软,虽然车上坐了几十个人,谁都不能给吴强帮忙。她想给吴强说:“镇定”,可是,她的舌头已经僵直打不过弯来了,好像在做一个可怕的恶梦。

不,坚决不能翻车,一翻车,一切都完了。吴强的脑际闪过这句话。他用尽全身解数想转危为安。真后悔平常不保养车辆出发前明知有问题,却抱有侥幸心理。

全车的旅客意识到立时就要翻车,窗根的都站起伸手猛击窗玻璃,有的人直接用头硬撞,手和头被撞破的玻璃碴割破,鲜血直流,大伙儿挤着,嚎啕大叫着从窗上钻出去,有些一出去反而掉进深谷里。这时,汽车突然倒扭过来,朝悬崖徒壁上冲下去,像跳水运动员那样,在空中连续翻滚了几个筋斗,然后摔进山谷,一切处于平静,即使从窗户跳到公路上的也由于极度的震惊和骇怕,都失去了知觉瘫痪在路上。

一个步行路过这里的山民发现了,大叫一声,回头跑到该段的路警处去报告了情况。

经过人们两天的努力,才把遇难的四十多名活的和死的人寻找出来,扛上公路,用几辆大卧铺车,摆上担架运送回医院;在车辆上有两床大被单,挽起四角,兜满了一些零散的胳膊、脚腿、个别滚落在山崖下的头颅等。司机和搭救人员以及那几辆车都让鲜血染遍,很是怕人。

死的活的都被放在医院的偌大草坪上分拣。失祸的山崖下都是涧水、胶泥、黄土,将这些首先被鲜血浆过的人涂糊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何况有的已成为肉饼肉丝。

全城的公安人员及军队已首先投入,几十步外就设有层层岗卡,任何人不得进入一步。各基建队各学校,都投入了大量工人和学生,在现场工作,医院的病房、职工全部加入。所设的开水锅炉房大力烧着开水,马达声震动得半面城摇动,其中还有消防队的消防车冲洗周围血污的隆隆声和喷水声,一片恐怖景象,地下血水流成河,下水道来不及流淌。血腥味儿熏得在场工作的人泪流不干,有些戴近视眼镜的工作人员的眼镜片被血气水气蒸涂得什么都看不见,在慌乱

中摘掉眼镜,在眼前胡乱撕抓,不知如何是好。

县委、政府、人大、政协,四大院的头目都来现场亲自指导;广播局的工作人员,播音员现场办公;县电视台的记者们肩扛着录像机在四处拍照,那里最紧张,他们在那里缠绊,使广大医护人员十分反感和着急。

抢救队伍将开水一担担、担到现场,护士们给里边加注了皮肤消毒药新洁尔灭,等水稍凉下去,便脱下遇难者的衣服,进行用纱布擦洗。衣服十分难从被血粘连的躯体上撕拉下来。可是纯真的学生,朴实的工人用尽全部力量撕剥。这时喇叭上喊叫:“慢点撕拉他们的衣服,等用水泡开再脱下,不要更进一步损伤他们的皮肉;脱下的衣裤无论新或破放在遇难者跟前,好让家人来辩认。”人们听出这种声音是从每次在重大集会时所听到的,正县委书记那肥胖的头颅里发出来的。忙乱的人心下想这话还说得好,不再政治化,令人觉得不以为然。一队队医护人员在洗过的露出来面目的躯体上打破伤风抗毒素;在破溃的,分明还在流血的伤口上夹上止血钳,在重大出血的四肢的上端扎上止血带;由内科,特别是心血管科的大夫检听心脏,看是否活着的。

活着的遇难者被抬进一所大病房内,等待手术和抢救用药;死后的遇难者送入太平间了;把那大包零散肢体,头颅什么的,都从包袱里倒出来,把在场的人都骇怕得呼不出气,全身颤抖不已,一个个朝一边拥挤。

白娴妮看到了这一切。她早被吓傻,看见一颗长着长发的人头,心中认定是自己的。她想绝不是丈夫的,丈夫没有那么长的头发。于是她饮泣着。可当她反应过来时,摇摇自己的头还在着,这才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当她看见那一条条腿、胳膊什么的,认定自己的也在它们里边。她想只要头在就能活着,但四肢都没有了,还活下来干什么?不如当场死掉,她羡慕送进太平间的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她还想到丈夫,那位只知吃肉喝酒玩乎职守的丈夫,她多么愤恨他,是他将她和这么多旅客断送到死地或生死的边沿,有些人即使活下来也成残废,还有什么人间幸福可享呢,苦难和悲痛怎么能用言语比拟呢。她想他是不是也进了太平间,如若那样还好,若留下他那条命,他将要在人间饱饮忏悔的泪水,心中挂着沉重的十字架,一步一步,何时步入那种能解脱他的境地。白娴妮觉得在做一场恶梦,模模糊糊,十分可怕。

白娴妮觉得自己被送回了病房,白墙、白门、白床、白被、白褥、医护人员的白帽白衣,使她觉得脱离了鲜红的血液中的恐怖。

病房的窗子都朝南开着,北墙只是一堵墙。白娴妮的床铺正对着门,她能够看到护士们,将配好的药水吊瓶提出来,进入病房给遇难者一瓶瓶挂上。她看到挂上吊瓶的只有三几个人,其余的床铺都空着,但过不了多久,就有一个在外科手术室抬回来的遇难者,她们有的没腿的或残了上肢的,吊瓶的针头扎在身体的无论那部分,比如头部、颈部等。她是最后一个挂上吊瓶的,她想对护士说,已经残废了,我不想活了,别挂着,可她的舌头不能动弹,也许舌头早已掉了。吊瓶的液体滴滴地掉落,她想,也许通过那里进入她的躯体。这时,她看到还有两个吊杆上吊着液瓶,可遇难者并不在,床空着。她听到护士们说,这两瓶已没有用,手术过程她们已死掉了。这时她看到从过道的另一端抬过去身上蒙着白布的死者。

一个身材适中、态度严肃的医生,似乎经过连续战斗,精神疲劳得显得迟缓的对着她给一名护士说,这个是其中最轻的一个,通过心脑电图观察,神志心律一切基本正常。说完这些话后,他们去看别的人。

这时,白娴妮想:神志和心脏正常,四肢残缺也不想活下去。

两个小时以后,县委书记带着一帮人来看遇难者。他们从病房的那头过来,肯定先看过了男病房,才来到女病房。他们匆匆的,似乎有什么忙事还等着他们,等他们走到过道里,她听到书记那熟悉的连绵不断的说笑声,似乎说着如何有计划有组织的抢救遇难者,否则,还要死一些人,这时,也有说书记关心遇难者等等。

病房很静,遇难者在麻醉药的作用下都沉沉地昏迷着。

那天夜里,医护人员静悄悄地出出进进,察看着情况。吊杆在昏暗的灯影里将长长的杆身映在墙上,病房很单调,再什么都看不到。白娴妮通过窗户看到这座城市上空的夜景。上空的夜光也和病房一样昏暗。这时,医护人员进来,看了看她的吊瓶,朝里边加了一点什么药水。然后拉住她吊针的一条胳膊看针尖是不是脱出。她偏过头去看时,惊喜地发现她的左臂完整的存在着。那位医生看看她的脸对护士说:

“浮肿得厉害。”又对着她问:“小便过了没有?

那位护士说:

“是不是要导尿?

“要导尿。可能因惊恐引起肌肉麻痹。”

护士出去又进来,手里拿一白布小包,里边仿佛有一肾形盘,放在她的脚下,揭开被子。这时那位医生走了出去。她感觉到下身一阵剧烈地痛疼,护士为她盖好被子,端着床下原来就备好的便盆出去,她立时感到腹部一阵轻松。

第二天一个上午,在医院的一头都有人嚎啕,嘶声竭力地使她肺腑也在撕裂似的。过来一些人,在走道里低声说话:

“那个尸体其它都在,就是配不上失掉的那只腿,家人闹着要,好像是我们藏起来不给。”

“还有那一个少只手,家人也是嚎啕着索要。那么小一点儿,崩在深谷无论那里,也难寻找回来。”

“司机的两条腿却找见了,县委通知用冰块护着,等吴省长来了交待”

……

过道里暂时清净下来。

白娴妮从他们的话中得知丈夫吴强还活着,只是两条腿另着。心中阵阵抽搐,对未来的日子不敢思考下去。死掉,只有死掉!他和她都成了这种残废人,生活无法自理,那日才能解脱,心情十分颓丧。往日虽然过得不顺,也到不了这样悲惨的程度。他和她再不能由新住宅走向四合院,由四合院走回新住宅,再也看不到野外、田间的美好景色,再也不能到街市上去,到舞厅去,到卡拉OK厅去……这世间的好的不好的,无论什么都和她和吴强没有关系。现在她能想得到的都是那样妩媚可爱,吴景的疯疯傻傻现在对比起来也是可爱和难以得到。她羡慕天下那些能走能说笑的人们。

白娴妮的思想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她为什么要活!要死去,坚决地死去。这时,她看到看护给一位失去双臂的女人喂流食,她拼命地摇摆着头颅,坚决不咽已经喂在口里的食物,全部吐出来,让它朝自己的颈下流去。另外还有几个也在用尽全力闹绝食。她心下真恨看护多事,不按遇难人的心理行事,她直想立起来和她们拼,好让这些再没任何意义和信心的人再别活下去,使她们顺着她们要去的路上加快速度走去。

这时,护士推着送药的小车进病房来了,一个小杯拿在她的唇边说:

“你再别惊恐了,一切已经过去,要支持着活动身体的肌肉,使它们恢复,好好配合和料理自己的治疗和生活。”白娴妮愤怒极了,伸出右手将那个药杯打翻在地,药片飞扬出去,散到地的四周。

护士无奈地说:

“你没有理由与生命决斗,完全可以快快活活生活下去。”

白娴妮那里听得进去,一把将吊瓶揪下,摔到地上“啪”一声纷碎。坐起来,跳下地去和护士撕打,她要为所有愿意死去的遇难者开路。

所有的护士都来了,医生也赶过来,纷纷劝慰:

“你本是轻伤,应该带头活下去。”

“为了你的丈夫也应活下去。”

“是呀!

“你们两个有一个四肢残缺的还不要紧,另一个完全可以支持着过完一生。”

“……”

“……”

白娴妮疯子般朝她扑过去,吓得医护人员措手不及。

医护人员一个个溜出病房,朝护办室进去,低低议论着:

“这么多遇难者,就她一个四肢没有丁点儿缺损,表皮的伤也很轻,还不很好配合治疗。”

那位医生说:

“这个现像很好,说明她的肌肉已基本恢复,全部能运动了,只是巨大的惊吓使她还不知道和明白一些事情。”

白娴妮说:

“我好着吗?好着吗?四肢都齐全着嘛?”她口齿不清地看看自己,她才知道自己确实什么部分都完好无缺。一知道这些,她的信心立时产生,她激动万分地不知如何表达,坐在床沿上看着打碎的吊瓶和满地的药片,后悔莫及。她真想跑到护办室跪在医生护士的脚下道歉,试着站起来,却款款地跌坐下去,腿软得如面条一般,怎么都不听使唤。

那些遇难者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而后痛苦地闭上眼睛。

白守规和李秀芳夫妇,终于知道了女儿夫妇遇难的事,惊吓得朝地上颓然地坐下去,相互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守规强迫自己安定下来说:

“电话上刚才是怎么讲的?

“说是轻伤,不打紧,让我们天亮再去,这时医院不开门不接待的。”

这时的白守规和李秀芳玩味过后电话上的通知,慢慢地恢复了知觉,达到了能够互相对话和分析的程度。

夫妇俩摸摸索索辗转不安。感到有一股冷气向他们袭来。他们面色发青,口唇苍白,但还在一个劲儿说着吉利话。

李秀芳跑到窗前,看着满天的星斗,抱起双手向上帝祈祷。她的嘴唇在频频启合,一串串的祷语谁也不会听清。

“天快点亮吧!快点亮吧!六点钟,六点钟,我们就去医院,门一定会开。”他坐在当地上的一把椅子上,朝可怜的妻子望着;他极力地显示出平静和缓,就像他这一生来在单位所遇到的不测那样保持冷静,不失一位校长,一位千人之上的校长的身份。

等到第二天见到女儿以后,白守规对还在惊恐的妻子说:

“没有多大问题吧?还把你慌的。”

“爸,你小声一些。”白娴妮看着那些可怜的重伤遇难者,生怕影响她们的情绪。

李秀芳小声说:

“差点把人急死,一夜没有合眼,和你爸这么想那么想的,你爸这会儿还说大话呢。”

白娴妮向爸妈叙说了怎么把她吓昏了头,还以为自己很严重,看见别人滚落的头颅以为是自己的,看见那些个手臂、腿脚什么的都认为是自己的,躺了多久了,认为自己的一切都不存在,怎么和护士撕打,为自己和想死的人争斗一条通向死亡的路。

李秀芳听得心中发悚说:

“傻孩子,把人都吓死了还说呢!

“不幸中之大幸,你活着就能好好照顾吴强,吴强可是伤得惨重啊!

“医生护士不让我走动,其实在我昏傻得不知人事的时候,已经知道他两腿另了。今天就打算要求去男病房照顾了。”说着已泣不成声。

“也不用我儿这么着急,县上派来一帮子人照顾他呢。”李秀芳抚摸女儿,流着泪水说。

“就是,不用着急,首先安心养你。”白守规说。

“我不是好好的嘛!

“就那一次惊吓就够了,还敢怎么呢?”李秀芳又说:“一车人就你伤轻,你可记得你当时是怎么一种情况?

“我看见全车的人都拥在车窗前捅破玻璃,一个个往出钻着,等我走进一个窗户,车已掉下崖沟,我从那个窗户摔出去,抛到崖沟边沿上的一块平坦的田野上去,土质肯定很松软,要不,一点都没伤着,只是吓傻了。”白娴妮又说,“摔到田野上的一刹那间我还有点知觉,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能够记下来的就是车将要翻时和那么一点儿影响。”

“可怜的一车人啊!”李秀芳安慰女儿说,“没有什么,吴强的头脑很清醒,不像吴景那样什么都好着,却成了大脑无作用的植物人。他可以和你说说话儿,计划日子怎么过,你只是动动肢体。重活累活还有王妈和县上派来的人。再说,你二姐他们也快回来了。”

白娴妮哭得什么似的。想到吴景,想到吴强怨恨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医护人员进来了说:病房不能呆这么久,影响患者的休息。白守规夫妇就要离去,白娴妮说:

“给王妈捎个话,让她给吴强每日送饭过来。”

李秀芳惊讶地说:

“她怎么还没来过?真不像话!

“她是不紧要的人,谁还先给她通知这事。直至现在,肯定还蒙在鼓里。这下,我们专门去四合院通知她。”

“这个好说,又是路过。你放心养着,别抢着活动,等完全好了,也好伺候吴强。”白守规说着已提起给白娴妮送了东西的黑色提包儿转身朝病房外走去。

李秀芳相跟着走了几步又折回身子说:

“好好养着,我和你爸明天还来看你。”

白娴妮只是流泪,什么也不说,眼看着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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