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女作家-柴瑞林长篇小说《买房》连载 第一章 这姑娘因为无房住才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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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柯显自责起来:明明没有地方住,还带一个农村女子出来。自己现在的状况就不能结婚,更不能生孩子。孩子来到世界上,就要随着父母北漂。孩子北漂了,到了自己这个年龄也没有房子。“不敢多想了,先得去送报,”
他心中想,如果不是朋友给自己找到这份工作,还不知道该如何生活。
他北漂以来,什么事情都干过:送水、送奶、上门兜售、拣拾垃圾......每天吃冷馒头,喝龙头生水......不敢想下去。
王柯显如果想起他的幼年、少年时代,还觉得挺有滋味:那时虽说家中贫寒,每日三顿饭都能吃上,放学回家暖窑热炕,日子过得快快乐乐。
他认为最倒霉的是因为他考上了大学,更为倒霉的是考上了医科大学,学制比一般大学整整多一年。家中无钱支撑,拆东墙补西墙,借便了亲戚和邻近。可怜的父母赌上了他们的全部生命。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希望早日毕业参加工作,拿上工资,为家庭减轻负担。
令他想不到的是,毕业以后,竟然找不到工作。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走上了北漂的路。刚开始每月只能得到二三百元的薪水,搞不好被人家辞退,常常三几月找不到事情,那几个钱一点点地数着用,别的什么别的办法都没有。
相比较居住的困难要比吃饭大得多。他住过街边桥下,钻过烟筒,被保安当盲流抓过不知多少次,挨过多少呵喝和责骂。后来随着朋友居住在一间合租的屋子里,还是朋友看他可怜,让他免费睡在自己的床铺上。
朋友的床铺是一块用半拉砖头支起来的门扇。床铺本来不稳,他和朋友和起来200斤多的质量,把那块破门扇压得吱吱扭扭地响,影响这屋里别的工友的休息。屋里住的人很多,夜晚上厕所就成了问题。无论谁起来,所有的人都会受到影响。有一夜,他去厕所,就绊倒在一个人身上。这人差一点倒下去,他发现他不是别人,是朋友。他估计朋友睡不住那小的床铺,悄悄地起来放松肢体。
那夜以后,王柯显坚决不再难为朋友了。他对朋友说:“今晚我睡在过道的水泥地上。不冷。”
朋友说:“那咋能行?不该生分。”
王柯显说:“不是这个意思。这是个理儿。”
朋友说:“不行!”
王柯显说:“我算好了,再过几个月,我也能合租住房了。”因为他现在已经送报纸了,每月有1000元的收入了。这是朋友的好处。
朋友却说:“那也不行。我还不知道你咋过日月。”
他的眼泪一下出来了。他想大哭一场。
朋友说:“等我有个好工作,帮助你解决居住的问题。
他相信朋友的话。他知道朋友骨头硬,有能力。朋友既然这样说了,就是有点眉目。朋友就是那种有的放矢的人。
没过多久,王柯显真的住进一居室的地下室。
王柯显对这地方十分满意。到北京来他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新天地。这是他几年了求之不得的大事情。他认为有了地方,就可以看看书报,复习复习荒废的专业,为情况好转以后参加专业工作作准备。
趁着过老年的几天假,王柯显带着一个塑料带回家探亲。一下汽车就碰到同村的女青年王茜。
王茜笑嘻嘻朝他走来。他伸出一双黑手,握住她纤细的小手,他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在王柯显一边说,出门在外看够冷眼,一眼看到乡邻熟人,一股暖流横贯全身。连手是怎么伸出去的,他都不知道。如果让他稍稍地冷静一下,就不会伸出去。会因一种自卑感压抑住他内心的激动。在王茜的这一边满面春风的颜面上,表现出非常的羡慕和一种内心的期待。
“你上街办事?”他还在激动之中。
王茜红着脸说:“我知道王哥现在回来。”
他不知她为什么这么说,下意识地看看她不好意思的脸面。
“我每一天都打问你的消息。”
“我的消息?”他感到无地自容。
“王哥,你能带我出去打工吗?”
他的心腾的跳动了一下,便开始颤抖。
“我爸爸去世了。”她说。
“这我知道。”
“妈妈找了一个人。”
他意识到她正因为想出去打工。
“我必须给自己想办法。”她说。
“你认为在外边就有前途?”他的语言之中透露出无限的无奈。
“这是一个原因,住要是我没有房住。”
“不能跟妈妈去住吗?”
“那里也没有我住的地方。我爸爸一生是翻不了身的穷教师,给我们没有留下住房,如果有地方住,我妈妈也不会改嫁。”
“哦?”
“之所以盼望王哥回来带我出去,自己打工挣钱,租房子住。”
“仅仅为这一点。”他问。
“对。”
他的全身都在抖动。
他们一直朝他们的村庄走去。
“王哥,你帮帮我,我不会忘记。”她央求道。
“可是......”
“怎么?”王茜近乎失望的目光转向王柯显的脸面。
“可是,外边的住房也很紧。”他垂下眼帘。
“我和女同伴合租一间。”她看定他的脸说。
王柯显无能为力地说:“租房价很高。”
王茜一直把王柯显跟到他的家里才转身走出大门。
那天夜里,王柯显怀着惭愧的心情和父母坐在灯下说话。王柯显含着泪说,我两年都没有回家了,回来看看二老。
父亲说,工作忙,不用老惦记我们,我们在家中好好的。他看着儿子消瘦的身体又说,不能太累了。父亲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不知道儿子为啥这么落魄。大学都毕业了,还不如意?
一直注意听话的母亲说话了:“你身体现在不好的原因是身边没有一个女人。儿啊,男人没有女人问热问寒,肯定不行,我和你爹没有一天不唠叨这事。”她殷切的看着儿子那干裂的嘴唇。
“妈,我知道。”
母亲又说:“到娶的时候了,都多大的人了。
王柯显心中想,你的儿子连自己的100斤都没有地方按排,再有一口子......天啊.....。
他看到父亲不住地抽烟,知道他心中很难过,就怕他突然地停下来,再问个什么事儿。可是妈开始问他了:“你们住的地方还好吧?”
“妈,还好。”
“出门人有个窝就是家了。”
他也不知道妈为什么要说这个?
母亲摇摇头说:“可怜的王茜就没有个窝儿。爹死了,娘嫁人,她没有人要了。”
“娘嫁人也不考虑女儿的居住问题,就自顾自不成!”王柯显抱打不平地说。
父亲停下抽烟说:“她娘不嫁人也没有办法过活。住到野地山洼里也不是她的地盘,不遭躯赶才是怪事。”烟嘴有进了他的嘴里,开始吧嗒吧嗒抽起闷烟。
王柯显心中说,爹说得对,这时候那里能有人随便住的地方。
“娃,你们住的地方大吗?”母亲声音很小,好象在猜测。
“妈,够住。”王柯显真想把话题岔开去。
“再去一个人够住吗?”母亲这一句话是肯定的问了。
“妈,可以。”他真想抱住老娘大哭一场。他搓着双手,眼睛在窑里面乱转。
“男女咋能住到一起?”父亲生气地说。
“他们一起的同志是不是可以调换调换?”母亲说。
“妈,你的善心真要难为你的儿子了。”
母亲强调地说:“有人给王茜找对象,人家就不搭界,说要跟你去闯世界。”
王柯显生气地说:“世界就那么好闯。”
老父亲的烟锅里不知什么时候发出“吱——吱——”的声音。王柯显知道父亲的心思很重。他想父母怎么知道毕业就是失业,自己根本没有就业......如果能就业,就能租房住,还能象自己这样生活吗?
“你工作了,就要差于娶媳妇那当子事了。你这娃娃,上学那阵子光知道匝住头念书。现在工作了,又匝住头工作,把啥事情都丢到勾子后面去。我的娃哦,你咋长不大?”母亲把青筋暴暴的手放在炕沿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王柯显想,母亲为什么这么不开动脑筋,自己两手空空回来看望他们,自己的形象又是这么一幅贫苦状况,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知道父亲他不会说出这些让他难堪的话来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他什么问题都看明白了。
可是父亲突然说话了:“把王茜带上去吧。你们有个照应,我们也放心。一个人有了事,另一个还能给家中通个气。”父亲的声音很低沉。
“爹,我不能随便和一个女子撮合吧。”
母亲着急了,把前胸倾斜过来。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父亲就肯定地说:“她是一个难寻找的好女子。
母亲的枪答还没有出来,王柯显就说:“可我不好。”王柯显的话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他想,这难道是自己十几年求学上进,远大目标在胸的人说的话吗?可是他不由自主地说:“现实和理想接不上轨,实在无能为力。”他狠狠的摇了摇头。
接着是母亲没完没了地唠叨。
这天夜王柯显没有合眼。他知道,那一边,一双老人也没有合眼。
王柯显在家中度过的几天,也是和王茜接近交心的几天,很自然的把她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他们这种不够明确不够温热的状态,在父母的言谈和行动中,在乡邻的敏感之中成为了既定关系。在王茜的脸上绽出了无限美好的笑容。在王柯显的心上压上了重重的磐石。
王柯显走时没有把王茜马上带走,答应她等他回去把居住的地方准备好了,打电话叫她过去。
王茜一个人把王柯显送进县城,搭上去火车站的公交。在路上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们各自想着心事。
一列长长的火车在王茜的眼中速快地进入天际,载满了她的祝愿和期盼。
天渐渐暗下来,来日的太阳还会不会升起来。
在外的王柯显举目无亲。偌大的北京城,人多如蚁,除了那位帮他的朋友,再无人和他说上一句话。孤独的他自然在心田里老装着一双老人。从现在开始,他的同学、同乡王茜的形象在他的心田里活跃起来。
电话那一头是王茜迫切的声音:“王哥,我就来吗?”
王柯为难了。
“王哥,你怎么不说话?”
“哦......是说........”
“王哥,你是说?”
“我是说我们一男一女......”
“王哥,在我没有挣下钱的时候,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
“王哥,你睡屋里,我睡屋外的门道里。王哥求求你了,王哥!”
“那么......”
“我就来吧?王哥......王哥——啊?”
“哎......哎哎......”
三天以后,王茜背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卷进了王柯显暂住的半地下室。
从农村广阔天地里来的王茜,看到这么黑暗的居住地方,心中想,多么有名的大北京啊,人为什么住这样的地方?她不敢说这个想法,就问:“王哥事业还行吧?”
王柯显说:“现在比以前强多了。”他知道她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心中还算坦然。
“王哥在那所医院上班?”
“不,专业还没有对口。”
“......那么......干别的事情?”
“对。”
“王哥和我同班,我当时没有考上大学,自卑得几个假期都不敢和王哥打照面。”她看着他黑暗中模糊的脸膛。”
他什么也不好说了。
“王哥是怀才不遇,总有一天会被利用。”
王柯显:“现在的社会所学非所用的人才多得数不清,研究生、博士......本科脚下绊的都是......所以......”
“现在社会发展了,处处藏龙卧虎。”她觉得自己再无法说什么了。
“象我......”
“王哥,你是一专多能。”她真想看清楚他的脸。
“......”
“能上能下,才是真本事。”
“本事不值一分钱......”他这么说。
“那么?”王茜问。
“只要有住房。”他问自己,为什么这么说?这么说好吗?
王茜说:“自古人就知道这一道理——安居才能乐业。我虽然年龄不大,体会很深。
他听得出来,她说的绝对是实话。他说:“出门在外总是惦记咱们家乡的几孔窑洞。”
“王哥,我想惦记一孔窑洞还没有。”
王柯显说:“原来苦苦读书,到头来根本不是那回是。”
“原来我也是那么想,只要把书念成了,有个工作,再找个好对象......”王茜的脸红了,幸亏他看不到。
“现在条件降了?”
“现在嘛......”她心中想说谁给解决住处就嫁给谁。
“现在有房子的人都心高。在北京城里一寸土地十寸金。有房子的人就是百万富翁。”
晚上两个人就为谁住里间,谁住外间推让不休。最后还是王茜睡里间。
王茜把她当初想的住门外住的想法,再没有敢在王柯显面前说出。她觉得这地下室太可怕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暗的地方。她感到心中发怵,她想逃出去,无论去什么地方。
在王柯这一边,心中担忧的是有一天就连这地下室都没得住了。因为,现在光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有一天王柯从外边回来,听不到王茜的动静,就轻轻地呼叫。
“在里间里。”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为什么不打开灯?”
“来不及。”她的声音很小。
王柯把耳朵贴在门扇上:“王茜,你病了?”
“你小声一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他很着急。
“王哥,有一种声音。”王茜声音颤抖。
“王茜,是外边的汽车声音,一定能传到这里。”
“不,王哥是里边的。”
“真是里边的?”
“就在我床下的墙角里。”她的声音更加小了。
王柯显想亲自听一听,可他没有进去,太不方便了。
他的耳朵始终紧紧地贴在门扇上,“王茜,你能形容形容那声音吗?”
“形容?”
“对。”
“可是现在死活听不到了。”
王柯显听到王茜翻身下地的声音,耳朵马上离开门扇,走到外间的破沙发旁边,打算坐下去。
王茜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站在他的旁边说:“那声音每次只有几声,就听不到了。每次都这样。”
“那么说,你多次听到这种声音了?”
她在他的旁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去说:“好几次了。”
接着王茜去做饭。
吃饭的时候,王柯显对王茜说,他托朋友多日了,还是没有找的合适的工作。
王茜立刻停下吃饭说:“王哥,什么活路都可以。这不是搭开头我都这么说的吗。”
“现在唯一能找到的是清洁厕所的事了。那不行,太重。就这事儿,在干的过程中,人家也老挑毛病,说一句不要,我们立刻得走人。”
“可是我依靠王哥老养活......”
王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王茜每天做好饭,在家中等待,回来有说话的人,比以前那种形只影单的情况强多了。自从在家中吃饭,比外头省多了。平时他一天吃一顿,现在用那些钱俩人每天可以吃三顿饭。王茜如能找到拿得下来的事情,自己也不拉住她。可现在真的找不到。
“王哥,真的,厕所我也打扫。真的,王哥!”
王哥觉得别扭,原来是同学,现在有求于他,就叫他“王哥”这明明是找生分。不过也理解她的心情。
“王哥,我不怕苦。”
“你的身体现在不好......本来应该出去干活,见见阳光......”他记得有一天,王茜去买米,太阳光下,他明明看到王茜的脸色傻白,他为她担心。
“王哥......我真的不怕......”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身边。
“不要......不要老叫我......”
王茜不想生分,她认为都相依为命了还......可是,他是自己的什么人啊?是同学啊......她想现在只要离开他,当夜就得到外边去住。那个外边还是他的房外边,还是在依靠他。别人的房外边肯定不允许。那是十分可怕的状况。
她还想......那么......这地下室的里间声音是什么发出来的?这是长久之计吗?
她还定定站在他的身边。
他想看看她,他却没有。
几天以后他们又为地下室里间的那种声音折腾。
王柯显打开里外的灯说:“你怕就别进去了,我一个人去看。我想是蛐蛐儿,不是别的。”
“蛐蛐儿?”王茜有些惊醒,“是蛐蛐儿可以给我做伴了。”
她还是跟着他进到里屋。有他在,她不害怕。
王柯显笑嘻嘻地搬开床,弯下身去察看。抬起身对王茜说:
“角落有一小小的洞,肯定是蛐蛐儿。”
王茜说,那我放心了。”
王柯显看看王茜的脸面说:“老虎总不会钻到小洞洞里去吧。”
王茜笑了,他也觉得很有意思。
这一天他们过得特别开心。王茜觉得他们都回到中学时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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