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iC70 红星新文化

宋代书法，首推苏轼。作为“宋四家”之首，苏轼长于行书楷书，成就被后世公认在黄庭坚、米芾和蔡襄之上。

古有“字如其人”之说，苏轼自己也说过“睹其书想见其人”，从一个人的字迹可以大致推见其禀赋。墨、纸与运笔，藏着一个人的真性情，也即其一生际遇的缩影。

苏轼的存世墨迹，不下四十余幅。从其字迹的挥洒淋漓，自可想见苏轼汪洋恣肆、大气旷达的人生境界。他一生的悲乐遭际，都在笔下显露无遗。

1

宝月帖

纸本行书 | 23.2×17.8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大人令致恳，为催了《礼书》，事冗，未及上问。昨日得宝月书，书背承批问也。令子监簿必安胜，未及修染。轼顿首。

此帖是东坡致杜唐弼曾祖父杜君懿札，因此又名《致杜氏五札之一》，杜氏即当时收藏此札的杜唐弼之父、祖辈。帖中“大人”，应指东坡之父苏洵；“宝月”，指东坡族兄僧惟简。

此帖四行四十二字。每字各具姿态，皆以筋骨立形、以神情润色，灵变无常，神采飞扬。行间气脉贯串，全幅气韵生动。笔法精严，但不拘束；姿态妍美，但不做作；一切自在有法、无法之间。作者的学问才气发于笔端，与书札的萧散风格相吻合，也是东坡存世墨迹的肇始之作。

2

治平帖

纸本行书 | 29.2×45.2cm

故宫博物院藏

轼启：久别思念不忘，远想体中佳胜，法眷各无恙。佛阁必已成就，焚修不易。数年念经，度得几人徒弟。应师仍在思蒙住院，如何？略望示及。石头桥、堋头两处坟茔，必烦照管。程六小心否，惟频与提举是要。非久求蜀中一郡归去，相见未间，惟保爱之，不宣。轼手启上。治平史院主、徐大师二大士侍者。八月十八日。

此帖当是苏轼于北宋熙宁年间在京师时所作，时年30余岁，内容主要是委托乡僧照管坟茔之事。此帖笔法精细、字体遒媚，与苏轼早年书法特征吻合，正如赵孟頫所称“字划风流韵胜”。

3

廷平郭君帖

纸本行书 | 26.4×30.3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轼启。辱教，具审孝履支持，承来日遂行，适请数客，未得走别。来晨如不甚早发，当指见次。梅君书写未及，蜚久差人去也。李六丈近遣人责书去，且为致恳。酒两壶，以饮从者而已。不宣。轼再拜至孝廷平郭君。三日。

此帖又名《致至孝廷平郭君尺牍》，“廷平郭君”为何人尚无确考，疑为郭祥正。“孝履”指居丧期间的起居行止，言明郭廷平正在守丧期间。

据内容推测约书于熙宁八年（1075），书法属早期秀丽风格，用笔讲究，线条流畅丰润。

4

致运句太博帖

纸本行书 | 25.6×24.5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轼启。适辱教。不果即答，悚悚。晚来尊体佳安。惠贶临安香合，极佳妙，领意之厚，敢不捧当，但深感怍也。谨奉启上谢，不宣。轼再拜运句太博阁下，十六日。

书写这件信札时，苏轼在太常寺任职太常博士，“运句太博阁下”或为他当时的同僚。他们都属于主管礼仪的文职，做撰写谥文即类似起草悼词、监督祭祀等工作。香合为盛香之盒，宋代文人士大夫推崇“插花、挂画、斗茶、品香”四件雅事，而当时龙泉青瓷香盒最具盛名。

当时苏轼在开封府生活较为优裕，信札仅是日常客气和问候，主要表达了同僚赠送香盒这种奢侈品的感谢，也反映出当时官员间感情联络的情形。

5

北游帖

纸本行书 | 26.1×29.5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轼启。辱书，承法体安隐，甚慰想念。北游五年，尘垢所蒙，已化为俗吏矣。不知林下高人犹复不忘耶!未由会见，万万自重。不宣。轼顿首，坐主久上人。五月廿二日。

此帖又名《致坐主久上人尺牍》。可久为当时祥符寺著名诗僧，此帖乃可久致信东坡，东坡回复的信。信中所谓“北游五年”，乃指苏轼熙宁七年十月离杭北上赴密州太守任，又于熙宁十年四月赴徐州太守任，再到元丰二年三月到湖州太守任上，正好五年。上述诸地皆在杭州之北，故称“北游”。此札写于元丰二年（1079）五月廿二日，同年八月，苏轼即因乌台诗案入狱。

此帖相当注重笔锋的运用，书写时的提按使转，都依循着魏晋传统，为苏轼“姿媚”书风代表，反映出早年受《兰亭序》的影响。

6

次韵秦太虚诗帖

纸本行书 | 30.7×45.3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君不见诗人借车无可载，留得一钱何足赖。晚年更似杜陵翁，右臂虽存耳先聩。人将蚁动作牛斗，我觉风雷真一噫。闻尘扫尽根性空，不须更枕清流派。大朴初散失浑沌，六凿相攘更胜坏。眼花乱坠酒生风，口业不停诗有债。君知五蕴皆是贼，人生一病今先差。但恐此心终未了，不见不闻还是碍。今君疑我特佯聋，故作嘲诗穷险怪。须防额痒出三耳，莫放笔端风雨快。

秦太虚，即著名词人秦观（1049—1100年）。此诗约作于元丰二年（1079），为苏轼从徐州赴湖州太守途中，与秦观相遇时作。本幅书法诗句戏谑夸张，但字形温润匀稳、用笔流畅，是苏轼早期佳作。

7

京酒帖

纸本行书 | 26.2×14.9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京酒一壶送上，孟坚近晚，必更佳。轼上道源兄。十四日。

此帖又称《致杜氏五札之二》，是苏轼写给世交杜孟坚的书信，虽然只有三行，但整体布白自然错落，字迹端庄圆润、丰神俊雅，极好地诠释了“无意于佳乃佳”的化境。从苏轼在别处的题跋可考，此帖系用鼠须笔所写，且是信札中所提及的道源所蓄其父杜君懿的宣州须笔。

8

啜茶帖

纸本行书 | 23.2×17.9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道源无事，只今可能枉顾啜茶否？有少事须至面白。孟坚必已好安也。轼上。恕草草。

此帖也称《致道源帖》，为《致杜氏五札之三》，内容大意为邀道源来饮茶及议事。此帖是苏轼行书手札代表作中的佼佼者，写于北宋元丰三年（1080）。

饮茶是跟随苏轼一生的至爱。苏轼不仅在与季常、道源的信中提到饮茶，在与他人的信札中也多次提到茶。《啜茶帖》寥寥几行，轻松自在，潇洒俊逸，用笔精道，骨力通达，墨满不肉，纸墨相发，字形各具姿态，行气连贯起伏。与其说落笔漫不经心，倒不如说落笔即是。

9

跋吏部陈公诗帖

纸本行书 | 27.8×60.6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故三司副使吏部陈公，轼不及见其人。然少时所识一时名卿胜士，多推尊之。尔来前辈凋丧略尽，能称诵公者，渐不复见。得其理言遗事，皆当记录宝藏，况其文章乎?公之孙师仲，录公之诗廿五篇以示，轼三复太息，以想见公之大略云。元丰四年十一月廿二日，眉阳苏轼书。

此帖又名《吏部陈公诗跋》，“吏部陈公”乃陈洎，皇佑中官司三司监铁副使。此帖共13行计106字，自署书于元丰四年（1081）。

此幅行楷书小字结构宽博雍容、运笔沉着稳健，笔画间有“牵丝”相连。字形虽不求俊美，但意韵丰富，正如东坡一向主张的“我书意造本无法”。

10

新岁展庆帖

纸本行书 | 30.2×48.8cm

故宫博物院藏

轼启：新岁未获展庆，祝颂无穷，稍晴起居何如？数日起造必有涯，何日果可入城。昨日得公择书，过上元乃行，计月末间到此，公亦以此时来，如何何如？窃计上元起造，尚未毕工。轼亦自不出，无缘奉陪夜游也。沙枋画笼，旦夕附陈隆船去次，今先附扶劣膏去。此中有一铸铜匠，欲借所收建州木茶臼子并椎，试令依样造看。兼适有闽中人便，或令看过，因往彼买一副也。乞蹔付去人，专爱护便纳上。余寒更乞保重，冗中恕不谨，轼再拜。季常先生丈阁下。正月二日。

据徐邦达考证，此帖作于元丰四年（1081年）春天，苏东坡时年46岁。信中相约陈慥（字季常）与李常（字公择）同于上元时在黄州相会，书帖自然流畅、姿态横生、秀逸劲健，是苏轼书法由早年步入中年的佳作。

11

书杜甫桤木诗卷

纸本行书 | 27.9×85.4cm

兰千山馆藏

背郭堂成荫白茆，缘江路熟俯青郊。桤林碍日吟风叶，笼竹和烟滴露梢。暂下飞鸟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旁人错比扬雄宅，懒墯无心作解嘲。

蜀中多桤木，读如欹仄之欹，散材也，独中薪耳，然易长，三年乃拱。故子美诗云：饱闻桤木三年大，为致溪边十亩阴。凡木所芘，其地则瘠。惟桤不然。叶落泥水中，輒腐，能肥田，甚于粪壤，故田家喜种之。得风，叶声发发如白杨也。吟风之句，尤为纪实云。笼竹，亦蜀中竹名也。

杜甫此诗藉描写草堂景物，抒发历经兵燹之祸、流寓成都定居草堂之心境。苏轼书写杜诗，抒发流寓黄州的心情。

此帖多用正锋，精神凝聚，结构圆熟，字形匀称。苏轼以其笔墨骨肉赋其形，以其才学品性灌注其神情生气；吟物有所寓，咏诗有所悟，读杜有所思，挥毫有神助，使后人“爱玩不忍舍”。

12

黄州寒食诗帖

纸本行书 | 34.5×199.5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子。病起头已白。

春江欲入户。雨势来不已。雨。小屋如渔舟。濛濛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帋。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涂穷。死灰吹不起。

右黄州寒食二首。

此帖是苏轼一生书艺最巅峰之作，向来被誉为“天下第三行书。”北宋元丰三年初（ 1080 年）苏轼谪居黄州，两年多之后（1082年）四月的寒食日，他有感于季节更替、生活困乏以及仕途挫折，乃作寒食诗二首，并于其后书写成本卷。

诗文叙述黄州生活的艰苦及悲凉的心境。用笔或清俊劲爽，或沉着顿挫，字体由小渐大，由细渐粗，有一种徐起渐快、突然终止的节奏，将观者带进高潮迭起的书写过程，完美地融合诗与书的境界。

13

获见帖

纸本行书 | 28.2×37.8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轼启。近者经由，获见为幸。过辱遣人赐书，得闻起居佳胜，感慰兼极。忝命出于余芘，重承流喻，益深愧慰。畏再会未缘，万万以时自重，人还，冗中，不宣。轼再拜。长官董侯阁下。六月廿八日。

此帖亦名《致长官董侯尺牍》，应书于北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六月二十八日。笔法舒展大气，用墨丰腴有力，具备典型的北宋文人笔墨风格。

14

前赤壁赋诗卷

纸本行书 | 23.9×258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于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萧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糜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元丰五年（1082）七月十六日，苏轼与友人乘舟游览黄州城外赤鼻矶，遥想八百多年前三国时代的赤壁之战，作《赤壁赋》。同年十月重游，又写了一篇《后赤壁赋》，两文传诵不绝，是中国文学史上著名的杰作。

本卷为苏轼写给友人傅尧俞（1024–1091年，字钦之）的作品，自识“去岁作此赋”，所以知道是元丰六年书。此赋用笔锋正力劲，欲透纸背；在宽厚丰腴的字形中，力凝聚收敛在筋骨中，此谓“纯绵裹铁”。这种力又往往从锋芒、挑踢、转折中闪烁出来，就像宽博的相貌中，时有神采奕奕的目光流观顾盼。明董其昌赞扬此赋，“是坡公之《兰亭》也”。

15

职事帖

纸本行书 | 27.8×38.8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轼启。衮衮职事，日不暇给，竟不获款奉，愧负不可言。特辱访别，惋怅不已。信宿起居佳胜。明日成行否？不克诣违，千万保重保重。新酒两壶，辄持上，不罪浼渎。不一一。轼再拜主簿曹君亲家阁下。八月十九日。

此帖本名《致主簿曹君尺牍》，因为开头有“职事”二字，故亦称《职事帖》，是苏轼写给曹九章的信札。元丰六年(1083)八月，曹九章到黄州看望苏轼后，苏轼作此信札。

此札用笔流畅，书写较为随意，线条圆润厚重，结体宽博雍容，字体大小错落，姿态丰富，屈伸有致，一律向右上倾的侧欹趋势，是苏轼书风成熟期的墨宝。

16

人来得书帖

纸本行书 | 29.5×45.1cm

故宫博物院藏

轼启：人来得书。不意伯诚遽至于此，哀愕不已。宏才令德，百未一报，而止于是耶。季常笃于兄弟，而于伯诚尤相知照。想闻之无复生意，若不上念门户付嘱之重，下思三子皆不成立，任情所至，不自知返，则朋友之忧盖未可量。伏惟深照死生聚散之常理，悟忧哀之无益，释然自勉，以就远业。轼蒙交照之厚，故吐不讳之言，必深察也。本欲便往面慰，又恐悲哀中反更挠乱，进退不皇，惟万万宽怀，毋忽鄙言也。不一一。轼再拜。

知廿九日举挂，不能一哭其灵，愧负千万，千万。酒一担，告为一酹之。苦痛，苦痛。

《人来得书帖》是为陈慥的哥哥伯诚之死而慰问陈慥所作。此帖下笔自然流畅，劲媚秀逸，精心用意。虽为书札，却写得非常精致，字的入笔、收笔、牵连笔笔交代分明，是苏轼由早年书步入中年书的佳作。

17

覆盆子帖

纸本行书 | 27.7×44.8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覆盆子甚烦采寄，感怍之至。令子一相访，值出未见，当令人呼见之也。季常先生一书，并信物一小角，请送达。轼白。

此帖凡6行计44字，是苏轼谪居黄州时写给朋友陈季常的信札。此札为一便条，末二行似代替笺封之言。苏轼托人送东西给好友陈季常，同时感谢先前所馈赠之覆盆子，表示让他十分感动。

18

一夜帖

纸本行书 | 27.6×45.2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一夜寻黄居采龙不获，方悟半月前是曹光州借去摹拓，更须一两月方取得。恐王君疑是翻悔，且告子细说与，才取得，即纳去也。却寄团茶一饼与之，旌其好事也。轼白。季常。三日。

此帖仍是苏轼谪居黄州时写给朋友陈季常的信札，应为元丰中（1080-1083）东坡居黄州时所作，以书风观，与《覆盆子帖》大略同时。这幅作品质朴敦厚，用笔凝重，笔画丰腴多肉，且结字偏斜，前半段的情感平和，后逐渐趋于起伏，所以全篇字形大小、笔画粗细、字体型态等也随之改变，具有变化的趣味。

19

阳羡帖

纸本行书 | 27.5×22.6cm

旅顺博物馆藏

轼虽已买田阳羡，然亦未足伏腊。禅师前所言下备邻庄，果如何，托得之面议，试为经度之。景纯家田亦为议过，已面白，得之此不详云也。冗事时渎高怀，想不深罪也。轼再拜。

此帖为苏轼有关阳羡买田信札的后半部，虽只有50余字，然字里行间风流胜赏。其书体刚健婀娜并存，绵里藏针足见其秀伟之气。

传闻当年宣统帝爱新觉罗·溥仪携带大量历代内府所藏的字画名迹，偷偷密藏于东北(长春)伪宫“小白楼”，苏轼此札亦在其中。日本投降后溥仪仓皇逃命，苏轼此札散落民间。后幸被国家文物部门征购入藏，现为旅顺博物馆镇馆之宝。

20

久留帖

纸本行书 | 30.4×25.8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轼再启。久留叨恩，频蒙饋餉，深为不皇。又辱宠召，不克赴。并积惭汗，惟深察深察。轼再拜。

此帖作于元丰八年，写于花笺之上，笔墨丰润。

21

屏事帖

纸本行书 | 25.1×23.1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宣猷丈丈计已屏事斋居，未敢上状，至常乃附区区。轼惶恐。

《屏事帖》为苏轼于常州居留时之作，或为其元丰八年（1085年）第二次至常州时作，属中晚年书风。此帖用笔苍劲，结字略扁而带横势，姿态横生，不以肥笔失韵致。

22

题王诜诗帖

纸本行书 | 29.9×25.7cm

故宫博物院藏

晋卿为仆所累，仆既谪齐安，晋卿亦贬武当。饥寒穷困，本书生常分，仆处之不戚戚。固宜。独怪晋卿以贵公子罹此忧患而不失其正，诗词益工，超然有世外之乐。此孔子所谓可与久处约，长处乐者耶。元祐元年九月八日苏轼书。

此帖书于北宋元祐元年（1086年），时苏轼年49岁，是苏轼为王诜自书诗所作的题跋，记述了王诜因受其累而贬至武当，然仍醉心于诗词，有世外之乐。该帖笔丰墨满，结体长短交错，纵横抑挫，富有动感。虽是叙事而兼有议论，充满感情色彩，是为知己而作。

23

归院帖

纸本行书 | 35.1×12.4cm

故宫博物院藏

此虽云同归院，亦不云宿于院中。不知别有文字，证得是宿学士院为复。只是公家传说如此，乞更批示。轼白。

今当改云宿学士院为复，且只依旧云宿待漏舍，幸批示。

此帖叙述了批示“同归院”、“宿学士院”、“宿待漏舍”三个名称统一之事。从文中可知，此帖是苏轼做翰林学士时所书，时间应为北宋元祐元年至四年之间（10861089年），苏轼时年51至54岁。

此帖笔致萧散，结态随意，似不经意而笔到法随，已不见学前人痕迹。诚如苏轼自己所说：“不践古人，自出新意。”虽短短数行，书艺已臻化境。

24

归安丘园帖

纸本行书 | 25.6×31.1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轼启。前日少致区区，重烦诲答，且审台侯康胜，感慰兼极。归安丘园，早岁共有此意，公独先获其渐，岂胜企羡。但恐世缘已深，未知果脱否耳？无缘一见，少道宿昔为恨。人还，布谢不宣。轼顿首再拜，子厚宫使正议兄执事。十二月廿七日。

此帖写于元祐元年（1086年），是苏轼写给一生亦友亦敌的章惇的信。文字意态丰腴，结体稳密，纵笔重，横笔轻，左伸而右缩，为苏字特色。

25

祭黄几道文卷

纸本楷书 | 31.6×121.7cm

上海博物馆藏

维元祐二年，岁次丁卯八月庚辰朔，越四日癸未。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朝奉郎、试中书舍人苏辙，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昭告于故颖州使君同年黄兄几道之灵：呜呼几道，孝友蒸蒸。人无间言，如闵与曾。天若成之，付以百能。超然骥德，风骛云腾。入为御史，以直自绳。终然玉雪，不污青蝇。出按百城，不缓不拒。奸民惰吏，实畏靡僧。帝亦知之，因事屡称。谋之左右，有问莫应。君闻不悛，与义降升。吾岂羽毛，为人所鹰。抱默以老，含章不矜。环堵萧然，大布疎缯。妻子脱粟，玉食友朋。轼迁于南，秋谷五登。坐阅百吏，锥刀相仍。有斐君子，传车是乘。穆如春风，解此阴凌。尚有典刑，紫髯垂膺。鲁无君子，斯人安承。纳币请昏(婚)，义均股肱。别我而东，衣被仅胜。一卧永已，吾将安凭。寿命在天，维圣艾增。君赵魏老，老于薛滕。天亦愧之，其世必兴 。举我一觞，归安丘陵。尚飨。

《祭黄几道文》是苏轼与其弟苏辙联名吊祭姻戚黄好谦（字几道）的祭文，由苏轼手书于元祐二年（1087年）。苏轼、苏辙和黄几道是同一年中举的进士，而黄几道的儿子黄寔又把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苏辙的两个儿子，苏黄两家结成了儿女亲家，其关系非比寻常。

此书楷法精整、笔力雄健、结体谨严，墨气凝聚又神采焕然。用笔恭谨沉着，凝重间有唐人笔意和汉晋遗韵，兼具丰厚凝重与简远恬淡之美。卷中用笔轻重相宜，结体倚侧不拘，布白爽畅有致，通篇严谨朴拙又神采灿烂。

26

次韵三舍人省上诗帖

纸本行书 | 30.9×47.9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次韵三舍人省上一首。纷纷荣瘴何能久？雪雨飞来翻复手。慌如一梦坠枕中，却见三贤起江右。嗟君妙质皆瑚琏，顾我虚名但萁斗。明朝冠盖蔚相望，共扈翠辇朝宣光。武皇已老白雪乡，正与群帝骑龙翔，独留杞梓扶明堂。元佑二年三月晦日。

此帖书于宋哲宗元祐二年（1087），运笔沉着稳健，字形不求俊美，却有极丰富的意韵。

27

跋王诜烟江叠嶂图诗

绢本行书 | 26×138.5cm

上海博物馆藏

江上愁心千叠山，浮空积翠如云烟。山耶云耶远莫知，烟空云散山依然。但见两岸苍苍暗，绝壁中有百道飞来泉。萦林络石隐复现，下赴谷口为奔川。川平山开林麓断，小桥野店依山前。行人稍渡乔木外，渔舟一叶江吞天，使君何从得此本？点缀毫末分清妍。不知人间何处有此境，径欲往买二顷田。君不见，武昌樊口佳绝处，东坡先生留五年。春风摇江天漠漠，暮云卷雨山娟娟。丹枫飜鸦伴水宿，长松落雪惊画眠。桃花流水在人世，武陵岂必皆神仙？江山清空我尘土，虽有去路寻无缘。还君此画三叹息，山中故人招我归来篇。

右书晋卿所画《烟江叠嶂图》一首。元祐三年十二月十五日子瞻书。

王晋卿即王诜，为宋英宗女蜀国公主驸马，工画山水，收藏书画甚多，苏轼此诗句是题王诜的藏于上海博物馆的水墨山水版《烟江叠嶂图》，前十二句纯是描写画中之景，但有意不点明咏画之意，将画境当做真境来写；后十六句写观画之人所思所感。诗句有长有短，有骈有散，一韵到底，唱叹有致，是苏诗中精心结撰的七古山水杰作。

28

东武帖

纸本行书 | 28×37.2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东武小邦，不烦牛刀，实无可以上助万一者，非不尽也。虽隔数政，犹望掩恶耳。真州房缗，已令子由面白。悚息。悚息。轼又上。

东武，即宋时密州，又曰诸城。此帖称“东武小邦，不烦牛刀”云云，当是致东武(密州)守王巩之信。还云：“虽隔数政，犹望掩恶耳。”这应该是提起熙宁末东坡曾知密州事的谦词。

此札虽寥寥几笔，然笔下冲和自然，笔墨挥洒之间，飘逸洒脱，别有一种书卷气息和超尘脱俗的笔情墨韵。

29

次辩才韵诗帖

纸本行书 | 29×47.9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辩才老师，退居龙井，不复出入。轼往见之，常出至风篁岭。左右惊曰：“远公复过虎溪矣。”辩才笑曰：“杜子美不云乎：‘与子成二老，来往亦风流。’”因作亭岭上，名曰“过溪”，亦曰三一老”。谨次辩才韵赋诗一首。眉山苏轼上。日月转双毂，古今同一丘。惟此鹤骨老，凛然不知秋。去住两无碍，天人争挽留。去如龙出口(山)，雷雨卷潭湫。来如珠还浦，鱼鳖争骈头。此生暂寄寓，常恐名实浮。我比陶令愧，师为远公优。送我还过溪，溪水当逆流。聊使此山人，永记二老游。大千在掌握，宁有离别忧。元祐五年十二月十九日。

《次辩才韵诗帖》这件作品写于苏轼被放杭州一年之后（1089年，苏轼除龙图阁学士、知杭州）。这一年，苏轼在西湖上修筑了南北长堤，便是后人称颂的“苏堤”。辩才是苏轼的一位僧人诗友，他的这幅作品就是盛赞辩才老师超然物外、仙风道骨，自己与辩才能二老同游，当是人生幸事。大千世界，一切有法，且如是观之。

此帖落笔沉着从容，楷中带行，含蓄内敛，重意韵而不逞巧，已没有十年前书写《黄州寒食诗帖》时的激宕，墨色浓重却透着清雅之气，丰腴浑厚仍有秀逸之质。

30

游虎跑泉诗帖

纸本行书 | 27×31cm

王己千旧藏

游虎跑泉，轼。紫李黄瓜村路香，乌纱白葛道衣凉。闭门野寺松阴转，欹枕风轩客梦长。因病得闲殊不恶，心安是药更无方，道人不惜阶前（水），借与匏樽自在尝。五月初三日。

此帖大约书于元祐五年(1090），历经贾似道、姚安道、陈继儒、钱天树、张宝善、周湘云、邵璸、普欣、王季迁等宋元以来收藏巨擎递藏，这些大家对苏轼书艺的了解赏叹远甚今人。

31

书林逋诗后

纸本行书 |32×51.6cm

故宫博物院藏

书和靖林处士诗后，苏轼

吴侬生长湖山曲，呼吸湖光饮山渌。不论世外隐君子，佣儿贩妇皆冰玉。先生可是绝俗人，神清骨冷无由俗。我不识君曾梦见，瞳子了然光可烛。遗篇妙字处处有，步绕西湖看不足。诗如东野不言寒，书似西台差少肉。平生高节已难继，将死微言犹可录。自言不作封禅书，更肯悲吟白头曲！我笑吴人不好事，好作祠堂傍修竹。不然配食水仙王，一盏寒泉荐秋菊。

苏轼于1085年（元丰八年）作，写在林逋手书七言近体诗五首之后。这首诗对宋初山林诗人林逋的人格、诗歌、书法，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诗中写出诗人最为看重的是林逋蔑视富贵利禄，清高傲世的人格，并认为他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只可以寒泉秋菊祭祀，才配其高洁。这首诗虽以议论为诗，却多有妙句。

32

春中帖

纸本行书 | 28.2×43.1cm

故宫博物院藏

轼启。春中达，久不闻渴仰增积。比日履兹馀尊候何似，眷聚各无恙。轼蒙庇如昨。二哥，春有书问往还，甚安也。子由不住得书，甚健。会合何时，惟祝倍万保啬，不宣。轼再拜。德孺运使金部老弟左右。七月廿六日。

此帖是苏轼写给范纯粹（德孺）的信札。范纯粹是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的第四子。此信札的书写时间应为元丰末年，即元丰七八年间（1084—1085年），苏轼年约50岁左右。

此帖笔法自然流畅，寓巧于拙，仪态淳古，有浑厚凝重之韵致。虽有缺字、残损，仍不失为苏轼中年时期的上乘之作。

33

令子帖

纸本行书 | 30.4×25.8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令子所示，专在意，来日相见即达之。但未必有益也。辄送十缗，省为一奠之用。难患流落中，深愧不能展毫末也。不罪、不罪。轼手启。

《令子帖》，为《致杜氏五札之四》，大约书于绍圣元年（1094）。此帖书体近于晚年。匆忙中“患难”二字亦写颠倒，想必为绍圣元年“道尽途穷”之际。观其字迹，足见其情其心。

34

尊丈帖

纸本行书 | 26.3×19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尊丈不及作书，近以中妇丧亡，公私纷冗，殊无聊也，且为达此恳。轼又白。

《尊丈帖》，为《致杜氏五札之五》，大约书于元祐八年（1093）。“尊丈”大约指杜道源或其亲家，如是，此札便是致其子杜孟坚的。札中云“公私纷冗，殊无聊也”，便是当时苏东坡所处环境和心境的实情。

35

李白仙诗卷

纸本行书 | 34.5×106cm

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藏

朝披梦泽云，笠钓青茫茫。寻丝得双鲤，中有三元章。篆字若丹蛇，逸势如飞翔。归来问天老，奥义不可量。金刀割青素，灵文烂煌煌。咽服十二环，奄见仙人房。暮跨紫鳞去，海气侵肌凉。龙子善变化，化作梅花妆。赠我累累珠，靡靡明月光。劝我穿绛缕，系作裙间裆。挹子以携去，谈笑闻遗香。

人生烛上花，光灭巧妍尽。春风绕树头，日与化工进。只知雨露贪，不闻零落尽。我昔飞骨时，惨见当涂坟。青松霭朝霞，缥缈山下村。既死明月魄，无复玻璃魂。念此一脱洒，长啸祭昆仑。醉着鸾皇衣，星斗俯可扪。

此卷为苏轼58岁（元祐八年（1093）时书李白诗二首，写于砑花笺之上，纸精墨妙，其用笔丰腴浑厚，气势苍古劲健，具有颜真卿、杨凝式二家的书风并加以创新，而形成苏氏独特的行书风格。

36

洞庭春色赋·中山松醪赋

纸本行书 | 28.3×306.3cm

吉林省博物馆藏

《洞庭春色赋》释文：吾闻橘中之乐，不减商山。岂霜馀之不食，而四老人者游戏于其间。悟此世之泡幻，藏千里于一班，举枣叶之有馀，纳芥子其何艰，宜贤王之达观，寄逸想于人寰。袅袅兮春风，泛天宇兮清闲。吹洞庭之白浪，涨北渚之苍湾。携佳人而往游，勤雾鬓与风鬟，命黄头之千奴，卷震泽而与俱还，糅以二米之禾，藉以三脊之菅。忽云烝而冰解，旋珠零而涕潸。翠勺银罂，紫络青伦，随属车之鸱夷，款木门之铜镮。分帝觞之馀沥，幸公子之破悭。我洗盏而起尝，散腰足之痹顽。尽三江于一吸，吞鱼龙之神奸，醉梦纷纭，始如髦蛮，鼓包山之桂楫，扣林屋之琼关。卧松风之瑟缩，揭春溜之淙潺，追范蠡于渺茫，吊夫差之惸鳏，属此觞于西子，洗亡国之愁颜。惊罗袜之尘飞，失舞袖之弓弯。觉而赋之，以授公子曰：乌乎噫嘻：吾言夸矣：公子其为我删之。

《中山松醪赋》释文：始予宵济于衡漳，军涉而夜号。燧松明以记浅，散星宿于亭皋。郁风中之香雾，若诉予以不遭。岂千岁之 妙质，而死斤斧于鸿毛。效区区之寸明，曾何异于束蒿？烂文章之纠缠，惊节解而流膏，嘻构厦其已远，尚药石之可曹。收薄用于桑榆，制中山之松醪。救尔灰烬之中，免尔萤爝之劳。取通明于盘错，出肪泽于烹熬。与黍麦而皆熟，沸春声之嘈嘈。味甘馀之小苦，叹幽姿之独高。知甘酸之易坏，笑凉州之蒲萄。似玉池之生肥，非内府之蒸羔。酌以瘿藤之纹樽， 荐以古蟹之霜螯。曾日饮之几何？觉天刑之可逃。投拄杖而起行，罢儿童之抑搔。望西山之咫尺，欲褰裳以游邀。跨超峰 之奔鹿，接挂壁之飞猱。遂从此而入海，渺翻天之云涛。使夫嵇阮之伦，与八仙之群豪。或骑麟而翳凤，争榼挈而瓢操。颠倒白纶布，淋漓宫锦袍。追东坡而不及，归铺啜其醨糟。漱松风于齿牙，犹足以赋远游而续离骚也。

始安定郡王以黄柑酿酒，名之曰“洞庭春色”。其犹子德麟得之以饷予，戏为作赋。后予为中山守，以松节酿酒，复 以赋之。以其事同而文类，故录为一卷。绍圣元年闰四月廿一日，将适岭表，遇大雨，留襄邑书此。东坡居士记。

《洞庭春色赋》与《中山松醪赋》，均为苏轼撰并书，此两赋并后记，为白麻纸七纸接装，纸精墨佳，气色如新。前者行书三十二行，二百八十七字；后者行书三十五行，三百十二字；又有自题十行，八十五字，前后总计六百八十四字，为所见其传世墨迹中字数最多者。前者作于公元1091年冬，后者作于公元1093年，为苏轼晚年所作。苏轼贬往岭南途中，遇大雨留阻襄邑(今河南睢县)时，书此二赋述怀。

“洞庭春色”和“中山松醪”均为酒名。作者藉此抒发他因仕途坎坷而郁结在心中的不平：“曾日饮之几何，觉天刑之可逃。”文章豪放畅达，想象丰富：书法沉雄劲健，一气呵成，珠联璧合，堪称双绝。

37

致南圭使君帖

纸本行书 | 26.1×20.9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轼谨奉谒。贺南圭使君阁下。十月一日。

“南圭”即方子容，见于苏轼的《野吏亭记》记载“太守朝奉郎方候子容南圭”，是苏轼贬官惠州时绍圣三年九月接任的惠州太守。此帖书于1096年（绍圣三年）十月一日。正是方子容新官上任时苏轼的拜门朝贺帖，按古人礼数，这种帖子就是拜见时候递与门僮通报用的，南圭既仰慕苏轼，也当会出门迎接。

38

归去来兮辞卷

纸本行书 | 32×181.1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归去来兮辞。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瓶无储粟。生生所资。未见其术。亲故多劝余为长吏。脱然有怀。求之靡涂。会有四方之事。诸侯以惠爱为德。家叔以予贫苦。遂见用为小邑。予时风波未静。心惮远役。彭泽去家百里。公田之利。足以为酒。故便求之。及少日。眷然有归欤之情。何则。质性自然。非矫励所得。饥冻虽切。违已交病。常从人事。皆口腹自役。于是怅然。慷慨深愧平生之志。犹望一稔。当敛裳霄。逝寻程氏。妹丧于武昌。情在骏奔。自免去职。仲秋至冬。在官八十余日。因事顺心。命篇曰归去来兮。乙巳岁十一月也。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涂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憙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遗。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仲点去）春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皇皇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此卷文字章法虽整齐，笔力却显不足，如27行“瞻”字、33行的“成”、40行的“几”等字皆松散不稳，故多疑为后世仿作。

39

三马图赞残卷

纸本行书 | 29.2×79cm

故宫博物院藏

下礼部，轼时为宗伯，判其状云：朝廷方却走马以粪，正复汗血，亦何所用。事遂寝。于时兵革不用，海内小康，马则不遇矣，而人少安。轼尝私请于承议郎李公麟，画当时三骏马之状，而使鬼章青宜结效之，藏于家。绍圣四年三月十四日，轼在惠州，谪居无事，因阅旧画，追思一时之事，而叹三马之神骏，乃为之赞曰：吁鬼章，世悍骄。奔贰师，走嫖姚。今在廷，服虎貂。效天骥，立内朝。八尺龙，神超遥。若将西，燕西瑶。帝念之，乃下招。籋归云，逝房妖。

这是苏轼为北宋著名画家李公麟所画《三马图》书写的题跋，如今只存残卷。苏轼谪居惠州时展阅此画，追忆往事而作此赞，时年62岁。此时苏轼心态已渐趋平和，反映在书法上则笔墨更加沉稳从容，结字章法也不刻意追求变化，呈现人书俱老之态。

40

渡海帖

纸本行书 | 28.6×40.2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轼将渡海，宿澄迈，承令子见访，知从者未归。又云，恐已到桂府。若果尔，庶几得于海康相遇；不尔，则未知后会之期也。区区无他祷，惟晚景宜倍万自爱耳。匆匆留此纸令子处，更下重封，不罪不罪。轼顿首，梦得秘校阁下。六月十三日。

此帖为苏轼晚年代表之作。1100年（元符三年），苏轼离开海南居地儋州，被诏徙廉州，路过澄迈时未遇赵梦得，便留此札。文中言此去恐难得相见，嘱咐友人晚景善自珍重，切切之情，溢于言表。而这种感情也在此书中充分熔铸于点画之间，即行即草，信笔写来，浑然天成。

41

答谢民师论文帖卷

纸本行书 | 27×96.5cm

上海博物馆藏

轼启。是文之意疑若不然，求物之妙如系风捕影，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而况能使了然于口与手者乎。是之谓词达，词至于能达，则文不可胜用矣。扬雄好为艰深之词，以文浅易之说，若正言之，则人人知之矣，此正所谓琱虫篆刻者。其《太玄》《法言》皆是物也，而独悔于赋何哉?终身琱虫而独变其音节，便谓之经，可乎。屈原作《离骚》经，盖风雅之再变者。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可以其似赋而谓之琱虫乎。使贾谊见孔子，升堂而有余矣。而乃以赋鄙之，至与司马相如同科。雄之陋如此比者甚众，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因论文偶及之耳。欧阳文忠公言，文章如精金美玉，市有定价，非人所能以口舌贵贱也。纷纷多言，岂能有益于左右，愧悚不已。所须惠力法雨堂字，轼本不善作大字，强作终不佳。又舟中局迫难写，未能如教，然则方过临江，当往游焉。或僧有所欲记录，当为作数句留院中，慰左右念亲之意。今日已至峡山寺，少留即去，愈远惟万万以时自爱不宣。轼顿首再拜。民师帐句推官阁下，十一月五日。

此帖卷系元符三年（1100）苏轼赠予广州推官谢民师的一篇著名文论。此帖气息醇古，用笔温润，纵使为残本，仍不失为苏轼晚年的代表书迹。

与同时期的渡海帖相较，答谢民师帖卷颇有长者对后起之秀谆谆教诲之意，结体平均，行气一如。文中“行云流水”、“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等主张，是苏轼毕生文学创作经验之精华总结。

42

江上帖

纸本行书 | 30.3×30.5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轼启。江上邂逅，俯仰八年，怀仰世契，感怅不已，厚书且审。起居佳胜，令弟爱子各想康福，余以面莫既人回，忽忽不宣。轼再拜知县朝奉阁下，四月廿八日。

江上帖又称《邂逅帖》，是现存苏轼书法的最后一件作品，书于他临终前三个月，即建中靖国元年（1101）四月二十八日。此帖为苏轼行至金陵时书与故友杜孟坚的信札，言故友时隔八年，江上重逢，慨叹“怀仰世契，感怅不已”。

《江上帖》用笔雄健，用墨浑厚，结字精美，章法自然谐和，表现出了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但此帖笔迹时见颤动，已出垂暮老态，也正是难以掩饰的老病之态，更增添了它的情感冲击和魅力。此帖与《渡海帖》堪称姊妹篇。散淡、俊逸、刚正、高洁，乃东坡传世墨宝之绝响。

撰文 丨 C70   动画 丨 老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