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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京都纪事(五色讲坛) |
不知您有过这样的听课体验吗?笔者就曾有幸领略过两位作家老师,站在同一讲坛上讲同一门课程,他们一唱一和的讲课风景,那种新颖的上课情景和模式,让我至今还在回味。
那年在北师大读作家班,要听教授们讲文艺理论课,还要听知名作家讲文学创作课。一天著名诗人莫非来讲课,知名作家刘恪也陪着一道同来;他们二人有着深厚的友谊,常在一道喝酒,常在一起交流创作心得,因为两人创作风格的相近、思路的合拍,这就让他俩觉得有一个身子是多余的。那天他俩同时走上了讲台,又一左一右站在讲台上两边;他们讲课一唱一和,一人讲课时,另一人就在黑板上板书,写下关键词,这可为讲课老师节省下不少时间。这独特的授课形式不是作秀,而是强强联合。他们讲课的内容精彩且有深度。
主攻诗歌的莫非说:诗,浓缩事物。莫非在讲诗的时候,刘恪就在黑板上写:诗,志也。诗言志。在写完之后,主攻小说创作的刘恪说:小说就是铺张事物;小说是过程和综合的艺术,把浓缩的诗尽情放大展开。刘恪在讲小说的时候,莫非插言:小说内容可以虚构,但细节必须真实。
莫非接着说:“诗歌是瞬间和片断的艺术。诗歌是非理性的即兴操作,意象的跳跃是诗歌的一大特点。诗句具有跳跃性、可感性和音乐性。而小说是理性的沉思操作,以刻画人物形象为中心,通过完整的故事情节和环境描写来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体裁。人物、情节、环境是小说的三要素。小说以长句为主,语言生动、细腻、富有感情。”接下来莫非又给诗作者定性:“创作长诗,那能看出作者的创作能力;写短诗,那就检验作者的基本功,搞诗歌创作的人往往都有点神经质。”刘恪这时补充道:“写诗不同于写小说,要懂得惜墨如金,写短诗更要懂得藏拙。”莫非进一步强调:“短诗是藏不住缺点的。”刘恪笑道:“写诗我写不过莫非,写诗的理论以莫非说的为准。”
对于刘恪举手“投降”,莫非咧开嘴巴微笑:“诗歌里其实也是有许多废话的,但有些废话又相当精彩:‘只有洁身自好,才能逍遥法外。’这两句短诗,就昭示着一个朴素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大家心知肚明,我也就不多赘言了。
在上诗歌创作课时,学习创作小说的同学也得到了诗意的熏陶。这就是两个老师给我们的收获。两个老师的讲课是双赢,某一老师的理论没讲完善,另一老师就马上补充提升。
刘恪继续发挥:“刚才莫非老师说了,在生活中,越是无用的语言,拿到文学作品里就越变成了宝贝疙瘩;而你诗歌里的一些话,用到生活里又往往会碰一鼻子灰。比如你对一个扫大街的妇女说:你巧手绘出新天地。这扫地的妇女指定会骂你发癫发神经;同样,生活里的一些指代意义明确的话又入不了诗,例如:这碗很脏,要洗干净才能用来吃饭。”
刘恪和莫非上课,还喜欢把一些已成定论的东西予以否决,大胆地说“不”。
刘恪说:写小说写文章必须要遵守它的自身规律,而不能按某本《写作指南》中的章法按图索骥,有本书里说文章的开头和结局,必须要写得虎头豹尾。这种说法误人子弟,是伪书!虎头豹尾的东西是什么?是怪物!试想想,你把老虎的脑袋豹子的尾巴安在老鼠的身上,老鼠扛不扛得动暂且不说,那绝对是不协调的四不像!写文章崇尚自然,和谐就是上品,写作没有固定的模式,条条道路通罗马。写老鼠就要全力把老鼠写好,着重描写老鼠狡猾诡秘的小眼睛,再就是写它尖尖的贪婪之嘴,隔着箩筐从一个小洞怯生生地嘴巴蠕动做吃着箩里的谷物。这样才能把老鼠写得传神。莫非在旁笑着点头。
莫非石破天惊地说:文学并不是来源于生活。刘恪也点头首肯。
最初听到这一论断,我被吓了一跳,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去几十年,我们都是在接受“文学源于生活”这一理论的熏陶!正在我们惊愕时,他俩又为他们的论断作进一步地阐述:试想想,我们人又哪一天不在食人间烟火?只有少数几个宇航员活在真空里,但也还得要吃喝拉撒。再想想吧,如果文学若是来源于生活,那挑大粪的,也都在写挑粪的文学专著了。请原谅,不是我们看不起挑大粪的农民。
文学是来源于作家独特的联想,看到一滴水就联想到大海;见到蜡烛上如豆的火苗,就要联想到朝霞。搞文学创作的人就得要有这种非凡的想象功能。
接着莫非又谈到了灵感问题:写诗要在灵感折磨得你坐卧不安的时候才能去写,要让灵感在你眼前出现了字如金豆、字如珠玑的境界才下笔。所以,谁要是说:今天下午我不去逛街了,今天下午我不去打球了,我要在家里写诗,要写八首诗。如果你这样口出豪言,那你最好不要去写,即便写出来了也是废品。因为这违背了创作规律。刘恪接着补充:母鸡下蛋一是一只只的下,不可能批发般的下,一下就是七八只蛋。那违背基本常识。这绝不是吹毛求疵。
每一首诗歌,每一部文学作品都是在审视作家的灵魂。文学创作是作家对生活感悟的凝练。创作是作者的生命在燃烧。流行歌曲,对我们的生活渗透力的确很强,但它是昙花一现。我们搞写作,可千万不能追求那种花里胡梢的东西,写的东西要符合逻辑,要经得起时间的推敲。
莫非刘恪他们讲课讲了许多许多,讲得很精彩,但我无法一一罗列。我只能笼统地说:他们这两个天上下凡的文曲星,给我们讲了一堂生动的文学创作课。那种美妙我只能感受得到,而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