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尼庵，但水仙庵和水月庵发生的故事不同

（2018-6-13）

曹氏在《红楼梦》中，先写了一个水月庵，后来又写了一个水仙庵。但甚多研读者包括一些大家，把水仙庵和水月庵混淆了。水月庵和水仙庵同是尼姑庵，但具体方位不同，供的神不同，当家老师太不同，更重要的是发生的故事不同。

第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秦可卿死后，灵柩暂厝在贾府的家庙铁槛寺。文本说：“原来这铁槛寺原是宁荣二公当日修造，现今还是有香火地亩布施，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其中阴阳两宅俱已预备妥贴，好为送灵人口寄居。不想如今后辈人口繁盛，其中贫富不一，或性情参商，有那家业艰难安分的，便住在这里了；有那尚排场有钱势的，只说这里不方便，一定另外或村庄或尼庵寻个下处，为事毕宴退之所。即今秦氏之丧，族中诸人皆权在铁槛寺下榻，独有凤姐嫌不方便，因而早遣人来和馒头庵的姑子净虚说了，腾出两间房子来作下处。”——“原来这馒头庵就是水月庵，因他庙里做的馒头好，就起了这个浑号，离铁槛寺不远。”

第四十三回“闲取乐偶攒金庆寿 不了情暂撮土为香”中，明确写着宝玉与焙茗在“水仙庵”祭奠金钏。文本说：茗烟想了半日，笑道：“我得了个主意，不知二爷心下如何？我想二爷不只用这个呢，只怕还要用别的。这也不是事。如今我们往前再走二里地，就是水仙庵了。”宝玉听了忙问：“水仙庵就在这里？更好了，我们就去。”说着，就加鞭前行，一面回头向茗烟道：“这水仙庵的姑子长往咱们家去，咱们这一去到那里，和他借香炉使使，他自然是肯的。”

 “水仙庵”和“水月庵”两个庵的具体方位不一样。水月庵在城南；水仙庵在城北。

曹氏是这样描写秦可卿出殡路线的：“一时只见宁府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从北而至。”在城里“贾宝玉路谒北靖王”。接着，送殡队伍出了城门。以曹氏“从北而至”的描述看，送殡队伍显然是出了城的南门，所以，铁槛寺的方位应该是在城南。而水月庵又在铁槛寺的附近，所以水月庵应该是在城南。

曹氏笔下水仙庵的方位是在城北。贾宝玉与焙茗祭奠金钏时，是出了大观园的后门去的。一路出了北门，到了北门外的水仙庵。曹氏是这样描述的：“原来宝玉心里有件私事，于头一日就吩咐茗烟：“明日一早要出门，备下两匹马在后门等着，……今日一早，果然备了两匹马在园后门等着。天亮了，只见宝玉遍体纯素，从角门出来，一语不发跨上马，一弯腰，顺着街就蹎下去了。……茗烟道：‘这是出北门的大道，出去了冷清清没有可玩的’。……一气跑了七八里路出来，……”所以水仙庵的方位应该是在城北。

“水仙庵”和“水月庵”两个庵中供的神不一样。

水月庵所供何神？顾名思义，水月庵本是观音菩萨的专门香火地，因为观音有多种变相，如“柳枝观音”，“鱼篮观音”，“童子观音”……而“水月观音”是其一相———昆曲《思凡》中小尼就唱“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是也。而水仙庵供的却是洛神，传说伏羲的女儿宓妃淹死于洛水，成为洛神。

有意思的是焙茗与贾宝玉关于水仙庵的对话。茗烟道：“别说他是咱们家的香火，就是平白不认识的庙里，和他借，他也不敢驳回。只是一件，我常见二爷最厌这水仙庵的，如何今儿又这样喜欢了？”宝玉道：“我素日因恨俗人不知原故，混供神混盖庙，这都是当日有钱的老公们和那些有钱的愚妇们听见有个神，就盖起庙来供着，也不知那神是何人，因听些野史小说，便信真了。比如这水仙庵里面因供的是洛神，故名水仙庵，殊不知古来并没有个洛神，那原是曹子建的谎话，谁知这起愚人就塑了像供着。今儿却合我的心事，故借他一用。”

“水仙庵”和“水月庵”两个庵中的当家老师太不同。“水月庵”的当家老师太是静虚，有姑子智通，小姑子智能、智善；“水仙庵”中的当家老师太就是再那位迎接贾宝玉的老姑子。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 美优伶斩情归水月”云：“从此芳官跟了水月庵的智通，蕊官藕官二人跟了地藏庵的圆心，各自出家去了。”

曹氏构思“水仙庵”和“水月庵”两个尼姑庵，“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曹氏之意在于突出，这两个尼姑庵都是盛产故事的地方，“水仙庵”和“水月庵”分别发生过不同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关系到《红楼梦》全书。

先谈“水月庵”。“水月庵”发生过两个故事，其一，王熙凤弄权干涉他人婚事，致一双有情人殉情而死；其二，秦钟在庵里与小姑子智能儿私通，被贾宝玉捉住，导致秦钟之父秦业及秦钟本人命送黄泉。

再谈“水仙庵”。“水仙庵”发生的故事曹氏写得十分隐秘，只透露了一句：“那老姑子见宝玉来了，事出意外，竟象天上掉下个活龙来的一般，忙上来问好，命老道来接马。”对这位“老姑子”的法号，曹氏讳莫如深，却是为何？“水仙庵”、“水月庵” 同是贾府的香火，“水月庵”的当家老师太静虚，姑子智通，小姑子智能、智善，多次出现在小说中，既然贾宝玉说“这水仙庵的姑子长往咱们家去”，那为什么对当家老师太“老姑子”的法号不写出来？只有一个解释，因为“老姑子”是秦钟的生母。所以，“那老姑子见宝玉来了，事出意外，竟象天上掉下个活龙来的一般”！

该说道秦家了。秦家从来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第八回末交代秦家家史说：他(秦钟)父亲秦业现任营缮郎，年近七十，夫人早亡。因当年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女儿，小名唤可儿，长大时，生的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那秦业至五旬之上方得了秦钟。因去岁业师亡故，未暇延请高明之士，只得暂时在家温习旧课。正思要和亲家去商议送往他家塾中，暂且不致荒废，可巧遇见了宝玉这个机会。又知贾家塾中现今司塾的是贾代儒，乃当今之老儒，秦钟此去，学业料必进益，成名可望，因此十分喜悦。只是宦囊羞涩，那贾家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富贵眼睛，容易拿不出来，又恐误了儿子的终身大事，说不得东拼西凑的恭恭敬敬封了二十四两贽见礼，亲自带了秦钟，来代儒家拜见了。然后听宝玉上学之日，好一同入塾。正是：早知日后闲争气，岂肯今朝错读书。

秦夫人因何故何时死亡，文本没有说明。根据脂批“妙名。业者，孽也，盖云情因孽而生也”推测，秦夫人之死应与丈夫“情因孽而生”相关联。根据“当年无儿女”推测，秦夫人死亡的时间当在40岁左右。

又根据脂批推测，“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应当是“假语存焉”，“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应是秦业的亲生子女，“情孽”而已。儿子死了后，“秦业至五旬之上方得了秦钟”。根据贾宝玉的年龄，“五旬之上”应为五十五岁左右。秦钟的母亲何人？作者不肯说，可见秦钟亦是“情孽”。—— “水仙庵”老姑子”就是秦钟的母亲。

秦可卿“长大时，生的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秦钟“较宝玉略瘦些，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只是羞羞怯怯，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慢向凤姐作揖问好。”凤姐喜的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

秦业妄动风月而“得了”秦可卿、秦鲸卿一双“情孽”儿女，遗传基因自不待说，环境的影响更是明显，偏偏双双又生得超人风流，这些都使他们在当时社会极容易妄动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