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     

        东瑞

    林家夫妇首次参加爬山活动，没想到山路那样窄，那么陡，最要命的是，这还罕人走、也还没命名的山，怪石奇嶙峋，土坡凹凸不平，还有陷阱，一不慎就跌伤扑倒。领队是爬山专家，一路带头，在前方鼓励大家，为队友加油，但将大家远远抛在后头，十几个人的队伍在后面赶得万分辛苦。

    日头正当盛午，火力猛射，洒下的热威，已令林家夫妇大汗淋漓了。林太太还好，她是耐温女将，常常锻炼，丈夫林先生则是文弱书生，退休前过的一直是白领生涯，万分后悔参加了这次的活动。

    爬了近一个钟头，两人抬头望，前后已没人影，才猛发现他们已远远堕后了。

    既然没人发扬友爱精神，我们何必赶得要死？休息一下吧。林先生说。

他们选择了一处有树荫的地方，在一块凸出的大石头上坐下。林太站起来在四周围走一圈，看到附近地上插着一个写着海拔500米的木牌。据队长说，全程走完海拔约800米高，路程1023米，他会峰顶等大家，不见不散。

    老公，一会你要小心了，路越来越窄，左边就是悬崖峭壁，走得太边跌下去，命都没有了。

老公坐在石头上直喘气，不断摇头，说，早知道不参加。

林太看他背上背的大书包，笑道，还不快卸下来！

她帮他卸了，试试提了提，哇，装什么东西，这么重？六七公斤都有！

林先生说，还不是照你吩咐的，两把雨伞、两瓶水、面包、饺子、膏药、推拿油、充电器、手机、替换的鞋子、手帕、照相机、三脚架，书······

还有书啊？

之前你说会很累，大概可以休息几次，我就带了快看完的《十日谈》，林先生说到此，取出一本精装厚书。

林太太一翻，竟然有1000页，摇摇头，书呆子，服了你！背得这么重，如何不累？我替分担一半吧。

不了，我行的！

休息十五分钟犹如加了油，浑身是劲，再出发。

最初五分钟，林先生犹如脱胎换骨，猛走了五分钟。但油太快枯干，他接连跌了三次。第一跌，只是右腿跪地，擦伤了点膝盖，太太给他贴了小胶布。似乎无大碍。但他的腿开始走得簌簌直抖，犹如寒风中的两枝残枝。第二跌整个人向前扑倒了，背包里的部分东西掉了出来，有水、雨伞等。林太太掂在手上，感觉好重，对老林说，水我们不会喝那么多，两人共一瓶可以了，雨伞共一把也就可以了。放弃吧！

好的。丈夫同意，林太怕他舍不得，抓起两样东西，猛力一扔，雨伞和水往山下成拋物线飞堕下去。

继续走，林先生来了第三跌，脚下踢到一个突起的尖石，他整个人向前扑倒，来一个嘴啃泥。这一次比较惨，头额肿起了一个大包，嘴角血流不止。林太慌忙扶起他坐在路边的大树根上休息。她为他揉推额部，用卫生纸在他嘴角止血。

林太检查他的背包，两人决定：

再丢弃另一把伞。

丢弃另一瓶水。

再丢弃饺子。

丢弃膏药。

丢弃推拿油。

因为一天而已，可以坚持的。

两人试试拎起背包，果然轻了许多。

重量既然减少了不少，等于减轻了林先生的腿负荷。他继续走时，果然比较轻快了。但爬了约近两百米，山势越来越高了。

两人都喘着大气。

风势大了起来，左边是深谷。只要稍微不慎，一脚踏空，整个人就会跌个粉身碎骨。林太太看跌伤的老公爬得吃力，两条腿又像先前风中颤抖的幼树了，好怕他再出事，要抢他的背包背；老林看到老婆两膝也都戴着护膝，不忍心，不肯让。

他们再度停下，林太将他的手机取出代他收进自己包里。取出丈夫包包里的手帕给他抹汗。双方协商决定：

再丢弃鞋子。

丢弃三角架。

丢弃充电器。

果然。这几样很有重量。

让他们回归大自然吧！两人看到三样东西，在风中形成拋物线飞向深谷。

最后一程最为吃力，与背包也仍很有关系。最重的专业相机和厚书是最贵重的东西，依然成为丈夫的沉重负荷。

最惊险、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发生了，因为两样最后的东西还是太重，林先生卸下准备用左手提的时候，身体失去平衡，背包从山边滑落下悬崖，他要抢救，整个人四脚朝天躺下。如果不是让背包滚落，那是人和背包同归于尽了。

两人听到了背包滚跌的声响。

好险！两人惊喊。

还有五十米就到达目的地了，加油！

他们听到了前方队长的呼喊随风传了上来。

身上无一物，没任何负荷，林先生身体一轻，果然爬得十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