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再也看不到人的站立

陶发美

不管我们承不承认，一向来诗歌的神圣花环被破环了。

不管我们承不承认，我们来到了一个草率为诗的时代。

虽然，我们貌似还在写着，貌似还在遣词造句，貌似还在照着诗的样子，分行一些句子。

但，很遗憾，诗已无诗。

诗是什么？我们已无标准。生活的、传统的、伟大的、爱的、恨的，哭的、笑的，等等，我们都丢弃了。

没有生活，我们依旧能写。

没有正义，我们依旧能写。

没有情怀，我们依旧能写。

没有作为人的存在，我们依旧能写。

很遗憾，诗已无诗，诗已无人。

诗，就像一棵树。

可是，无论是春光里的树，还是烈日里的树，还是三秋里的树，还是风雪里的树，我们都看不见了。

诗的一个功能，让人站立。

原本，在《离骚》里，我们可以看到屈原。

在《短歌行》里，我们可以看到曹孟德。

在《归园田居》里，我们可以看到陶渊明。

在《使至塞上》里，我们可以看到王维。

在《行路难》里，我们可以看到李白。

在《石壕吏》里，我们可以看到杜甫。

在《念奴娇》里，我们可以看到苏轼。

在《一剪梅》里，我们可以看到李清照……

哦，还有《诗经》，我们不知作者是谁。但其人的形象多么清晰。那些放怀于山水的先民们，就鲜亮地、亲切地、淳朴地，——站在那儿。

哦，还有不乏伟大的现代诗。

——我们还看到了雨巷里的戴望舒。——我们还看到了点亮红烛的闻一多。——我们还看到了举着火把的艾青。——我们还看到了喊着“将军，不能这样做”的叶文福……

可是，在如今，在一个散乱的时代、一个草率的时代，一个诗情已是荒漠化的时代，我们作为人的形象，作为伟大诗者的形象被无视了、被糟践了。

诗，再也看不到人的站立。

以至，一个诗者，看不到我们自己的站立。

那些语词，那些艳丽的造句，全是无由之物。

什么时候，我们已作为人的形象，作为伟大诗者的形象，——飘逝了？

什么时候，我们的汉语言文字变成了一文不值的沙砾？

想一想：那么多曾经为我们民族的伟大诗情而骄傲的汉语言文字，该有多么哀伤！

2021.4.22于在有书屋。

《你占领天空的方式很特别》

不知哪儿来的功力

你自然而然地占领了天空

你占领天空的方式很特别

比如一朵灰色的云

——那云的边缘上的一片晚霞

比如黑夜里绵延的山影

——那山影上的一粒星

比如一弯静月的勾

——那勾的妩媚

比如苍穹的蓝

——那蓝的呼吸

比如一排人字翅翼的坠亡

——那坠亡的回声

比如你蜗居的小楼

——那昨日飞翔的空

本诗收录在陶发美的诗集《狩猎者》（长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