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里最热的时节。

呆在空调房里，想从前是怎么过过来的？那时连电风扇都没有，只一把蒲扇摇呀摇。嗯，那时晚上乘凉，近夜半才进屋，又或者干脆在水杉树间放两张竹床拼一张大床，挂了帐子，然后一家四口就这样睡在露天里。

记忆里，虫子是爱夜鸣的。各种各样的虫子，各种各样的声音。偶尔，还有鸟鸣一声两声，但很快就静了。夏夜的露水很重。我们除了最热的几天在外面睡，其余的时候妈妈都会把我和弟弟抱进屋子，说下半夜湿气大，露久了会得病的。

如今的夜，躺在房里，只听得见空调的摆风的声音。

凌晨醒来，不知怎地想到是一个月的下旬了，于是扒开窗帘看月亮。月亮在树梢，是弯弯的月牙，很美，很静。蝉、虫子都缄默，也没有青蛙的叫声（许是倦了吧）。

大约只有我这样的痴人才夜半起来看月亮。

黄昏，在乡间小路散步，看见一片西瓜地，想到是同学的，不禁停下脚步叫他，向他买西瓜。他天黑后给我送到家里。那是刚从地里摘的西瓜，瓜蒂上还带着新鲜的汁液。

我看后几日的天气预报，晴。空气优。高温橙色预警。有人说要蓝天白云，这些天的确蓝天白云，还加上火辣辣的阳光。

下午，趁安安舞蹈课间隙，我赶到超市买菜。土豆、芹菜、鸡蛋、豆豉、鱼糕、香干、鸭子、鸡脯肉、酸奶……

西红柿不需要买，辣椒不需要买，茄子、黄瓜、小葱、韭菜、冬瓜……不需要买，妈妈的菜园里有。

今天经过一处菜园，看见他家的篱笆是用苦瓜架围起来的，觉得真正好。想到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篱笆、女人和狗》。他家的绿篱笆，还开着黄灿灿的小花儿，挂着白色的苦瓜，真是漂亮得很。

妈妈他们每天很早就起来在菜地里忙。我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他们说趁凉快做点事，热了就躲房里看电视。又说现在的日子和以前相比是享天福。

从前的现在正是双枪时节。收早稻，种晚稻。那时机械少，都是牛来帮忙。我爸说牛最辛苦，要好生待它，给它熏蚊子，给它割青草。牛也怕热，牵至河边就不愿起来，在水里泡着。

与妈妈说话，聊至往昔，妈妈说，苦日子都是他们那代人过了。栽秧、割谷，耙田、打戗……我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好。日子总归是向前的。

其实，日子很碎。一天天，人在日子里碎着。

想一想，人的来处是那样的偶然，人的去处呢，早早晚晚，却是那样的一致。来即无踪，走也走得无影。只有我们活过的日子，成了一点一点的光，一片一片的记忆。

今早，我还躺在床上，就听见幺爹幺婆急急的声音。后来，我问妈妈，才知道是幺婆的妹妹快走了，幺爹幺婆赶去辞行。妈妈说幺婆的妹妹只比她大两岁，然后沉默，然后叹息……我说，人要去是没办法的事，都有这一天。

这会，我坐在电脑前打字，听手机里播放的《春江花月夜》，说不上日子有多好，想，无波无澜，平平淡淡地把一生过完，大概也是一种福气。

2019-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