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叹调

 

阳光抚摸流浪猫的毛发

也抚摸拾荒老妇人拖着的塑料袋

我看着这一切

我把手放在窗台上的阳光里

想起《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时，他白髯灰衫

“就呆在某一条街道的拐角上”

 

“就呆在某一条街道的拐角上”出自（马尔克斯《为菲德尔画像》）

蝴蝶在飞

今天是五月了

仿佛有许多话要说

现在又不知说什么了

说：今天快乐。五月快乐

风吹过的树枝子快乐

仰头的时候，头顶上的云朵快乐

之前和你提过的僻静的小径快乐

一朵，一朵

蓝花花

它晃动的影子有着不可触摸的美

蝴蝶在飞

流水带不走沉潜的光

夜里下了雨

静坐。喝茶。翻书

灯光下每个字都跳舞

而光似灰烬

接近麻雀的翅膀。屋后的小河

再向远

麦地。稻田。野外。蓬草丛……

谁的影子歇息在木槿之下

她有柳叶样的耳环

白色的香味

现在，她在我的身体里，奔跑

你是否看见她

朝着我的村庄走来

我隐藏在洞穴里

我屏住呼吸

爱

洗菠菜时

见到菜叶间夹着一瓣槐花，惊心地美

我按捺住了

我想好了，爱这洁白，爱它的气息

和爱本身的怜悯

 

我又看见落叶飘零

 

蝉声薄了

这时，风吹走几枚叶子

也吹走窗台上的一些落花

我背转身

在浅浅秋意的小村

或静坐，或望远

想万物，一点点失去自己

又美，又宁静

渡

 

那些隆起的坟丘

多像大地的乳房

它们轮廓清晰、圆满

在这黄昏里

那些藤蔓、茅草、野花

无声无息

我绕过坟丘，走在回家的路上

然后我完全消失

 

你的样子

 

黑夜里，我喜欢做那个被雨水唤醒的女人

周围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我睁大眼睛，闭着眼睛

我总是一不小心就想到你

你还是年少的样子

吹口哨，穿球鞋，旋风般的奔跑

真的，我有些想念

我拍打着江水，你看着我

这时，雨落下的声音

像一种隔世的回音

 

访终南寺

 

沿小路去终南寺

天空之下，路边水杉青翠

蝉声聒噪

 

此刻，终南寺漏下的一小片阳光

照着的那朵小红花儿

看起来

和沿途的那些花儿，并没有区别

 

古镇

凿石碑的手艺人

一滴热汗

可以停在额头，也可以滴在石缝

解读千年前的风

 

窄窄的老街，青石板

只是用来慢慢走

手艺人站起身，他望着天空

天空下：一座小庙

频频说出人间的吉凶

逝

折一枝槐花供佛

然后烧开水、择菜，把水果浸在清水里

圣女果以红色，潜入世界

现在，我热爱生活

热爱蒸腾的白汽，沿着墙壁

向上缠绕，缓缓

消失……

 

一个最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一个最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一粒尘或者一缕烟

在我的脑子里

蜂鸟和婴孩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现在，道路上无穷的声音在饱满地张扬

街边包子铺热腾

电线杆上写着门面房出租，学区房出租

我被淹没在这里

我合上眼睑

黑暗……光线……

五金店里传来一种尖锐而深沉的音乐

像一片流水

冲下褐色的岩石

南方如昔

 

有人走来，长棉服上，一株梅树的

花朵开得均匀

这让我想去赞美，我甚至

 

想对她笑。后来

我们相遇、分开、走远

再也不见

 

她会不会在我转头之前

转头看我？

这细小的过程，如此微妙

 

仿佛雨水打在草叶的声音

仿佛冬天在一个低低的音符上

 

风，朝着所有的方向呼吸

 

“冬至数九！”

我的父亲，站在阳光里，自言自语

就像一只麻雀，蹲在树上，落下一些声音

 

“你小叔去了那边不知冷不冷？”

我递给父亲一杯热水

白色的香味，是崭新的

 

土包子里的骨头应该也是崭新的

已是深冬

我指给你看河岸边的一堆新土

 

那单纯的颜色

似乎洞悉了另一种时间

等着明春的细草和叶片上的光亮

 

不会再有什么了

大地多么安静

四处张望的时候，才发觉——

 

风，朝着所有的方向呼吸

 

小春天

 

而今，满坡的细草已经绿了

它不知道春天就安静地坐在旁边

 

她在镜子里，描眉、擦胭脂

一弯银亮的溪水，白色的香味

 

我也是第一次察觉到的

我的头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偏右

 

“宝贝，别跑太远！”

是一位母亲在追逐她的孩子

 

这世俗间的欢愉，呼喊不止

我把双脚伸进阳光里

显得好看又宁静

 

你肯定不知道

我家房檐下的燕子已经来了

“叽叽叽，叽叽叽……”

 

但我真喜欢它们呀

总觉得它们声音里装着一颗

 

饱含万物的心。像刚被写好的

——小春天

 

相遇

 

看见路边柿子树上还挂着几个红柿子

便用树枝勾下来，边走边吃

树枝是在地上捡的

你一定不知道

它只是躺着

等我俯身，爱它寂寂的香气

以上诗作发表于《长江丛刊》2018年第11期增刊。心里要记得是省作协王富云老师约稿。

王老师与我素不相识，仅仅为空间好友。

感恩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