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见落叶飘零

 

蝉声薄了

这时，风吹走几枚叶子

也吹走窗台上的一些落花

我背转身

在浅浅秋意的小村

或静坐，或望远

想万物，一点点失去自己

又美，又宁静

 

渡

 

那些隆起的坟丘

多像大地的乳房

它们轮廓清晰、圆满

在这黄昏里

那些藤蔓、茅草、野花

无声无息

我绕过坟丘，走在回家的路上

然后我完全消失

 

数星星

 

夏夜多辽阔

我躺在摇椅上数星星

“每一颗星星都是地上的一个人。”

奶奶讲的童话，星光一样美

 

“等我死了，就会变成星星，夜晚来看你。”

 

晚风轻柔

有我看不见的神秘

在生长。在消逝

  

最好的夏天

 

雨后清风摇晃

紫薇花纷纷下落

 

湿漉漉树枝上蝉鸣的嘶叫

在天空下裸露

 

天空微蓝

我喜欢它像慵懒的梦

会啪嗒啪嗒掉下水滴

 

这多么真实

那白亮亮的声音

风一样，抚过花朵或木叶

 

而最好的夏天

去了哪儿

 

安详

 

眉豆花爬得老高老高

我看见红蜻蜓在花朵上安眠

 

除了鸟鸣，一切都静静的

 

而风继续吹

从一朵花到另一朵

 

你的样子。雨的样子

 

黑夜里，我喜欢做那个被雨水唤醒的女人

周围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我睁大眼睛，闭着眼睛

我总是一不小心就想到你

你还是年少的样子

吹口哨，穿球鞋，旋风般的奔跑

真的，我有些想念

我拍打着江水，你看着我

这时，雨落下的声音

像一种隔世的回音

 

探病记

 

我赶去看他的时候

他与我隔着一扇门

哦，这世界如此安静

门闭合着

旁边轻轻走动的亲人

一言不发

我的妹妹，一脸戚容

此刻，她开始哭，声音很低，嘤嘤

我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回声

 

薄暮，一个人漫步在小径

想起树木深处的无名寺

及无名寺里的和尚一边扫地一边与我搭话

之后，是悠长的寂静

而蝉鸣入耳

菩提草都结好看的果果

树木都有“知了知了”的回声

 

童年的天空

 

屋顶，落叶

弟弟和我站在院子里，看梧桐叶

一片片飘下来

 

“姐姐，你看：月亮都出来了”

 

哦，弯月初生

待我仰头

它很快就要隐没了

    

月光

 

月光辽阔

月色汤汤

月吐出细小的，新鲜的脚步声

 

嗨！月光沾满了我的裙摆

 

星星啊星星

 

出门，看见天上的星星

一颗一颗清凉

 

正如你所说

诗永远都在

光依然生长在我们心上

 

此刻，原野吹来晚风

风拂过今夜美丽的星光

 

小径两旁

红蓼花与狗尾草微甜的气息

不断向前

向前

 

再往前

在土地庙前坐下

看星星……

 

清晨

 

农历六月二十一，凌晨五点醒来

窗外雀子在叫

白月亮在树上就要掉下来了

 

有那么一刻

我想抱着它

坐在树叶子中间

等你来爱我

 

我们紧紧挨在一起

像两粒鸟鸣

 

看见与看不见的

 

七月繁华

七月繁华里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

 

你看：草木间飞远的那只雀子

现在，它渐渐看不清了

 

它穿过黄昏并从黄昏里隐没

 

宝宝与菜园

 

绿那么多

绿的菜园

开小黄花儿。小紫花儿。小白花儿……

一架丝瓜，它的寂静

与一只蚂蚱的跳跃

是相邻的

 

三岁的宝宝蹲在篱笆边

像花儿

 

暮色降临

小宝宝一动不动

他在等一只蚂蚁搬完最后的面包

  

七月风好

 

夏天慢慢往深处走

枝叶遮蔽阳光

 

我想起儿时

河边树荫里，蝉鸣阵阵

 

大人们午睡

我们抽许多狗尾草的毛穗儿，编小狗

 

一切不必多说

鱼在水中。牛吃青草

 

我踏上了回家的小路

擦肩而过的树影，与我的快乐

 

风一吹，就有夏天的香味

 

访终南寺

 

沿小路去终南寺

天空之下，路边水杉青翠

蝉声聒噪

 

此刻，终南寺漏下的一小片阳光

照着的那朵小红花儿

看起来

和沿途的那些花儿，并没有区别

 

那么静

 

一墙爬山虎填满薄薄的虚空

当慢慢走近

会看见爬山虎细细的，小小的花

落，纷纷……

 

风吹过，麻雀飞远

爬山虎继续落它的花

像老电影里的无声镜头

带着夕阳、风沙、碎花瓣

 

七月

 

木叶深绿

贪凉的少年在一池碧水里玩耍嬉戏

南风吹动水杉的叶子，也吹

在水塘边穿花布衫的女孩儿

又是七月

多少七月在风中远逝

那时，我有一双眼，美而清澈

那时，我真正的乡下

眉豆花开了，丝瓜花开

 

古镇

 

凿石碑的手艺人

一滴热汗

可以停在额头，也可以滴在石缝

解读千年前的风

 

窄窄的老街，青石板

只是用来慢慢走

手艺人站起身，他望着天空

天空下：一座小庙

频频说出人间的吉凶

 

雨季

 

雨在下

很长的时间里

柚子在偷偷长大，又偷偷坠落

老屋越来越矮，越来越旧

屋脊瓦楞上蓬乱的野草

和屋顶往来的飞雀

是我无法描述的乡村的忧伤

 

雨，还在下

我的母亲在神龛前，念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