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子

文、莲叶

 

幸福

 

父亲担水，母亲浇水

——菜园子里的太阳似乎格外地大

只是天空蓝悠悠的，是带草字头蓝，大海一样的蓝

我拍打西瓜，和西瓜说话

蓝天下

西瓜绿，黄瓜绿，冬瓜绿，丝瓜绿

还有，我穿绿裙子

在夏日的菜地里，和众多的绿瓜们，合并为一

 

夏至

 

刚下过一场大雨

我们绕过一个个水洼

小心翼翼

 

我又想起了年少的那场雨

我们在低洼处踏水

但很快，风把水吹干了

 

停下来

没有什么值得埋怨

一阵风过

 

篱笆边，南瓜花低垂，栀子花低垂

远一点的一蓬莲，顺从六月的气息

在悄悄里开，在悄悄里谢

 

而父亲

坐在门口的矮凳上，修整一张犁

现在，他累了

扶着铁犁，打盹儿

 

麦子熟了

 

风来。风去……

我们俯向麦子、俯向土地

 

临近芒种，麦子由青变黄

——其实，麦子是在某一天里忽然成熟的

 

麦浪滚滚，向天边涌去

镰刀早已磨快

我们深深弯腰，面朝黄土

麦子纷纷倒下

土地，重新裸露出来

 

月夜

 

远处，狗吠声划过寂静

高高的水杉供养着弯月

 

月那么美

铺在低处的麦子

密匝匝地挤在一起，等着归仓

 

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

我的父亲，在麦堆里划拉一把麦粒看着成色

顺手，拿两粒

用牙嗑出“咔咔”的脆响

 

晒麦子

 

院子里

麦子散发的香，我感受到了

现在，我静静看着

它的光芒，那么安静，那么朴素

现在，我赤脚划过的麦子

在五月的阳光里

想怎么曲折就怎么曲折

 

哦，请别笑我

在麦子的面前，我从来不需要任何意义

 

芒种

 

院子里

栀子，一朵一朵开得欢快

 

父亲在院子旁边码麦垛

不远处，雀子跳跃、觅食

拨弄着阳光

 

还过几日，芒种就到了

爸爸的白发，自带光芒

 

我沿着田埂走来走去

 

我沿着田埂走来走去

母亲在叫我

初夏的雨坠入水田

不停地闪光。不停地

把整片的绿，晃动

我看见，车前草，野蒿草，狗尾草，芦苇草

被一遍遍翻新

母亲又开始叫我了

和上次一样

她的声音亮起

我还在田埂上走来走去

我脚底上的泥巴，漫出了脚丫

 

西红柿

 

西红柿红而沉坠

 

哦，“如此安谧的火焰”

在母亲的案板上

被切成薄片

排列在盘子里

撒一层白糖

拌了，就是我们的日子

 

雨中所见

 

——《乐府诗集·杂歌谣辞一·击壤歌》:"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这些雨，落得零零落落

男人扶犁。女人撒种

铁犁把土地划开

 

有人从田埂经过

方言跳跃

说着顺从节气的雨，途径四季

 

我很想在灯光下坐下来

 

瓦池街窄得过分

哦，谁家煮清粥？

散发纯净的米香

我记起母亲在土灶前

炒菜、烙饼、熬一大锅新米粥

灯光下

它们拥挤着，绽开小小的花

 

六月的事情

 

“在六月。在乡村

每一棵草木，都要接受太阳的炙烤”

 

我在写这句的时候

没有去望越来越蓝的天

 

此时，天地间盛大的空

漂泊在时光的河流

 

哦，记起那年的六月

我经过的静安寺

和春天没有什么不同

 

寂静里

矮小的僧人，在打坐念经

屋顶的瓦缝，飘出淡淡的烟

 

莲叶自述：

我是莲叶，一个平凡且普通的小女子。

在人群中，我们擦肩而过，我想，你也不会注意到我，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我依然是我，一个微笑着行走的我，一个心底藏着温暖的我。

当然，偶尔也薄凉的我。

澄净明澈的长江水给我飘逸的情怀；绵香柔软的稻花给我安详的面容。

“只是一片叶子”，是我最初的个性签名，也是我最真的表达。

繁杂的世界，我愿如清莲般生长，叶子般安然。四季的轮回里，抒写属于自己真切、真实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