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不虚

 

薄暮。居所

灯，暖黄，把每一个角落照亮

砂锅里，鱼汤的白汽

居住着香气与鲜美

白萝卜翻滚

咕嘟咕嘟的声音随意生长

桌子上的碗筷

仿佛——放在原处的心

他们，面对面，互为风景

枣红的羽绒服有安暖的妥帖感

这朴素的存在——“能除一切苦。”

 

感恩辞

 

瓦池街很窄

呼啸的车辆一路散着噪音

我练字、看书、上网

偶尔，也会给人缝补

旧手机里，小桥村的桃花开得正好

懒懒的天空下，它们，从不说话

当操外地口音的小贩拖着长腔叫卖的时候

我仿佛感觉——

瓦池街在扩音器里

“像散步的牛、羊，走在田埂上”

 

金粉

 

莴苣碧绿。大蒜碧绿。菜薹碧绿

我坐在屋檐下，择大蒜，削莴苣，掐菜薹

 

女儿放学回来，门口写作业

我们偶尔说话，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我手里菜薹的黄花开得正好

无声地抖落，阳光一般的金粉

 

橘树花开 

 

妈妈打来电话说

橘子树就快开花了

我闻到清香

我的心里挤满了白色的小身体

哦，一种美正从妈妈的声音里出发

我想起了自己和戴草帽的妈妈走在橘林里

经过一簇簇洁白的花朵

经过那一场春暖花开

 

青菜

 

青菜青，卧在绿莹莹的田园

摘菜的母亲，脸上漾着朴素的笑

哦，这真好

你看，小蚂蚁已爬过这道田埂

一些光，拣出越来越低的美

落在母亲的身旁

 

秋光

 

河畔，草菩提子是比我更矮的植物

 

水蓼花开了

孩子低下身子，与一株花悄声交谈

此时，有阳光粘在她脸上

 

风吹过，水蓼花在摇

那些摇晃的影子

寂静无声，隐入一片秋光

 

我扭头张望：除了草菩提子、水蓼花

河畔那边，野雀子在飞

它们，闪光的羽翅，沿着天空攀援

 

风不停地吹

 

十月，橘子熟了

哦，亲爱，你看，树梢上停着的白云

慢慢地飘了过去

 

或许是风吧，有秋的消息穿过天空

现在，白鸽的翅膀，风吹皱的水面

不赞美，不讽刺

 

你倚在南窗。我赤着脚伸出双手

说到淤泥湖，想起我们曾在堤岸边浅笑，追逐

风不停地吹，那年的倒影还是十月的样子

 

哦，亲爱，就这样安静地相守吧

时间是新的

我们在一起喝茶，谈天，心无旁骛地生活

 

好时光

 

云朵一直都在
可见白色的阳光落在新发的芽片
菜园里的菜花开了不少
母亲身着新衣，与
“一棵青菜相看两不厌
这多么温暖。”

 

梅雨季

 

南方的雨季来临

我记得，石上附着青苔

艾蒿正香。寂静里
两只大鸟站在屋后的苦楝树上
看着从田沟里爬起来的那个男人,满身泥水
我无言，久久站在原地
等他走来，然后,低低地叫他一声“爸爸！”

 

修行

 

蔬菜、鲜肉、大米组成的日子稳妥与安逸，暗合幸福

老房子里，电饭煲里咕嘟咕嘟的热气直冒

炒或炖，无非是光阴被一遍遍重叠

油与水之间，有你看不见的厮杀、融合和雕塑

我需不断地重复一种坚守

以油盐酱醋的琐碎，“照见五蕴皆空。”

 

赞美诗

 

窗外，春天正在生长

一蹦一跳的小安安，代替我

在阳光里呼吸

你就在身边

我心愉悦

看电饭煲里的排骨萝卜汤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在整个厨房里游走

嗯，这迷人的香，已足够我们慢慢享用

 

周末，记

 

春渐深

村子里的油菜花开得正好

这熟悉的香味

始终跟随一种光

围绕在亲人身边

 

多少年去了

膝下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

年老的妈妈依然在灶火上熬着浓汤

这人间烟火

让沦陷中年的我，怀揣喜悦

 

南山

 

从一朵到另一朵

每一朵雪花，都还在远方

冬天一路走来

老屋子里，神龛攒下幸福

一盏灯下

母亲的绒帽，父亲的棉袄，亲切，恬淡

从窗户缝里吹过来的风

在一面镜子前安静下来

整个夜晚，故乡，在默无声息里

“衔住了整片的南山”

小雪来了

 

小雪来了。扎羊角辫的安安有了秘而不宣的双倍愉悦

她那么小。那么柔软。一张稚嫩的脸

有着小雪清清的光芒

 

妈妈在仔细地扫院子里水杉树落下的细叶

哦，这些灰黄色的叶子们是真的老去了

篱笆边，水蓼花还安静地开着

老树

 

阳光透过树枝

诸神回避

麻雀停在树梢扭头张望

天那么蓝，含着老树纵横交错的投影

和从投影里翻身坐起的父亲

地米菜

 

春风中，除了我

还有碧绿的地米菜

这真实而平凡的存在

无声，无息

现在，阳光明媚，春风一缕缕

附着于矮小的绿

 

麦子

 

喜欢这片绿

这些含苞的麦子，像怀孕的少妇

 

大地之上，它们肥美，欢愉

 

时刻准备交出体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