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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叶的诗

 

莲叶，本名徐玉莲。70后。因家贫而辍学，少年学习缝纫，而后自己开店养家。如今为家庭主妇。从小爱好文字，至从2013年下半年进入新浪写博，有散文与诗歌见于杂志报刊。

 

 

 

1，在这样的夜晚

 

在这样的夜晚，我站在窗口

看细雨在寂静里落下

------哦，昨日遥远

妈妈，我要如何说出一种慢

说出疼痛和悄悄消逝的今生

 

关窗。转身。关门

在干净的格子屋里看一本旧书

和陌生人说话吧

一个人，薄薄的夜

我有灯光分娩幼年的碎片

 

 

 

2，晚祷词

 

暮色简单。神的光，已平安来临

黑暗之上，红辣椒挂在屋檐

没有人注意，骑着电动车的女人刚刚回家

 

月的轮廓很美。厨房里的青菜

土豆、鲜鱼和盘子，它们

和站在灯光底下的人，有着完美的影子

 

 

 

 

3，而

 

冷风悄悄划开夜的从容

我不停想象------

彼岸的足音开始跳跃，奔跑

像我丰盛的生命

在更深的夜里抵达河流

 

好吧，在凌晨来临之前

我交出波澜，辽阔。而，亲爱

你看：徐徐飞起的大地

又省略掉漫长的黑夜

将灯火一一归还

 

 

 

4，我

 

阳光越来越薄

一只雀子朝南飞走

向远方延伸的路

赶在一场大雪到来之前

抖落多余的颜色

我无法承认，我是十二月里荒芜的女人

------风多么好啊，更深的夜晚

我是水袖长飘的女人，在春色里摇曳

 

 

 

5，旧音乐里的风

 

我闭着眼睛，听校园里的旧音乐

爬上围墙那边的春天------

阳光透过树枝落在女孩的太阳帽上

风和花香扑向少年的额头

吹来十七岁毛茸茸的气息

 

此去经年。一只白鸽飞来，又飞走

冬天已深，我却想你了

倚窗而立，有透明的风穿过垂落的窗帘

这样真好。雪下不下，你来不来

十二月的风，都会一段一段地走远

 

 

 

6，周五下午的阳光

 

此时，阳光暖暖地打在酒红色的瓷砖上

他们开口说话，一些异乡的口音

在城市的阳光里，不停地打转

 

我站在二楼。前方，樟树的叶子依然那么青绿

他们的烟灰不停落下来，我想象着一些远方的女人

怀揣一朵阳光，守望一个名词，一个春天

 

 

 

7，独坐

 

宽阔的虚无,指向所有的方向

现在，阳光是虚无,拉长的影子也是虚无

渺小如我，在年复一年里日渐变轻

而光阴皎洁，记忆里有白茅草落满堤坡

“嘘……”安静一会

看，那边有鸽子，立在窗台

传递昨日故乡的讯息

 

 

 

8，渺小

 

被劫持的日子，在冷冷细雨里，无语

暗淡天光，在疾驰而过的车辆里，越发迷离

喜悦？忧伤？抑或悲悯与沉默？

 

和冬天握手。在大雪到来之前

想起花朵、鸟鸣和月光下美丽的疏影

哦，我的深夜，也会在一盏孤灯里，丰盈

 

遥远的，摇曳着。大街上

人声鼎沸。我就在这里

“被渺小安慰，也被渺小伤害”

 

 

 

9，那年的白纱巾

-----致爱人

 

白纱巾，在白的透亮的光阴里素淡

 

想起那年，我居住在你心上

花蕊盛开。一朵月光从枝桠间穿过

微微颤栗的白纱巾，在你鲜艳的吻里，幸福

 

辽阔的云，在天空的城，走过

白纱巾，在睡去或醒来的夜里，长出空，长出静

时间之上，谁在小小的疏篱间，选择俯首

 

轻轻。我缓缓打开自己

亲亲，听我的呓语，在深爱而悠长的余欢里

辗转春秋，贴近泥土

 

 

 

10，忽然，老了

 

薄薄的日子。上升。下降

不停行走。在春天快要来的时候

我想遇见，年轻的，美丽的，水汪汪的我

------最好，我二十岁

坐在你自行车的前杠，感受到你温柔的气息

还有，我想去看桃花

牵着你的手，穿一件白色的上衣

阳光从我们中间穿过

花瓣一会儿落在肩头，一会儿落在脚面

你指着叶子笑着说：“看，它们都在等着长大！”

 

 

 

《清音》（组诗）

 

1，

蝉鸣，衔起雨声里陌生的变奏

好风如水，爬到树梢

青葱或者苍翠，在渐渐泛黄的原野

发出歌唱的声音，亲吻果实

 

此时，红墙下的影子半明半暗

谁的呓语，贴近泥土？

怀旧的人，与一些即将奔跑的种子

重忆那些逝去的往昔

 

细雨里，我经过八月，经过

遥远的寂静。屋顶之上

清音落下------睡去吗？清醒么

那就在一盏绿茶里，慢慢打开自己

 

2，

 

格子裙装满清音

我穿高跟鞋，在有雾的清晨

扣醒草叶上滚动的露珠

 

八月这样美。辽阔的风

勾勒浅秋素淡的身影

这个午后，有众多事物，深藏梵音

 

时间之上，车马渐远

而我，轻轻走来……

俯首，抑或站立，全是深爱的灵魂

 

一只鸽子飞过，银色的羽翅坠落成诗

篱笆旁，丝瓜还在开花，而年少的颜色

在云水深处，推开战栗的汹涌

 

 3，

 

夜幕。油江河畔的落叶栖落指尖

蟋蟀尽情歌唱。紫薇树下

坠落的美，更接近神明的信仰

 

清音几许。大地，以沉静之名

重返舞台。只有，长椅上吸烟的男人

在深深地叹息

 

钟声传来。月光爬过的暗角

空白覆盖了喧嚣。忽然之间

我看见有光穿过树影，旋转着退去

 

4，

 

雨声安静。我想起年少时在黄昏放牛

牛沿着路边安静地吃草

细雨里，孤独漫上来

我望着长长的小路，想哭

 

时间无动于衷

远处的坟地，逐渐进入黑暗

有雀子的叫声，跨越浩荡的寂静

坠入不可言说的苍茫

 

雨不停。紧挨着的风声，吹过流动的记忆

抬头。天花板上，蜘蛛网在微微颤动

恍惚里，我似乎看见

时间的花纹，若隐若现

 

5，

 

深处的水，有细小的呼吸

我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候，发呆。尔后，途经

-------原野、薄霜和一枚红色的浆果

哦，细碎的风轻轻走过，像一群赶路的蚂蚁

 

一些回声总在不经意里，飘忽

我的面前，水杉树轻轻晃动，叶片优雅

仔细听：静安寺的钟声从远方传来

低过天堂的梵音

 

月光安静地照着。一只猫跳过围墙

跳进不可知的虚无。此刻

在光不可抵达的地方

有神秘的影像，经过

 

6，

 

灰雀，一直向西，它流动的身姿

掠过夕阳里的甘蔗林

 

我在堤坡眺望。天上的云

沿着流水的影子，漂洗蓝色的旧梦

 

茅草尖黄了。风吹过的时候

什么都很柔软

 

昨夜，一窗月光。宁静的黎明

有淡淡的白，惊醒睡在身体里疼

 

你听：辽阔的风，喊着我的乳名

叩响老屋的门环

 

 7，

 

生长在别处。我来到这里

坐下来，听蝉，听风

 

孤独，如此辽远！芦苇旧了

远去的背影，正途经浅秋的吟唱

在转角，安详

 

是什么在召唤？一些默念的苍绿

如此安静，如此苍茫

 

天边。灯下的船和影子

没有动。处暑

我穿淡绿的薄衫，折叠飘零的日子

 

8，

 

我们坐着。雨后风

裹着浅秋的气息，不说话

这世界很美

想告诉你，我是水，轻柔，流淌

 

犬吠，穿过轻轻飘落的叶子

阳光素淡。亲爱

我们且不急着去园子里摘菜

你看，女儿还在沙堆旁玩耍

她“咯咯”的笑声，染天蓝的色彩

 

9，

 

雨一直下。窗外

慢下来的时光，浑朴，羞涩

满地的清凉，在横渡的秋色里，呢喃

 

蝉声渐弱。而永远，将风留下

岸那边的少年，边跑，边唱

远处，一群灰鸽子，浅浅滑过

 

光线单调。八月的翅膀，在花瓣

垂落的姿势里，打开发黄的钟声

你问：“雨还在下么？紫薇花落了吗？”

 

10，

 

草又黄了。八月的字，带着

怔怔的砖灰色，有着神一样的辽远

 

风，慢慢移动。一只花猫

绕过老屋枯凋的矮墙

 

昨晚，我梦见了安详的村庄

-----妈妈的炊烟

在接近天空的那一刻，生动

 

堤坡下，那青青的稻子，那半黄的豆子

带着大地的气息，孤独，奔跑

父亲年轻。他忙碌的影子

小麦一样的肤色

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阳光里

 

而今，流云新鲜，音符般飘远

我靠得很近，以一缕清音，相拥

 

 

 

《来生，我愿做一棵树》（组诗）

 

1，

 

时至岁末，旋起又止息的风，对佛许愿

日子都走了，而天空还繁茂着

树不说话，单刀直入。我看见

有光影披着白纱，在你中年的枝头，设置黄昏

而我，想成为美好的我，在我日渐衰老的时候

让你依然看见我明丽的微笑

 

2，

 

林子里，几只麻雀刚刚飞走

叶子早已落光

十二月的羽毛，在门前的喧嚣里，埋好伏笔

你不必诧异

------屋顶上，昨夜的薄霜在树梢儿打晃

而我，在变小的夜晚，生出星星

然后，把影子投在鱼的腹部，让它在流水里发光

 

3，

 

蓝！我看见蓝------前世的蓝

小桥村。河堤边的大树结满我们从没见过的果子

阳光盛大，从天的那边奔涌而来

平原的风裹挟着神的谕旨

我扶着铁锹，站在蓝天之下

给每一棵树致敬

满天彩霞啊，哥哥

我要坐在高高的树梢，供奉你的名和影

 

4，

 

低语，与一棵树。它长得那么缓慢

而后，又在一场祭祀里，复活

这很好。不管怎么说

一棵树的底纹是粗粝的，沉潜的

是渗入时间，燃烧自己，就可以抵御深寒的

 

远处，一匹马去了

我能做的是，抱紧日影、月辉及细微的光波

然后，心无旁骛地老去

 

5，

 

逝水之湄。我在一棵树下低头织一件毛衣

琥珀色的黄昏，在袅袅炊烟中

描绘田野，村庄和孩子们的笑声

你来到我身边，有话要说

我笑。哥哥，我知道

来生尚近，今生已远

丝滑的肌肤，会在另一段空白里

挽起破门而入的月光

而我，我想牵着你，永不回头

 

6，

 

当西边的墨云湮灭最后一缕胭红

淡墨一般的薄暮，从一棵树的根部出发

化成一片不真实的虚无

这熟悉的小城，风里涌动着你气息

那些看不见的生长，顺从，安宁

离佛最近。我托着腮

凝视着远方，凝视着虚无

我需要一匹瘦马，在林子里狂奔

复活前世亮灰色的悲悯

 

7，

 

飞鸟。房屋。流水。更远处的深林

一只鸟飞进了林子。我不说话

我从一丛灌木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哥哥，每一棵树都是神的孩子

在靠水的木屋边，高高的树梢微微摆动

那隐约的声音，提着属于你的灯盏

趟过流水。而我，用没有褪尽的回望

等着自己，长成一棵树

在风过的夜晚，召回游荡的魂魄

 

8，

 

忘记暖。忘记凉。像一棵树一样

站起来，就是大地上的巨人

我空着双手，看一朵向日葵，和四周一起寂寞

大音希声------

我得准备青冢，蒲公英，芨芨草和茂密的芦苇

等时间静下来的时候

我就俯下身体，把姿态放低

 

9，

 

单行道。我看见阳光，落在树梢

远处，充沛的背景和树影隔着距离

我睡了，就在树阴底下

肉身无用。我藏素心

其余，就随云雨蒸发去吧

我仔细计算过，它恰好等同于世间的浮尘

虚妄和我脑中嗡嗡作响的词语

 

而，一棵树，独自穿过夕阳，睡去又醒来

 

10，

 

我穿着白衬衫回到三月的树下

我的身体里长出那么多的爱

暖！

我要的暖，在这一刻生动

我要融入你，融入一棵树

桃花还开在枝头。无边的妩媚

结满细细密密的春天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春天

叶子掉下来，我潜回人间

晃动的影子又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