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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内蒙古自治区妇联儿童部长在黑城遗址合影留念。

《西行蠢事》

赵忠心

（2014年11月24日）

近些年来，因为年事已高，我出远门讲学，一般情况都是夫人陪我去，好照顾我的生活。

这次讲学，去的是内蒙古自治区面积最大的一个旗（县），地处自治区最西头，与甘肃的酒泉有咫尺之遥，与蒙古国接壤——额济纳旗。

从北京乘机先到呼和浩特，然后换乘西去的火车长途跋涉，十五个小时后才能到达目的地。

这个旗地广人稀。全旗面积十一万多平方公里，相当于两个宁夏自治区面积（六万多平方公里）差不多，总共还不到两万人，平均一平方公里一个半人。其中，一万二千多人居住在旗政府所在地（县城），绝大部分地区是无人居住的沙漠区。

跟新疆自治区妇联邀请老师去讲学一样，很难。内蒙古自治区妇联曾邀请老师去讲学，因为太遥远太荒凉太辛苦了，都推托有实际困难，无人敢去。

我不怕。自治区妇联通过全国妇联找到我，试探着邀请我。出乎他们的意料，我毫不犹豫，当即答应，他感激不尽。

夫人因为有事，实在脱不开身，就没跟我一起去，是我孤身一人前往。

                      顾此失彼，丢三落四。

那次去额济纳旗讲学，我已经七十四岁。毕竟有点儿岁数了，脑子不怎么好使了，不服老不行。

出去讲学，我满脑子都是讲课对象的研究、讲课内容的选择，讲课深浅尺度、逻辑体系等问题的考虑，总是在脑子里缠绕着，心不在焉；还要在不同的场合不停地跟生人打交道，应酬，攀谈，脑子常常感到不够使。因此，生活上的事常常是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常言说，懒人，都是勤人给惯出来的；笨人，都是巧人给惯出来的。因为夫人平时周到、细致地照顾，使得我生活自理能力出奇的低下。

所以，我单独出门，身边没人随时随地地照料，夫人最为担心的是我顾此失彼，丢三落四，生活不能自理，抓瞎。每次单独一人出门，临行前，她都是不厌其烦地千嘱咐万叮咛，千叮咛万嘱咐，不把我叮咛嘱咐烦了誓不罢休。就像中小学生外出，他们的家长那样一百个不放心。

  11月19日出发那天中午，在门口的马路上打车，运气很好。刚一出小区大门，就有一辆出租车路过，我赶紧一招手，已经跑过大门的出租车师傅将车慢慢地退了回来接我。我上车后连连致谢。

到首都机场三号航站楼时间本来很从容。当我在“特殊旅客”取票口取了票一看，是在c58登机口登机，在航站楼的尽头，是最远的登机口。

三号航站楼比二号航站楼要大很多，距离很远。我生怕登机不赶趟，安检后穿上外套拿起行李箱，我便急匆匆地向登机口奔去。

临行前，我奉夫人之命，把笨重的棉鞋穿上。在北京的冬天，我从来没有穿过棉鞋。突然穿上久违了大棉鞋，走起路来很不给劲，就像是踩着棉花走路，不仅很累，走得也很慢，我心里一个劲地起急。

当我气喘吁吁地走了一大半路程的时候，一位不认识的姑娘急匆匆地追上我，大声地说：

“先生，先生，先生，你落了一个书包在安检处！”

啊，我低头一看手提的行李箱，猛然想起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书包呀，怎么没有了呢？里面装着我的一顶十年前购买的价格不菲的貂皮帽子，那个时候就值一千二百多元！我连连道谢，道谢，赶紧往安检处跑回去。

还没上飞机就开始丢三落四，出师不利，出师不利，可真得注意了。

在赶往登机口的路上，我深深地自责：就带了两件行李，还丢一件，怎么会是这样的没用了？与此同时，我还想，要是真的把我的貂皮帽子给弄丢了，经济损失那倒是小事，不足惜；要命的是，恐怕回家后不知道要遭夫人数落多少日子，真悬啊！失而复得，我很庆幸。

我到了呼和浩特，没工夫休息。自治区妇联派来接我的车，接上我就从机场直奔火车站。还得要转乘十五个小时的火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

火车到站乘客上车下车，人员流动多，比乘飞机情况复杂，得提高警惕，可不能再这么粗心大意了。

            手套是“带”了，但没“戴”。

去之前，听说那里是旅游胜地，秋季的胡杨林景色独特，美景美不胜收，引人入胜。可惜，我错过了旅游观景的季节。

 出发前我上网了解了一下那里的气温。那里是塞外荒无人烟的大漠，要比北京低很多，这几天要在零下十几度。那里比北京要早一个季节，出发时用不着穿戴得太多太厚。临行前，夫人给我将羽绒裤、围脖、手套都塞在行李箱里，千叮咛万嘱咐，出门时都要穿上戴上。

面对夫人，我很乖，答应得好好的。

可那天到额济纳旗市郊八十里以外的黑城参观，却……

那天风很大，自治区妇联的朋友提醒我一定要穿戴暖和。我也答应得好好的。

我先是找我的手套。我的行李箱就像是一个神秘的百宝箱，有四五个拉练，我拉开锁上，拉开锁上，反复搜索，没有找到。我把行李箱的所有衣物都掏了出来，一件一件的查看，还是不见手套的踪影。

手套那里去了呢？怎么，不翼而飞了呢，真是奇了怪了。我绝对相信，夫人说给我带了手套，就一定带了。怎么，一不留神，手套却“人间蒸发“了呢？

眼看出发的时间就要到了，手套还是没有找到。算了，不找了。我很纳闷，也免不了生气，就匆匆忙忙地蹬车出发了。手套没找到，羽绒裤也忘了穿，毛围脖也没顾得上围。

那天参观黑城。这是个一千多年前的一个古城遗址，在荒郊野外，荒无人烟，风很大，吹到手上脸上就像是用小刀割肉那样生疼！同行的自治区妇联朋友帮我拉上羽绒服的拉锁，把扣子系上，还冻得我哆里哆嗦，上牙打下牙。

好不容易参观结束。回到宾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带着一个书包，手套是不是在书包里。打开一看，果不出所料，手套安静地躺在书包里。

我不禁摇头苦笑：手套是“带”了，但没“戴”。我真的是很迂腐。

“没把人给弄丢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从内蒙古回到家以后，夫人关切地问我：

“出去参观，手套戴了吗？羽绒裤穿了吗？围脖戴了吗？“

我说：

“不瞒你说，我都忘穿了，忘戴了。“

夫人惊讶地说：

“我不是都给你带上了吗？”

“是的。的确是都带上了。可那天游览黑城遗址，出发前没有找到，所以就没穿，没戴。不过还好，手套、羽绒裤、围脖都没丢。怎么带去的，又原封不动地给你带回家了，一无所失。那天，虽然我感觉很冷，但防冻的衣物都‘完璧归赵’，毫发无损，这还应该‘遭到’你的表扬啊。”

夫人摇着头，无奈而又怜惜，好气又好笑地感叹说：

“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我真是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你的生活自理能力，充其量也就是相当于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一刻也离不开我照顾。”

“看来，也只能这样要求你了：东西丢没丢、保暖衣物穿没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能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回来了，没把人给弄丢了，我就心满意足，烧了高香了。唉！”

我理屈词穷，无以应对。只能像犯了错误的中小学生那样，伸着脖子，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挨夫人的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