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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云雨之事”的正面与侧面描写

(2013-03-08 22:29:24)
标签:

云雨

侧面描写

正面描写

分类: 红楼文化


《红楼梦》中“云雨之事”的正面与侧面描写

 

 《红楼梦》与《金瓶梅词话》或其它那些古典小说相比,同样是揭露肮脏的社会,同样是展示秽乱的家族,然而,《红楼梦》中的文字描写水平要高出许多。

《红楼梦》中对“云雨之事”的描写有:

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警幻令宝玉与其妹可卿仙子“作起儿女的事来”;

第六回贾宝玉与丫头袭人初试云雨情;

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第十二回贾天祥正照风月鉴与镜中的“凤姐云雨一番”;

第十六回秦鲸卿得趣馒头庵,秦钟与尼姑智能的“云雨”;

第十九回茗烟与丫头卍儿在小书房“干那警幻所训之事”……。

“云雨之事”例子,还有许多。其高明之处在于:对这些“云雨之事”的描写,无论作者是欣赏是憎恶,它的文字效果给人以干净而非诱人心术;这样的文字描写,有的长至一小段,有的短至几句话或几个字,有的是正面描写,有的是侧面交待。

    我最欣赏的是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的那段侧面描写,含而不露,文字不落俗套:“那周瑞家的”“便往凤姐儿处来。穿夹道从李纨后窗下过,【甲戌双行夹批:细极!李纨虽无花,岂可失而不写者?故用此顺笔便墨,间三带四,使观者不忽。】越过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院中。走至堂屋,只见小丫头丰儿坐在凤姐房中门槛上,见周瑞家的来了,连忙【甲戌侧批:二字着紧。】摆手儿叫他往东屋里去。周瑞家的会意,忙蹑手蹑足往东边房里来,只见奶子正拍着大姐儿睡觉呢。【甲戌侧批:总不重犯,写一次有一次的新样文法。】周瑞家的悄问奶子道:‘奶奶睡中觉呢?也该请醒了。’奶子摇头儿。【甲戌侧批:有神理。】正说着,只听那边一阵笑声,却有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处,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丰儿舀水进去。【甲戌双行夹批:妙文奇想!阿凤之为人,岂有不着意于‘风月’二字之理哉?若直以明笔写之,不但唐突阿凤身价,亦且无妙文可赏。若不写之,又万万不可。故只用‘柳藏鹦鹉语方知’之法,略一皴染,不独文字有隐微,亦且不至污渎阿凤之英风俊骨。所谓此书无一不妙。甲戌眉批:余素所藏仇十洲《幽窗听莺暗春图》,其心思笔墨,已是无双,今见此阿凤一传,则觉画工太板。】平儿便到这边来,一见了周瑞家的便问:‘你老人家又跑了来作什么?’周瑞家的忙起身,拿匣子与他,说送花儿一事。平儿听了,便打开匣子,拿了四枝,转身去了。半刻工夫,手里拿出两枝来,【甲戌侧批:攒花簇锦之文,故使人耳目眩乱。】先叫彩明吩咐道:‘送到那边府里给小蓉大奶奶戴去。’【甲戌侧批:忙中更忙,又曰‘密处不容针’,此等处是也。】次后方命周瑞家的回去道谢。”

    再有第二十一回贾琏与“多姑娘儿”的床事描写,虽是正面描写,却用字斟酌,尽显贾琏“丑态”:那个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便暂将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不想荣国府内有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名叫多官,【庚辰双行夹批:今是多多也,妙名!】人见他懦弱无能,都唤他作“多浑虫”。【庚辰双行夹批:更好!今之浑虫更多也。】因他自小父母替他在外娶了一个媳妇,今年方二十来往年纪,生得有几分人才,见者无不羡爱。他生性轻浮,最喜拈花惹草,多浑虫又不理论,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不管了,所以荣宁二府之人都得入手。因这个媳妇美貌异常,轻浮无比,众人都呼他作“多姑娘儿”。【庚辰双行夹批:更妙!】如今贾琏在外熬煎,往日也曾见过这媳妇,失过魂魄,只是内惧娇妻,外惧娈宠,不曾下得手。那多姑娘儿也曾有意于贾琏,只恨没空。今闻贾琏挪在外书房来,他便没事也要走两趟去招惹。惹的贾琏似饥鼠一般,少不得和心腹的小厮们计议,合同遮掩谋求,多以金帛相许。小厮们焉有不允之理,况都和这媳妇是好友,一说便成。是夜二鼓人定,多浑虫醉昏在炕,贾琏便溜了来相会。进门一见其态,早已魄飞魂散,也不用情谈款叙,便宽衣动作起来。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庚辰双行夹批:淫极!亏想的出!】使男子如卧绵上,【庚辰双行夹批:如此境界,自胜西方、蓬莱等处。】更兼淫态【庚辰双行夹批:总为后文宝玉一篇作引。】浪言,压倒娼妓,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庚辰侧批:凉水灌顶之句。】那贾琏恨不得连身子化在他身上。【庚辰双行夹批:亲极之语,趣极之语。】那媳妇故作浪语,在下说道:“你家女儿出花儿,供着娘娘,你也该忌两日,倒为我脏了身子。快离了我这里罢。”【庚辰侧批:淫妇勾人,惯加反语,看官着眼。】贾琏一面大动,一面喘吁吁答道:“你就是娘娘!我那里管什么娘娘!”【庚辰侧批:乱语不伦,的是有之。】那媳妇越浪,贾琏越丑态毕露。【蒙双行夹批:可以喷饭!】一时事毕,两个又海誓山盟,难分难舍,【庚辰双行夹批:着眼,再从前看如何光景。】此后遂成相契。【庚辰双行夹批:趣闻!“相契”作如此用,“相契”扫地矣。庚辰眉批:一部书中,只有此一段丑极太露之文,写于贾琏身上,恰极当极!己卯冬夜。】【庚辰眉批:看官熟思:写珍、琏辈当以何等文方妥方恰也?壬午孟夏。】【庚辰眉批:此段系书中情之瘕疵,写为阿凤生日泼醋回及“夭风流”宝玉悄看晴雯回作引,伏线千里外之笔也。丁亥夏。畸笏。】

    《红楼梦》中的这些描写片段与其它古典小说的同类描写相比,高下立见。举《金瓶梅词话》为例,那里面大段大段的床事描写,满纸污秽,坏人心术,而且作者竟然沉迷其中,所以删掉那些段落丝毫不会影响《金瓶梅词话》的伟大。而《红楼梦》中的“云雨之事”的描写,简洁干炼,点到为止,轻描淡写,文字少而精,达到了其它古典小说满纸恶俗文字所达不到的效果,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跟作者的思想、观点、文字功力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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