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诗词名句赏读—197

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

——黄庭坚《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支》

 “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是黄庭坚的诗《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支》中的句子，全诗是：

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

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

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

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

 这是一首写水仙花的诗。水仙花，放在盆中与水石同养，白花黄心，有“金盏银台”之称，绿叶亭亭，幽香微吐，是冬天花中的精品。

 这首诗的诗题原为“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枝欣然会心为之作咏”，作于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冬天，当时黄庭坚奉召自四川回到湖北，寓居荆州沙市。在此期间，黄庭坚写了四首有关水仙花的诗，其他三首都用梅花、兰花等花和水仙花作比，而这一首却用“洛神”作比，可谓是匠心独运了。

 首联“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化用曹植《洛神赋》中的句子“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用洛神的美丽形象和飘然行于水上的姿态来比喻水仙花。一般人的比喻都是以物喻人，而黄庭坚却以人喻物，用洛神的形象来写水仙，把盆中的水仙写成“轻盈步月”的仙子，化静为动，化物为人，把水仙的形象写得神秘、动人。

 颔联“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由神转到物，由物转到情。“断肠魂”承首联中的洛神，“寒花”落实到物，“寄愁绝”延伸到情。这一联在结构上是承转的典范，在内容上则自然地流露出作者的怜物和自怜之情。

 颈联“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含香体素”写水仙的内敛，而“欲倾城”则表现了水仙的魅力。前者是低调有内涵，后者是实力不允许低调。“山矾”本名郑花，木高数尺，春天开小白花，极香，叶可以染黄，黄庭坚因其名太俗，改称其为山矾。“山矾是弟梅是兄”把水仙和山矾、梅花放在一起，这和前面用洛神比喻水仙不一致，显得有点滑稽。其实，这是作者有意而为的粗犷之语，目的是引出尾联的豪情。

 尾联“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写长时间坐着赏花，因无人共赏而生出恼恨之情，于是走出门去，想把赏花的喜悦告诉他人，但看见的只有一条横在眼前的大江。“被花恼”是因为花太好而无人同赏。“出门一笑”是因为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大江横”是诗人对水仙花感情的物化，诗人内心强烈的感情化为横在眼前的大江。

 黄庭坚是江西诗派的开山之祖，作诗注重用字，重视句法，讲究章法，这首诗看似随意，却能体现黄庭坚作诗的主张。清代诗论家评价黄庭坚的诗说：“山谷之妙，起无端，接无端，大笔如椽，转折如龙虎。扫弃一切，独提精要之语，往往承接处中亘万里，不相连属，非寻常意计所及。”

 “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就是“精要之语”，是“非寻常意计所及”的名句，须细细品味，方能体会到其中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