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孔庙的“触奸柏”

平素自诩为读书人,所以每到一地,都会去当地的孔庙里转转。但我从骨子里又没有文化人的“范”儿,所以远不如那些为求黄榜题名者们那么神情虔诚,逮谁就朝谁跪,还时不时摸摸庙里的大树或是窗棂,据说这里都沾着孔老夫子的“灵气”,对于应付考试,很是灵验。
天下文庙中最大的当属曲阜孔庙,那里是孔夫子的老家。我曾两次拜谒过曲阜文庙,印象都不太深,而且分不出哪是孔庙哪是孔府,只感觉那地方房子连着房子,地方太大,走得我脚脖子发酸。
这几年,久住北京东城,我的住处离孔庙就几站路,所以,也曾几次去孔庙转转。
京城的孔庙,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庭院里古柏成林。
也确实,看一座庙宇的历史,别看那说明词里吹的如何如何,那都是写这词的人在瞎编。其实,只要看看庙里古木的树龄和存量,就可作出大致的判断。
柏树松树因为千年长寿四季常青,自古就被视为吉瑞之树。孔老夫子就很是崇尚柏树,他曾把松柏与古代贤君相提并论:“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知君子”,所以,庭院里古柏如林,往往就会给人以庄严肃穆之感。
按照体现中国古代“左庙右学”的规制,和孔庙相隔一道砖墙的就是古代的官办最高学府国子监,也就是太学。按照周礼,国子监里要遍植槐树,而孔庙则必须种植柏树,因为我国古代的祭祀天地先君的坛庙里都必须是常青的森森古柏。
京城的孔庙里,果然在庭院中一株株古柏或耸立挺拔,似擎天巨人;或翠枝舒展,如流水行云;或虬根盘结,如苍龙凌波;或矫健威武如猛虎归山,但皆姿态苍劲,刚毅挺拔,风骨峥嵘。
有一株古柏,主干上布满巨大的树瘤,纹理明晰,造型怪异,百怪千奇,仿佛是吸取百年日月精华,孕育无数的生命。有意思的是,这些形形色色的大大小小的树瘤,像啥又不像啥。是啥?全凭各人的想象。
还有一株古柏,周身缠满藤萝,几不见树干。虽负重累累,却依旧傲骨挺然,誓不屈躬俯首,大义凛然。
种植柏树,还有一个有意思之处。孔庙内那近百棵,多为桧柏(北京的古柏主要分为侧柏、桧柏两种)。而桧柏越长就越显得虬蟠古朴,姿态奇绝,更能把庄严恢宏的古建筑点缀得古色盎然。
漫步孔庙,欣赏着一株株虬曲如龙历经沧桑的柏树,也仿佛在读树。树可以读吗?当然可以!因为一棵树,就是一本书!不信,那你就仔细观察一下,你会发现,每一株古柏的树身之上的每一道裂隙,无不满储着久远的历史,无不凝缩着往日的时光。
感慨万千之余,最叫我有所感悟的,却是那株巍然耸立在大成殿西侧的“触奸柏”。这株柏树高达20十余米,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虬屈斑驳的主干周长达5米有余。据说,这株柏树是元代第一任国子监祭酒(校长)许衡于元顺帝至顺二十年(公元1284年)所植,距今已有七百三十余年。
有意思的是,相传在明朝嘉靖年间,有一年,因崇信道教已走火入魔的嘉靖皇帝朱厚聪,要和道士陶仲文到紫禁城西的道教大光明殿去做道场,所以就派奸相严嵩去代为祭拜。代替皇帝前去祭祀,殊荣如天,这时的严嵩自我感觉极佳。正当他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走到大成殿前的这株古柏旁时,突然大风骤起,一根枝杈刮掉了他的帽子,严嵩被吓得惊慌失策。后来,严嵩果然不得善终,并被《明史》列为明朝六大奸臣之一。世人都认为这株柏树有灵,能辨忠奸,故称其为“辨奸柏”,也叫“触奸柏”。
靠近细看,在“除奸柏”的粗干上,有一个巨大的树瘤,很像是一个人的巨手抓住一个人头,老北京人都附会说,巨手是苍天之手,抓的正是严嵩的人头。
如今,这株古柏依旧枝干纵横,婆娑弄影,巍峨如常。
突发奇想,各地都应有一株“触奸柏”!但凡贪官庸官懒官坏官走过,苍天之手就会立刻把他的乌纱帽给掀掉,让他原形毕露,威风扫地,让百姓得以展眉舒颜,那该有多好!
金黄的阳光透过苍绿的柏树,洒在草坪上,留下一地的斑驳,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散发着一种悠远与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