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水陳先生文集

十四卷附錄一卷 

[明]陳九川撰 

李會富 錄入整理

 

 

明水陳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門人  董君和     編梓

後學  程  寬        

董  良     校正

建陽縣丞包大中   同校

七言律詩

三月三十日同滕良臣西山望雪

春畵山遊尚未還，乘風更上最高山。遠峰爭落青天外，疎樹微分白雪間。一勺湖光浮鳥影，七陵王氣護龍顔。杖藜只說滕生狂，猶有樵夫坐石閑。

虔州奉別陽明先生二首 先生有次韻

獨傳絕學鬼神聞，一點良知萬聖根。河水祗應充口腹，烏頭今復壯真元。春風久坐歡親炙，清廟忘言肅駿奔。但使靈心無障隔，此身終日立師門。

良知何事易多聞，妙合當時已種根。好惡從之為聖學，將迎無處是乾元。後闕。

同鄒東廓遊通天岩題紫霄宮壁 陽明先生有次韻

昂藏嘯虎出風聲，間伴飛鴻踏月明。擊磬幾人戞世溺，掃雲一榻臥秋清。後闕。

贛回舟中簡王蒙岡年兄

虔州再見陽明後，真覺吟風弄月回。月白九天梧葉下，風清一夜桂花開。象山何處尋書院，明水安居問酒盃。道喪經亡今轉甚，吾徒休自嘆秦灰。

遊武夷山

武夷雄鎮八閩宗，炎海來飄九曲踪。衣轉洞天牽薜荔，槎飛河漢撥芙蓉。丹厓日射仙人掌，碧水雲依玉女峯。信有隱屏如岱嶽，莫年風骨欲騰空。

登天遊觀

仙掌雲開竹露乾，天遊亭上獨凭闌。晴川曲曲蛟龍帶，峭壁峰峰草木冠。海氣東來連百粵，吳天北望接雙闕。乾坤菽粟青田淡，江漢風濤白鹿寒。

贈傅木虛丁戊

美人久臥芙蓉閣，倚石看雲心自閑。五嶽長携班玉杖，百年早服紫金丹。相傾意氣星辰上，直取文章漢魏間。何日梁鴻歸德耀，探書更入會稽山。

 

將入武夷留別高石門宗呂

滄海浮槎歸復停，眼中高適獨精靈。人文自古抱羲谷，仙骨元關太白星。秋去荷衣仍點染，年來茅屋更飄零。滿空白月同盃酒，何日青藜到幔亭。

至西禪奉懷聶雙江柱史

靈峰穩臥水雲寮，驄馬高風獨見招。春鳥好音時出谷，雪舟薄暮正乘潮。山城畵角年來緩，野殿鐘聲月下遙。應有精神凌寶劒，坐看星斗動雲霄。

九日承雙江大巡携宴西禪寺同高侍御郭水部席上限禪字韻

幽棲吾亦近逃禪，九日高風下遠天。即對蘭花元勝菊，況逢竹葉正如泉。霜臺道氣懸秋月，水部詩名動早年。日莫忽聞歌古調，牛山落木可淒然。

歲除聞詔許還山二老兼有侍養之典志喜二首

歲晚天書下紫微，即看喜色動庭闈。已復一丁供綵服，況令萬里解戎衣。青山自慶王孫定，滄海休愁釣客稀。誰解嬉遊忘帝力，衹應歌舞報恩暉。

又

百年至日遇天恩，萬里春風度海門。北極朝廷明日月，南郊典禮正乾坤。使星滿目臨分野，遷客驚心得故園。便向烟霞收寳劔，飽從樵牧倒山樽。

歸途過三洲留寄張武選年兄 時張謫尉潮陽

同年同難復同行，一別維揚海上征。序迹東南孤酒典，夣魂漢江度秋清。看雲歲晚鄉心急，歸路天寒鶴氅輕。問訊使華猶未至，三洲對燭不勝情。

天真絕頂小憇

春日天真風磴斜，杖藜絕頂見桃花。江奔東海三千里，城枕西湖十萬家。紫石漫山穿古木，翠屏隔岸度晴霞。倦來笑據蒲團坐，也對孤僧說《法華》。

眺罷歸文明閣

昔年空佳文明閣，此日初瞻天目峰。楚越東西分象緯，江湖左右湧虬龍。傷心世路多傍徑，仰首人文有正宗。逈倚乾坤嗟老大，坐憐蒼翠得從容。

奉酬萬見湖明府諸作因言寄懷

美爾湖邊坐翠微，群鷗日日自相依。接籬倒着隨烟艇，棋局長携過釣磯。放鶴亭中懷月興，臥龍山上望雲飛。非關別徑悭詩思，自是陽春得和稀。

春日泛湖有作

西湖與客泛春陰，歲久鷗盟得重尋。千里青山圍澤國，百源芳樹散禪林。道遙盡是風雩地，歌舞空遺洛汴音。落日短笻歸路滑，不知花雨濕羅襟。

訪費東湖州守

州牧先生早掛冠，歸桑百畝自閑閑。泊船百艘湖中市，環野千里雨後山。狂客忽來歡若夢，清尊遠眺夕忘還。溪頭別爾天台去，定擬重來説聖丹。

月夜同錢子小酌

一住天真兩月賒，殘尊還共對巖花。疎螢歴歴流天照，芳樹團團弄月華。吾道百年終有寄，達人四海本為家。故園翻是行窩在，雲滿蒼洲未種瓜。

越中懷望

萬峰廻抱越州遙，剡水錢塘吸海潮。禹穴龜龍元有範，雲門猿鶴可聞《韶》。獨悲間氣銷東海，莫指神山限昔朝。何處蘭亭堪祓浴，和風春服正飄颻。

越行舟夜

百里平川故下流，青山綠野夜行舟。江風蹔息微烟泛，海月初高遠樹浮。底事柁樓疑杜甫，無勞雪棹數王猷。群星正遶希夷夢，徹夜方言發棹謳。

新建祠樓晚眺 公諱守仁，字伯安，號陽明，封新建伯。

祠下行舟剡水來，樓前芳樹越王臺。日月雉堞天邊遶，雲擁龍山海上廻。桑梓儀刑開廟貌，乾坤聲教散風雷。獨慙早倚宮墻立，遲莫升堂白髮催。

過台州烈女祠

亂離四海幾忠肝，野婦從容死轉難。清籟雨驚珠淚濺，蒼崖日照血書殿。霞城正氣千秋烈，剡水清風六月寒。借問路傍車馬客，可來祠下正儒冠。

二公亭呈久庵先生

飛泉空灑二公亭，歲久猶驚鶴夢頻。禹穴仙風吹海月，羅浮紫氣擁文星。青藜散客來憑檻，白首尚書自註經。野雪山陰無限興，更憐谷鳥濯清翎。

桐栢道中望瀑

桐栢靈山戴海鰲，飛泉斜掛洞門高。遙看風日飄長練，近聽虛谷起怒濤。洒落石林消世暑，散流村谷下天膏。那知無路通塵界，猶有捫蘿客自豪。

桐栢宮前坐月

仙臺獨月坐雲根，萬籟牧聲溪自喧。孤月斜飛香碧頂，群星低入太微垣。伯雍石像山川鎮，劉阮塵踪草木昏。靜倚前溪搔白首，清歌風散滿乾坤。

曉發桐栢

千峰頂上有仙家，翠壁雲埋鳥道斜。白石幾岩飛雨雪，青精萬畝種烟霞。雲根深入天應近，石扇中開境轉佳。逸興西飛渾不極，石梁更去泛星槎。

石梁觀瀑

華頂支分千水遙，曇花勢合萬峰朝。銀河倒瀉蛟龍窟，虹石欹橫鳥鵲橋。高枕澗邊雲作蓋，酣歌夜半月為瓢。風霆猶驚空山夢，笙鶴如聞碧漢招。

和葉海峰嶺店驛候贈之作

海門暑雨限山陰，野舘烟霞滯水心。尸牘岩前空走使，孤尊野外自同心。天開方縱丹霞興，日暮驚傳白雲吟。莫向勝遊慙寡和，正便陶謝共登臨。

同汪清湖遊鴈蕩

白髮同遊傍海東，鴈山奇絕探無窮。雙湫不斷四時雨，尺霣長吹九地風。洒落雪岩終傳舍，湼槃花谷自禪宮。虎溪亦有東林社，何日淵明訪遠公。

靈岩寺同汪清湖葉海峰晚酌

玉女樓前陰洞開，靈岩寺外秀峰廻。雲過天柱群星遶，雷轉龍湫空谷哀。已分山川非世上，猶餘鐘鼓出林隈。對君清夜拚沉醉，便跨雙鸞歴九垓。

鴈山觀瀑

雲逑暵浯湮ⅲe湖瀑色映朝暉。中天滾滾江河決，半壁濛濛霧雨飛。時訝怒龍風浪湧，晴看浴鳥羽毛晞。一元象教流禪筏，三伏寒颷洒客衣。

龍鼻水

神龍幻蛻兩厓顛，隆準時猶滴玉涎。碧爪洞天撑島嶼，蒼鱗暑日散雲烟。却悲仙掌矜甘露，欲進鸞雛當醴泉。玉女還乘吸滄海，案行蓬嶠不須鞭。

能仁寺別海峰

鴈山歸歷逑桑廴肽苋蚀鋷字亍Ｈf壑林風吹火熖，半空海霧罩芙蓉。瀑飛香積欹空釜，日落荒臺臥古鐘。清夜禪談泣山鬼，曉來分袂白雲封。火焰、芙蓉俱山名。

樂清太尹招飲鳳簫臺

六月岩亭已空寒，更餘風雨灑林巒。鄉邦異地初受好，尊俎高談遂盡歡。日落霧烟橫嶂麓，鐘殘燈火下雲端。度溪已急嚴城鐸，海上今宵月更團。

江心寺登塔呈謝吳竹墩太府

掛席西歸揚海風，披襟還共宴禪宮。漁歌兩岸和清吹，塔影中流蘸碧天。九死孤忠懷宋相，百年高誼見吳公。醉登上界人初散，悵望中原水正東。

宴江心寺賦謝溫郡諸明府

白露孤城多主人，清尊何處樂嘉賔。龍歸海角開蘭若，鰲起江心湧相論。三伏陰陰坐冰雪，諸公滾滾出風塵。酒酣潮落暮鐘起，相望仙舟月色新。

挽葉瑞峰

蚤年京邸識雄才，海國秋風把劔來。空報文章驚内舘，猶傳鷹隼過行臺。鹿城蕉影廻春夢，象浦潮聲起暮哀。斜日登堂惟悵望，階前幾樹桂花開。

遊丹峰同縉雲太尹

仙都翠笋盡堪憐，萬丈孤峰更水邊。開關丹丘元度海，東南玉柱獨支天。鼎湖虛說神龍在，銀漢直滋寳樹研。還共仙郎酣洞宴，倚歌白雪興飄然。

青田石門觀瀑

石門雷瀑高頂鳴，霏微灑落翻無聲。機絲搖颺映日淨，空雨爽颯何時晴。潭邊怪石豈星隕，源上靈槎扶月行。安得天瓢細分灑，一洗六合塵心清。

過蘭谿吊陸鶴峰遂別汪清湖

共泊蘭谿吊陸公，盡將清梦付悲風。一江新張舟航異，兩月名山杖履同。盃酒獨浮殘月白，櫂歌空對夕陽紅。倚蓬柴埠看牛斗，悵望文星度海東。

羊角洞天

洞天只在子城間，羊角長封玉笋斑。白石從誰鞭後化，青城無使月中還。五峰盡拱神仙窟，二水重縈虎豹關。勝地百年還氣象，靈風此日洒容顔。

登擬峴臺

擬峴平臺枕玉樓，群英春服幾同遊。川流滾滾通江漢，山色茫茫帶越甌。漸喜鷗鳬還舊侶，每臨牛斗愧前脩。凭欄無限滄洲興，逈立春風廻白頭。

題贈湖山居士李廷佐

南湖湖上一青山，誰住湖山蒼翠間？菌桂江蘺時自長，閒雲幽鳥日飛還。漁舟好共滄浪月，笻杖應穿白石關。却報主人嫌遠俗，草堂西去傍塵寰。

寄酬廣南梁潔菴處士

梁鴻歲晚抱遺經，千里新詩到草亭。江月獨尋高士傳。海天遙現少微星。春風茆茨瑤芝長，秋水蒹葭玉露零。何日羅浮酬夙約，與君雲臥說《黃庭》。

壽東谷吳時愛五十

隱廬靜日對山青，半百相看問鶴齡。自採黃精辭白髮，況栽修竹滿虛庭。氣浮東谷初升日，目極南天忽見星。春酒高門歌棣萼，新詩此日寄沙汀。

題東山吳星士卷兼贈遊廣

何處東山亦草亭，白沙村外水泠泠。衡門鶴起松花落，幽谷雲深蓍草靈。蘿壁時留青竹杖，石牀長布《太玄經》。槎遊南海歸何日，休傍牽牛作客星。

奉和弋陽王見贈之作

苦憶朱門舊曳裾，忽傳白雲下精廬。風高濟北初增巨，金散河間正購書。孺子亭前雲樹合，滕王閣外月波虛。何時重近蛟龍佩，此夜空瞻牛斗墟。

壽外舅璜溪公六十

天衢早見文星逸，雲外初傳壽域開。瑞日春明章貢水，仙風曉下欝孤臺。紫芝金谷堪時採，白髮桃園不受催。但使東山留謝傳，他年來獻九龍盃。

又

麒麟下戀赤霄行，仙舄歸從白帝城。春日江南多瑞氣，清時林下一名卿。花前鶴髮年年照，竹裏龍枝日日生。懸憶高門珠履滿，頌聲馳雜紫鸞笙。

壽大司成鄒東廓先生六十

幾年説法向青原，南國諸生盡在門。白髮今看登壽域，綵雲西去覆仙尊。師門久共推曾子，函夏誰當相伯淳。却喜岩林添鶴筭，知君百歲位乾坤。

壽愛筠周翁八十

我愛江村萬竹筠，歷年八百以爲春。露梢細滴瑤池水，花徑長迷謇锝怼Ｈ辙D翠亭晞鶴髮，歲深班杖起龍鱗。和風吹送淇園頌，炯炯南天見老人。

壽陳侍御乃翁雲巢先生七十

解組歸來鬂未班，即看七十尚童顔。青精萬畝仙翁粒，菉竹千竿隱者關。天上龍章來渙汗，庭前豸服舞斑斕。試看瑞氣通南極，更見文星照北山。

壽南豐李封君七十

軍峰峰下彩雲飛，司諫南歸舞豸衣。已見龍章光隱德，更看鳩杖拜恩暉。秋風初釀青精熟，華髮頻登翠巘晞。他日文星滄海上，每依南極照庭闈。

壽太叅木亭樂翁八十

五月菖蒲華紫茸，一尊東去壽仙翁。青山今有祁公社，菉竹時吹衛武風。秉燭長看書細字，班荆猶報狎群童。蒲輪幸莫徵黃髮，鳩杖惟應問赤松。

壽古峰吳封君七十

蚤見吳郎振繡衣，十年强半侍庭闈。龍章並下時非莫，鶴髮雙高古轉稀。菉竹清風豪晚興，紫霞綵舞駐春暉。草堂飛祝疎山外，南極光應接少微。

壽吳隱君七十

何處仙風下紫冥，西橋斜倚老人星。一區自卜滄洲宅，七十猶漁白水汀。采菊旋添寒酒色，滋蘭已被壽筵聲。新詩遙落烟霞外，黃髮高歌亦獨醒。

示同志諸友

孔顏樂處幾能尋，詖行邪詞惑縂深。競倚杳冥為道体，那知兢業是天心。赫然真宰群魔伏，寂若無為上帝臨。一點靈機神萬化，古傳只此指南針。

題贈余華峰隱君

吾聞華蓋入青冥，上有諸仙控鶴庭。誰向山腰巢古木，直從樓角摘群星。年深藜杖窮丹井，春靜桃花下釣汀。西望靈山多逸興，何時掃爾紫云庭。

白鹿洞謁祠畢示諸友

聖神宗鏡在知幾，善惡關前事已非。念一迷時漂鬼國，心微動處見天機。龍乘沆瀣重淵躍，鵬駕扶搖萬里飛。莫道孔門無頓教，歸仁一日已傳衣。

奉和念菴先生贈壽之作亦因以爲壽

唱名早歲五雲高，金馬歸來醉海桃。南國漁樵堪自老，中原麟鳳共誰豪？蒲團蓮洞春逾靜，笻杖匡山秋獨勞。遲向三台調化育，先令四海播風騷。

哭陽明先生

德旌初格有苗回，萬里悲風禹穴來。神武那應天柱折，人文重見泰山頺。江寒仙蛻歸千里，歲晚哀歌動九埃。却憶故園刪述處，草堂空對越王臺。

又次雙江韻

曳杖逍遙不及門，心喪何以報深恩。三千子散言空在，五百年來道獨尊。一揭良知懸日月，直將至德配乾坤。朔風洒淚嗟何及，惟有精神萬古存。

送陳東槐太府改劇姑蘇

素秋風日淨山尊，送客江臯過雨痕。霜葉時臨星劔動，江天遙見宸獭Ｎ宸宀蓍w懸東榻，八載萊衣過禹門。天下誅求首吳會，知君此去定元元。

送周星山太府改劇饒州

夜與君侯惜別離，曉看風雨滯旌旗。天時人事元相值，綠樹青尊故有期。竹馬紫雲開道路，玉麟彭蠡洗瘡痍。却憐擬峴臺前路，他日翻留墮淚碑。

寄懷林西橋内臺

西橋元是濟川才，結構文章轉壯哉。汝水千年王澤下，峴臺萬里海風來。已看碧落轉鷹集，猶報蒼生詠草萊。江月漁舟無一事，思君也折傍江梅。

奉送御史大夫嶼湖秦公自江右巡撫赴召歸臺

撫綏暫倚出群才，弼兩終歸肅政臺。歲早含光搖五嶽，天清執法近三台。扁舟自此杳然別，尊酒那緣重與開。君佐太平樵牧穩，風高北斗首應回。

奉送御史中丞浦南胡公赴召入補廷尉

三月烟花照酒巵，雪丘偶赴故人期。江南經畧推胡頴，天下司平望釋之。卿月斜臨滄海度，法星元傍紫微垂。那知北極無爲日，正屬東山飽臥時。

奉和大中丞東峰汪公東鄉行臺見贈之作

中丞問俗野雲鄉，新邑豐年廣築場。峴首唯應碑叔子，畏罍何事祝庚桑。群山莫色侵賔舘，孤月寒光轉女墻。前席語酣忘杖履，高堂夜靜自風霜。

送蘇舜澤學憲擢山西太叅

匈奴數入鴈門開，天子初修拜將臺。刷耻誰為諸夏計，折衝今倚大蘇才。文星西去消兵氣，霜鴈南來壯客盃。莫厭舊遊輕此別，匡廬回首是蓬萊。

送應容庵年兄之雲南方伯任

別君北極入南溟，二十年來欲泪零。玉節重臨剛此會，盡堂再別更同醒。霜明江上多賔鴈，天入滇南一使星。風送雪舟廻首逈，獨憐孤月照漁汀。

奉送巡撫御史大夫印臺傅公移撫關右

西隴年來急皷鼙，中丞此去煥旌旗。撫綏南北三持節，興築先今幾勒碑。江漢樓船秋色遠，匡廬驛路夕暉遲。即看傅說調商鼎，休羡陳陶釣汝湄。

正覺寺送客次介菴韻

東郊為問歲何其，細雨寒颷征鴈遲。近喜疎鐘廻驛路，靜看殘葉下霜枝。雲峰終古仍為障，湖渚何年已變菑。忽憶前修留泊句，千秋回首一興悲。

丘定齋太守君子亭同諸公宴集

竹裏初開君子亭，秋高此夕聚群星。映池實見金波湧，侵座潛知玉露零。溪徑酒狂空禮法，蘭亭詩罰亦丹青。從來樂會皆陳迹，一曲酣歌仔細聽。

送楊清渠遷蘄州學正便道歸浙兼呈峴峰周子

楊子西來佐峴峰，十年桃李醉春風。忽傳化雨過江北，更訝文星在浙東。蘄樹遙連雲夢濕，楚帆斜映月波空。懸知他日登樓賦，却望臨川是故宮。

送府庠葉司訓遷吳縣掌教幷訊文衡山

共說龍泉葉水心，十年臨汝育青衿。文旌東轉吳門逈，仙棹中分震澤深。安定諸齋多逸軌，希文白代直遺音。重勞問訊衡山老，歲晚淇園竹林深。

贈高幕府休歸垓下

本向天衢振羽毛，偶來宦海試風濤。百年身退名猶達，千里官卑節自高。道柳若鞭征騎影，江雲欲逐佩龍弢。知君舞綵華堂暇，釣月濠梁縱小舠。

送少尹過最木休歸錫山兼訊顧洞陽年丈

羡君吏隱得吾州，底事微官苦乞休。百里雙松幾新句，五湖六月一歸舟。獨夜南斗韜龍劒，回首浮雲過虎丘。為報清溪故人道，訪君他日定重遊。

斗湖懷夏東洲

憶昔東洲舊草堂，斗湖移日看鴛鴦。半空雷雨亡龍劒，一旦風雲變鳳岡。盡省恨遺焚諫草，神駒喜晚續書香。未須多洒山陽淚，南望丹霞有耿光。

送郡侯五山陳公歸福清

自古功勳帶是非，浮雲請看落花飛。江城朝雨孤尊盡，海國春風一鶴歸。笑我叠歌楊柳曲，贈君惟有芰荷衣。遊槎何日銀河畔，會向南天問少微。

戊戌九日登銅山懷舊遊諸子

幾年杖劒虎岩東，此日淩虛鳥道通。雲去藤蘿猶自潤，山深橡栗不全窮。匡廬未度隨陽鴈，吳楚初吹落木風。獨使黃花憐短髮，諸君何以報山翁。

壬寅至日

至日今年雪後逢，江村茅屋凍全融。南天日起廻奔馭，大池陰消長楫龍。歲咧惑@增白髮，元聲猶賴泄黃鍾。天心似許陳摶見，雲臥空山雪幾重。

至後二日大雪

至日風高雪尚微，今晨積雪擁柴扉。瓊樓萬井烟初濕，玉樹千章花亂飛。江郭幾年披鶴氅，山陰無棹問漁磯。臨風匡坐寒廬在，片片吹來不着衣。

庚戌九日臥病不能登高簡徐少初 二首

多病還朝登翠微，即看陰雨掩柴扉。銅陵幾里忘樵徑，廬阜三年負釣磯。却愛黃花寒漸盛，獨憐白髮歲加稀。頽然病臥秋風裏，細集芙蓉補舊衣。

又

去年與子共登高，此日天池興正豪。北望兩孤開氣象，獨登五老動風騷。年來多病心徒壯，日對寒空首重搔。誰倚江臺還對酒，坐看沙鳥獨揮毫。

至日對雪

玄冥至日報年豐，滾滾瓊花舞朔風。玉律片時傳風異，瑤空萬里見雲同。愁長一線悲詞客，興足孤舟賞釣翁。野外謾傳黃竹賦，眼前盡是化人宮。

又效禁體一首

紛揉天花盡日飛，時穿戶牖點寒衣。微侵凍水滋龍蟄，潛畜春風待鴈歸。險阻悉平終過化，輝光旁映尚嚴威。配顏獨覺神功囿，華髮仍衝白戰圍。

辛亥除夕大雪

老去頻驚白髮疎，百年事業竟何如。東風明日將春至，朔雪今宵送歲除。童僕得酺喧鼓吹，兒孫為壽雜詩書。不知死海歡歌日，多少窮愁泣向隅。

壬子九日同諸公醵飲擬峴臺分韻得來字

九日同登江上臺，四郊秋色迤灵_。沙廻水落鳬鷖遠，雲薄天清鴻鴈來。白髮拚從霜後葉，黃花仍照掌中盃。凭欄斜日滄洲晚，回首中原晝角哀。

又

重陽稀見菊花開，高客爭携竹葉來。勝地況為開口笑，清時共得乞身回。魚龍正蟄瑤湖窟，虎豹空蹲金石臺。此日歡歌堪盡醉，明年晴雨不須猜。

癸丑九日臥病不能登高而吳東明公適過草堂漫賦此呈徐少初

去歲登高飛羽觴，今年此日臥匡牀。高人獨眺丹霞嶺，李子來談碧草堂。無奈衰年蓬鬂亂，惟聞敝枕菊花香。冥心倐過神遊處，倒挂銀河幾石梁。

至日

萬方初慶一陽還，自笑山人早閉關。天地心緣龍德見，軒轅曆憶鳳官頒。葭灰那復調中氣，栢葉猶堪壯病顏。落木浮生俱委蛻，至人何處覔還丹。

送李開春設帳臨江官署

李生西去亦奇遊，獨擁臯比為道帧Ｄ暌蛔鹋R客路，春風千里送仙舟。佩明行憶雙龍劒，筆彩元修五鳳樓。早晚看君門下士，相隨獻策上神州。

次韻奉酬木亭翁見賀新居之作 居扁空雲庭草

草唐地僻藉幽清，長者車來竹徑平。風急空雲當客捲，寒輕庭草探春生。草玄自愧楊雄宅，題壁增光杜甫名。徙倚前楹成晚眺，文昌今正在山城。

又次少初見贈新居之韻

自愛茅齋寄一隅，空雲庭草對迂儒。咸池日射疎櫺細，太乙星臨拄杖孤。栢葉尊前春滿座，菊花徑外雨如酥。已多詩句驅今古，敢道炎蒸定有無。

秋日董蓉山曾子和王一宗同宿東樓有作

小結棟樓納遠峰，浮烟山郭翠仍重。秋風偶下高賢榻，暮雨還來古寺鍾。雅韻堦前吟蟋蟀，清香池上度芙蓉。良宵一枕羲皇夢，莫向風塵說臥龍。

奉酬黃墩江太府宴集見贈之作次韻

刺史雄才走萬夫，清風盡徹九霄無。休亭獨坐時看竹，解榻相延自斷壺。深爲人文新晉乘，更詢民隱憶鉗盧。高秋此日同叅佐，把酒相看道不孤。

送龍屏蔡使君自東鄉改劇之臨海

東邑瘡痍久望恩，德星故下紫微垣。正懽寒谷回鄒律，何事春風度越門。滄海潮迎龍劒潤，赤城霞擁鶴裘溫。遐陬那得淹仙令，佇看雙鳬翌至尊。

聞千金陂成喜而有作奉呈五山陳明府

滄江抱郭本湯池，一決千金萬象移。父老百年懷古蹟，帆檣此日遶高陴。石堤宛宛虬龍臥，江口巖巖虎豹窺。刺史力廻天漢水，中丞功邁峴山碑。復堤者，巡撫印臺傅公也。

中秋玩月二首

美景其如此夕何，冰輪天上湧金波。正憐萬籟鳴俱寂，翻怪群星隱太多。意動幽微元畢照，興來衰病亦高歌。月華正吐貪看久，白露無端濕芰荷。

又

萬國中秋月正盈，光華獨盛碧霄清。烏橋影散銀河淡，丹桂香飄玉露輕。大地百年遺幾老，高臺此日聚群英。誰知懸象中天處，元共吾心一點明。

題廖西臯西山別業

君歸結屋事桑麻，却對西山境亦佳。林下聽鶯眠虎石，溪頭飲犢坐鷗沙。青精百畝仙翁粒，翠蓋一池君子華。何日相尋話尊酒，與君移日弄烟霞。

莊居漫興

初冬風日靜柴扉，匡坐忘言意轉微。四序天行元不忒，百年吾道竟何歸。冥鴻不息兼雲去，落水無端滿院飛。傳寫安能陶謝手，笑追江月共清暉。

虎溪枕上聽風

何處悲風作怒號，寒林徹夜震秋濤。唱禺地籟誰群和，吹萬天聲此獨高。虎嘯疑從空谷起，鳥驚定為峻巢勞。擁衾亦起趺跏坐，搔首浮生已二毛。

風雪臥病山莊

抱病山莊逸興違，閒庭臥看雪花飛。豫樟天際飜風葉，橘柚江干振玉衣。杜甫黃精堪托命，袁安白首尚忘饑。未妨門外深三尺，直待晴明掃釣磯。

漫興簡蓉山董子

逸興平生多竹林，年來無奈病相尋。青春空急蒼生念，白髮惟存赤子心。孤月象山增暮影，片雲禹穴起秋陰。涼風擬放山陰棹，抱膝同鳴情節琴。

董蓉山見訪江村別業奉贈二首

十畝芳洲野意饒，半生踪跡混漁樵。獨憐玉露滋花徑，忽報文星度草橋。興到鶯花遙自覔，道同雞黍不須招。知君夙抱天人策，惟待春風上紫霄。

疎雨江村爽氣新，高人疋馬出風塵。洲前橘柚千章靜，川上鳶魚一體親。落日遠天明褰懀镲L孤墅足蓴芹。知君不盡尋遊興，他日重來跡未陳。

奉和蓉山留贈之作

有客江干問釣磯，山人初試芰荷衣。坐同茂樹聽蟬久，浴罷晴川弄月歸。劒氣已看騰斗壁，詩篇況復洒珠璣。清秋信宿緣非偶，此日陽春如轉稀。

莊居川浴懷望蓉山董子

茂林溽暑未全逃，浴罷澄江首重搔。寳水遙分秋色下，銅陵靜倚夕陽高。百年勳業存耕釣，萬古軒裳入羽毛。悵望董生山閣下，天門三策尚為勞。

野客偶坐山中

班荆偶共野人談，山色天光映碧潭。啼鳥笙簧元不奪，繁花紅白巧相參。眼前畎澮皆莘野，樹裏山莊即傅岩。西望溫泉風詠處，片雲正卷葉仙南。

酬陸平村見和次韻

卜築君方竹徑開，幽棲吾故釣魚臺。陳陶麟鳳寧佳句，陸贄文章自別才。白虎晴光搖佩劒，青雲寒影落吟盃。倚歌羡爾新庭下，醉舞荷衣學老萊。

山茶

山茶仙種八閩來，江苑丹葩二月開。竟歲靜含霜雪蕋，矜春耻作杏桃腮。賞心為爾援詩筆，照眼慿誰放酒盃。莫惜草堂春爛熳，琪花空自發蓬萊。

奉謝野橋林明府枉駕虎溪山莊

久臥空山鹿豕群，秋風閒釣虎溪雲。漫勞明府頻停節，重與通家細論文。魚艇藥蘭堪注目，村醪野簌亦成醺。考槃敢擬隆中勝，他日名聞藉使君。

野橋視篆崇邑踰月歌聲載道聞而樂之賦此

西邑頻年少治功，使君三月詠兒童。百年吾道機元速，三代斯民直本同。獨見青萍輝夜月，時看皂蓋駛秋風。口碑自解聞樞宰，野史應先屬釣翁。

秋夜同諸友浴溫泉歸坐盤石傳盃

萬壑秋風吹褐冠，溫泉浴罷入松關。清歌縹緲傳仙樂，拳石分明坐聖壇。木末輕雲流冉冉，岩頭懸瀑落潺潺。傳盃未數蘭亭興，月色中天玉露寒。

新晴與諸子明山觀瀑宴坐

積雨初開酒力微，偶携仙侶下岩扉。叢枝巧向磐心出，高澗翻從石底飛。洗耳衹應污犢口，濯纓聊自比漁磯。放歌落日青天逈，起倚虬龍獨振衣。

歸寺

興來觀瀑坐雲林，日暮同歸石磴深。自笑枕流猶有迹，杳聽擊磬獨無心。百年元氣堯天轉，萬里春風楚客吟。僧散高樓群籟寂，東峰月色獨相侵。

明山秋興四首

弱冠幽棲采石芳，山樓舊是讀書堂。溫泉幾振三春服，碧澗時流九曲觴。落日千峰含紫翠，寒郊萬木染紅黃。朝班早點成何事，歲晚江湖雨鬂霜。

又

孟浪登壇說雨花，一時童冠滿山家。渡江人去憑誰證，立雪年來始自嗟。僧宇歲深繁草樹，仙岩秋淨絢雲霞。翠微靜坐西樓晚，銀漢冰輪拂戶斜。

又

峽如長鎻石門幽，康柴當年此勝遊。百雉赤岡移古堞，千秋碧澗自東流。雲飄雙鴈寒空逈，星帶群峰舊月浮。紛落霜楓迷石磴，獨留文藻照林丘。

又

危公勳業滿臨川，更向名山施福田。功等恒沙遺菽粟，秋來祗土接雲烟。神龍久散雙峰會，風虎猶驚萬壑懸。借問荒祠俱泯没，禪關悲咽有幽泉。

登廬山

匡廬峻極鎮中天，巨浸長江湧足前。五老手翻河漢浪，二孤身曳斗牛躔。飄風龍劒窮蒼翠，落日鸞笙度紫烟。悵望崆峒傷白髮，庋茅定擬對三泉。

端陽日諸子宴高美亭流盃為樂

去歲端陽天姥傍，今年五老薦昌陽。四山空翠當筵合，萬木稠陰挾日凉。釣石倒聽溪籟響，文星傍射客盃光。群賢儘有風雩意，日暮還流曲水觴。五老峰上有竅初穿，名文星。

舟行阻風[①]

寒江風急白沙飛，偶上沙堤歷翠微。坐羡征帆騰逆浪，忽驚鷙鳥下斜暉。千章樹色圍村屋，百里山光照客衣。莫聽舟人訟風伯，興來隨處是魚磯。

白石觀

繫纜同登白石峰，秋風滿谷問仙踪。班荆飽拾徂公栗，仗劒還依鶴子松。侯國南開千嶂遶，漁磯北鎮兩江雄。與君不盡鄉關興，直入匡山作臥龍。

將入天池宴華補菴司徒江署賦謝

湓城舊對匡廬遶，金署西開江漢廻。此日河關逢吏隱，百年文藻見仙才。鴈邊帆影餘僧盡，簾外山光落客盃。潯浦知君無限意，蓮華峰下共誰來。

天池遊眺讀先師題刻

五老垂衣坐紫霄，天池僅在五峰腰。寒溪翻雲雷長闘，夏木舒晴暖尚遙。雲起粵甌皆北擁，山隨江漢盡東朝。仙翁一過無消息，遺得清歌入洞簫。

捨身巖懷東廓念菴不至

寺外溪喧草樹芬，捨身岩上坐氤氳。楚天斜日明江練，淮海長風掃洞雲。潭定神龍應法化，山深白鹿可吾群。青原咫尺星河畔，悵望仙槎杳不聞。岩下有神龍宮，上有龍潭，左有白鹿升天臺。

遊開光寺讀山谷所書七佛偈及先師磨崖碑

廬謠見說香爐勝，短髮炎風始一來。天近白龍垂劒闕，月高玄鶴下書臺。誰持佛偈前塵淨，鬼泣厓碑空谷哀。匡坐荒臺良夜寂，獨看星漢共昭回。雙劍峰在寺右，太白所謂“金闕前開二峰長”者也，瀑布挂其左梁。昭明太子讀書臺在鶴鳴峰下。

尋古鹿洞觀水簾泉道中漫興

數月匡廬兩度來，為尋李渤舊書臺。久憐鹿洞埋烟霧，欲傍龍湫剪草萊。似有群仙遺藥在，直看五老笑顔開。湖邊縂是行吟地，漁父相逢莫亂猜。

宿黃巖寺同徐少初

劍闕僧廬近斗牛，高秋木落偶同遊。天邊島嶼浮微浪，湖上舟航點亂鷗。竹榻影侵霜月冷，茅簷烟入曉雲浮。會將卜築簾泉谷，飛錫能來碧樹頭。

夜觀野燒

村栖驚見暮天紅，野燒誰然五老峰。翻訝海雲扶日月，直看空火出芙蓉。青山有主應驅虎，赤氣無端却化龍。莫惜繁華零落盡，猶餘膏澤慰三農。

下天池過大林寺

遊罷天池鶴夢殘，手持綠玉下雲端。烟湍㶁㶁溪橋震，夏木陰陰澗道寒。洞口忽聞清磬響，谷中猶有大林攢。豁然一笑逢僧飯，為指前山是法壇。

遊前坪寺

野寺閑來草徑長，相隨童冠自蹌蹌。當空白日心同麗，度竹清風坐轉凉。山色擁門存象教，鐘聲從此覺迷方。誰將傾蓋論文地，浪擬傳燈說法堂。

冬季同劉華岩年兄登華蓋

歲寒與客御天風，始信青冥鳥道通。萬壑芙蓉標玉笋，九天象緯帶琳宮。紫玄洞蔽虹橋斷，綠竹峰寒鶴馭空。拊劒高歌淩倒景，愁瞻西北是崆峒。

夜觀金燈

夜坐峰頭倚少微，忽傳仙炬炤岩扉。初驚殘曉從空散，翻說群星遶樹飛。豈惜衣裳雲外冷，應開笙鶴月中歸。山樓籟寂開丹卷，猶有青藜傍客輝。

下山漫興

遊罷靈峰歸興清，捫蘿猶自遶山行。直携孤劍丹霄下，俯見千峰白霧橫。藥臼眼池俱幻迹，龍潭虹瀑尚雷聲。年來亦悟長生訣，不待金爐九轉成。

冬日訪董兆明遂同舟過永豐乘雪而歸漫此相贈

閑來乘興出岩扃，雲谷遙尋董五經。象外共瞻無機老，霧中誰識少微星。雪晴鰲水仙舟返，風急牛山古木零。落日寒汀歸宿處，草堂燈火酒初醒。

寧都泛月

扁舟五月下梅川，歌罷滄浪抱月眠。千古文章星漢裏，三皇氣象枕衾邊。新添白髮明風露，舊識青山瑣霧烟。正憶王公雙履遠，夜深孤鴈過南天。

訪劉中山翁

牛山西去翠重重，歲晏秋江問臥龍。抱膝聊吟陶靖節，前身浪報郭林宗。百年懷道酬初志，千里論交恨晚逢。携手從容共遊息，高歌落日坐雲松。

宿中山書舍

太極中山一草堂，雙溪門外郎滄浪。匡床露濕攤《周易》，客坐風高帶楚狂。遶膝鳳麟殊滾滾，循階鶴鹿故蹌蹌。寒燈信宿論心處，回首風烟定不忘。

康明府招宴雙江樓奉次璜溪丈人韻二首

萬家山郭帶雙流，上有飛雲千尺樓。傾蓋獨登康樂宴，憑軒誰抱少陵憂。頓令五月無新暑，下見群山識舊遊。詞賦已經開氣象，干城今復仗公侯。

又

鎮雄南服越裳通，鏤笛長橫嶺海風。平倚江雲看鸛鶴，折衝尊俎帶羆熊。謝安已起東山臥，龔遂初成北海功。哥罷滄浪重搔首，暮雲猶傍夕陽紅。時璜溪翁起補大廷尉。

再呈康明府用侯三峯韻

危樓盡日白雲飛，始為文翁一振衣。東會江湖雙水去，南臨甌粵萬峰微。炎風自轉驅歌扇，煙樹猶疑隔釣磯。落日酣歌堪涕淚，鬰孤臺上月輪輝。

奉酬侯三峯兵憲見贈次韻

行臺晝永羽觴飛，栢裏清風徹葛衣。著作即看文事遠，折衝更覺凱歌微。百年赤漢雙風翮，滿地滄浪一釣磯。何日天台酬夙約，青山白月共光輝。

阻風二首示危裔芳

畵艤曲岸候風平，轉聽飛帆擁浪聲。冥鴈一行寒日落，江天萬里暮雲橫。數家茅屋斜開障，幾樹霜枝寂不鳴。自信浮生隨處是，明朝猶莫問陰晴。

又

歲晏天風阻客舟，寒鴉賔鴈滿汀洲。霜蘆自作纏頭舞，樹竅如為擊節謳。靜閲陰霾皆美景，平看波浪亦安流。物情天怒元無著，却笑清樽解遣愁。

挽萬五溪先生

論心幾載憶君同，此日登堂慰若翁。故里兒童望司馬，西陲將士泣韓公。文章未惜流傳晚，笑語頻驚夢寐空。獨倚斗牛看劍氣，西林終夜起悲風。

別萬五溪墓

卓峰深處是君墳，五里松杉隔暮雲。宿草欲青今近泪，故人垂白此消魂。不聞猿鶴矜恩命，空見麒麟臥夕曛。別爾東征頻把劍，雲山猶自負碑文。余所佩劍，公所贈者。而臺翁委作墓表，尚未及為之，故云。

復古書院燕集席上占謝

何處蹌蹌列俊才，浴沂橋畔法堂開。青山元示潛龍象，翠栢初成宿鳳材。千里何緣叅勝會，百年共擬脫凡胎。芳筵不盡為歡意，以闕清歌酒一盃。

留贈王兩洲年兄

冢宰初歸晝逄茫嗜藖淼棺舷加x。共驚白髮悲春去，細剪青燈話夜長。醉月自饒諸歌樂，散金誰道二疏强。請公重結耆英社，千載風流繼洛陽。

冲玄樓居對雨

朔風吹雨滿山樓，匡坐焚香百慮休。淅淅九天垂象教，蕭蕭萬木挾雲秋。潤添蓬鬂無垂耳，寒襲孱軀欲索裘。山鳥也知隨處樂，飛鳴時出竹林頭。

又雨霽一首

即看寒雨歇空山，徒倚危闌豁病顔。風掃煙雲三界淨，日明天地一身閑。遠峰新霽來空翠，高樹深秋散灏唷２坏琅铄瓬婧Ｍ猓司右炎猿鰤m寰。

挽劉中山翁

不見中山劉聘君，秋江七十老垂綸。悲風忽報文星墜，道氣猶疑霽月新。瞿圃已無延射客，淇園空有誦詩人。江鄉共吊儀刑遠，涕淚臨風幾汗巾。

宴遊戴中丞鴻源年兄三圃是日為公誕辰

駕稅東湖三圃開，光騰南極一星來。翻驚白髮同仙棹，剛喜黃花照壽盃。鸛鶴已諳新竹徑，鳳麟還集舊書臺。多君少入耆英社，愧我歌非《大雅》才。

留題三圃 公慈壠在焉

晝彘L疑魏圃開，秋帆今向賀湖來。草青犢臥耕雲塢，沙白鷗依釣月臺。蘭畹烟花饒晚興，萱丘風木起遺哀。名園剩有淵明趣，掉雪相過定幾廻。

同善山入虔萬安舟中憶南野宗伯

風帆遙向鬰孤臺，五月扁舟亦快哉。兩岸青山皆北走，孤城綠樹自南來。論心此日還仙侶，開物當年憶聖才。皇恐灘頭一廻首，獨憐快閣近三台。

疎山一覽亭

石橋蘿徑寺門廻，直上高亭雨正開。天入越甌雙鳥沒，溪奔江海幾帆來。蒼藤古木藏禪乘，翠壁孤雲隱釣台。悵望青田寥落久，遺風始振白雲隈。

又次韓栢菴中丞韻

江草何曾喚客愁，山花直解咲人遊。白雲剛放千峰霽，綠野俄驚二麥秋。上界由來多氣象，中丞已遠尚風流。烟塵西北堪回首，勳業惟聞漢將收。

發南安望梅嶺

春遊偶向粵門來，獨上吟風弄月臺。吾道無方圍宇宙，此心何處著塵埃。新雷忽送章江雨，遠笛那飄庾嶺梅。明日扁舟下南海，江門誰共掃莓苔。

同青蘿古林登五層樓

粵嶠高樓霄漢間，遶闌星斗盡堪攀。萬家城郭藏烟樹，九譯帆檣帶海灣。山落天涯心共遠，雲飛鶴背意俱閒。請看元氣旋玄極，共御春風入帝關。

白雲峰謁白沙先生祠

先生糟粕古人書，獨看浮雲過太虛。《擊壤》百篇皆樂舞，浴沂滿眼是鳶魚。江門春在藤蓑破，衡嶽懷深笻杖餘。悵望滿天星斗逈，九龍泉遶白雲居。

大忠祠吊古

中原盡失天王地，南海猶吹朔漠風。三島雲霞延象魏，一方星斗墜龍宮。時窮籌策惟孤注，身重綱常尚數公。陵墓緫無羶土近，長遺蛟淚洒英雄。

又

潮神千古泣厓門，中有忠魂海苦奔。南斗那堪廻北極，西湖早已棄中原。袞衣終有蛟龍護，胡騎猶聞虎豹喧。島嶼浮空多少在，八千豈讓會稽屯。

同諸公宿白雲峰

萍水春風海上逢，論心還共白雲峰。青天縱望凭雙鵠，皓首狂歌飲九龍。星近高樓驚拂劒，日斜下界更聞鐘。酒闌起望東溟月，已挂羅浮嶺上松。

又次青蘿韻

白花遲日正芬芳，遠水兼天入混茫。已跨蒼虬輕去住，更隨黃鵠見員方。自憐海岸乘桴勇，誰接江門舍瑟狂。日暮忽聞歌越語，且呼明月共飛觴。

青蘿古林相期送余小廬山同發而余舟先泊與三謝子登飲妙香臺下倚厓松候望不至有作[②]

海珠鰲峰相對遙，粵南門戶亦金焦。石來梅嶺浮雙彈，水落曹溪吸二潮。尊徙中臺香霧滿，帆飛兩岸綵霞飄。仙槎眇眇來何晚，班坐雲根首重搔。

同祁門三謝子遊飛來寺

夜泊煙汀見化城，曉緣雲磴問飛甍。半空日午天雞報，隔岸林深山鳥鳴。峽裏波平開鏡象，亭邊泉落奏金聲。諸君已悟飄幡意，更向南華頂上行。

遊南華寺憶陽明先師

千載曹溪尚肉身，本來面目見誰真。雲山四遶皆春色，日月雙懸是法輪。久向鹿車憐絕靷，漫從龍銍@遺鱗。年來吾道衣何屬，回首虔州更愴神。

睡覺

深入南華翠幾重，香烟日夕遶諸峰。掃雲遂借春山榻，欹枕初醒午夜鐘。萬壑松風鳴鉄馬，一溪烟月動金龍。傳衣却憶三更頓，腰石誰憐八月春。

發南華道中

南華一宿意如何，西竺千秋語不多。曹水半源盤阪谷，唐松百尺倚藤蘿。遺風遠振青原樹，末劫誰憐黑海波。授記神駒何處去，馬鞍空自欝嵳峩。

和唐荆川天寧寺韻

久憶龍門始一登，匡牀得借水雲僧。柳煙遶寺春光透，花雨迷宮淑氣蒸。淨土法螺元寂定，塵寰野馬自奔騰。仙舟細接離筵語，翻覺欣聞昔未曾。

和劉華岩年丈韻

青陽依舊過茅廬，殘臘猶兼病未除。客至玄談忘杖履，年來靜坐廢圖書。江南霜雪傷遲暮，天際陰雲任卷舒。久已潛心窺古易，時人休探草玄居。

訪顧中丞箬溪留別

中丞歸隱箬溪西，草翠庭前菜滿畦。千里棹來春雪後，一尊話別暮雲低。共驚白髮憐花落，翻聽清謳和鳥啼。此別知君超上乘，能忘一語破吾迷。

饒州浮石寺次羅念菴韻

偶遊孤寺說三生，坐見南天江霧橫。湖外靈山多曉色，舟中祇樹亦秋聲。一叢白鷺與人近，幾點黃花照客明。星渚西湖誰伯仲，獨憐衰白始來經。

題前坪寺

一宿山房話夜分，高樓應有鬼神聞。薰風無數傳天籟，法樹猶能集鳥文。入座清歌聊侑酒，出門隨意看流雲。浮生踪跡原無住，歸去人天日未曛。

望雲祝壽卷為撫侯星山周公題

仙翁高臥竹園間，聖主傳封棘寺班。慶澤正流三峽水，壽筵下控七星山。南風江國萊衣舞，西日關雲紫氣還。獨倚民心介春酒，長飛親舍駐童顔。

明山秋興二首

南康書屋枕明山，碧澗高題紫翠間。鹿洞遙分寒瀑勝，虎岩應幸卿雲還。人文一代羅星漢，霜月千秋照石關。回首荒臺鐘鼓地，松濤峽水日潺潺。

又

誰開精舍扁紅泉，曾氏風流若有傳。東魯溫沂移近麓，南豐文苑得遺篇。千峰日月惟書幌，滿地風烟盡墓田。石磴已隨樵徑沒，霜林唯見佛燈懸。

送年家繼峰舒君之任[③]

愛子通家性獨靈，手提霜劒發新鉶。風雲時至開衡岳，雷電春深過洞庭。神滯一隅皆着相，鑑空萬象豈逃形。年來剩有西遊興，好聽歌聲浴日亭。

壽曾侍御元山公六十

幾年持斧淨閩嵐，龍劒長揮更海南。已綱群才親扆寧，尚沿歷代着纓簪。荆國文章推子固，孔門風詠啓曾參。後天從此用玄牝，笑入無窮問老聃。

壽梅峰羅隱君八十

高人野性樂郊坰，談笑相看入耄齡。有子傳家如敝屣，開名於我一浮萍。時攜鳩杖尋菟竹，自拔龍泉斸茯苓。直到羲皇仁壽域，丹砂不挂衛生經。

別何中丞吉陽榮陟縂曹

年來就正故人稀，再見何公請益歸。語道已聞無内外，論知未暇及精微。即看節度心良苦，更轉漕臺實自輝。早晚格君惟盡性，廟堂還肯憶柴扉。

夏日訪黃暾江使君池陽招飲齊山復燕郡齋兩郎春元從此北上用杜牧韻送之

江上南風孤棹飛，訪君千里一身微。泛烟清浦穿楊入，招燕齊山弄月歸。愧我無爲添白髮，看君有道駐春暉。鳳雛雙去鳴丹闕，指日泥金慰豸衣。

遊九華花城寺

炎風為看九華來，百栜饺仉呁忾_。隔岸從人窺色相，通樵無徑起塵埃。化城百室皆雲窟，地藏千秋尚法臺。獨惜陽明皇極教，荒祠一畝盡莓苔。

偶述示諸子

二十餘年問道津，於今始若見天真。莫來意上分凶吉，直向幾先合鬼神。程學大公方定性，顔知不善已幾仁。法門不二從君入，休隔宮墻望聖人。

奉懷聶雙江柱史[④]

附錄

刻明水陳先生文集後序

包大中

嘗聞之，學以明道，文以經世，詹灰字撛眨∪ⅲ蟮烂鞫袒ⅲ粲糁模弦灾浱炀暤兀乱灾A國潤身。後世雖不逮古，然於世則能狀朝野之雍熙，於生則能全行藏之高潔。千百禩之下，雖文章與時高下，而仰之如日月，崇之如岱嶽者，猶一日也。所係豈湝哉？

秦漢以降，作者代不乏人，其本於道者蓋亦鮮矣。惟董仲舒、韓愈、歐陽修能以文明道，著述炳炳然照耀千古，較之濂洛關閩稍涉蹊徑，然根極領要，其會歸則一而已。

我朝自仁山、陽明、白沙諸公以道德文章名世，足以仰配前脩而後罕其儀者。大中自髫歲得聞臨川明水陳先生經學明道、德教育人，嚮慕者久之矣。邇承乏建陽，獲知於蓉翁董公祖，出示《明水先生全集》。捧誦而喜，抑得以慰數十年之望。雖奔走倦憊，舟車憇息，展玩忘疲，因以盡究其蘊而綜其要。

噫！公之殫心於道德文章，棲息於山林泉石者，蓋亦有自矣。公弱冠掇巍科，輙遊陽明先生之門，得趨探其堂奧。既而歷官清顯，不以朱紱赤舄為榮，自得鹿門河汾之樂。文究六經之蘊，詩宗三代之旨。其宏麗典則，悠揚暢達，直追董韓歐陽之逸駕；循重繩准，整飭雅贍，遠探濂洛關閩之淵源。故仰之如泰山喬嶽，趨之如鹿門河汾，而不能已也。玆文既行，後世之同志，得無取法乎先生而興起者耶？

蓉翁不以大中鄙，乃屬校刻是編以廣其傳，且俾序其簡末。中於先生之文之德，固所樂而頌之者也，敬敍於左云。

嘉靖歲在丁巳仲夏，建陽縣縣丞四明包大中謹序。

 

 

各祭文及諸記 俱年譜所載

胡松祭明水文[⑤]

巡撫江西都御史胡松

嗚呼！道南夢斷，象山振聲。人靈嶽降，間出先生。神珠五色，颕睿莫京。明時應制，天衢弘亨。太常筮仕，曲臺決評。斥劾權宦，檻折齊名。龍飛旌直，南閣特榮。所聞正學，盡欲躬行。群讒投杼，洛社結盟。開來設講，紹緒陽明。惟撫多士，皆時俊英。咸就有道，切琢裁成。松奉璽書，縂結戎兵。掃除盜伲瑴焓幊矤I。平生景仰，登堂識荆。公疾在躬，勉强出迎。臨別數語，玉佩瑤瓊。曾幾何時，泰嶽頽傾。券臺荒草，欎欝佳城。遣玆薄奠，聊薦哀情。公神在天，鑒我虔铡

劉炌等祭明水文[⑥]

撫州知府劉炌、同知袁株、通判梁繼芳、何諮、推官鄭守益仝奠

惟公質敏學博，蚤登甲第。請告還山，靜養三禩。德性堅定，方敢出仕。初官太常，禮樂明備。正人在朝，群邪斂避。武廟南巡，人心駭異。公曰玆事，宗社大計。首倡伏闕，抗疏陳尼。直忤震怒，廷杖幾斃。削秩編氓，歸田樹藝。一時縉紳，諫章相繼。肅皇龍飛，盡起忠義。公復舊官，轉副儀制。旋轉客曹，忠鯁愈厲。致觸權奸，謫戍海衛。五載宥歸，食粗衣敝。師事陽明，良知授秘。多士雲從，切磋砥礪。講道會朋，精深造詣。炌仰德久，親炙無地。前春幸捷，令尹是畀。予宰金谿，得挹道氣。望之儼然，即溫聽厲。予心服公，越門高弟。邇來守撫，謂可數侍。公之精微，庶幾詳示。值公養疴，重關堅閉。云何泰山，遽爾頽棄。哲人既亡，邦囯殄瘁。予率寮屬，哭公洒淚。割牲釃酒，薦此哀意。

游日章祭明水文[⑦]

臨川縣知縣游日章等

嗚呼！君子一身之出處，關天地氣咧⑺ィ灰蝗罩嫱觯M聖賢正學之興廢。惟公嶽降毓靈，博覽鄴軸，探奇邃趣，際時而出。朝端共仰，為景星，為慶雲。冰廳議制，南閣裁書，毅然以行道自任。奈道與時違，竟投笏明農，臥嘯山林。飛塵不到五友之亭，優游舒懷於綠野雲霞之間。講學垂教，欽聽環席。洙泗濂洛之緒，不湮滅於俗儒者，象山之後有人。孰意氛鎻草堂，山川正氣復還於宇宙之陟降。俾後覺云蒙，誰闢荒棘？公之令子，聳壑昂霄，三槐庭陰，允符夙望。斡氣撸裾龑W，其尚有托哉？日章末學，幸宰名邑。先生乃舍我而去，則哲人之萎，豈特一邑士子之悲已耶？薄奠告虔，神其鑒之。

劉寯祭明水文[⑧]

山東布政司叅議劉寯

名山大川，分精降靈。生我明水，龍躍鳳鳴。年方弱冠，鄉舉蜚英。試於禮部，對於大廷。眇焉小子，附驥之蠅。博士之拜，文價揚聲。武廟有命，駸駸南征。公及同官，奏疏上騰。桎梏天獄，長跪以懲。杖之五十，血流滿脛。幸得生全，還於家庭。青袍布襪，聚集友朋。講明聖道，後學之程。聖主改元，公論昭明。陟於儀部，綽有典刑。才高見忌，蒼蠅營營。再下逡拢懂T閩。不怨不尤，履險如平。天恩再頒，乃復舊官。優游林下，親友交歡。舊聞益廣，新得愈巑。年躋古稀，福壽俱完。嗚呼！今歲何歲，非龍飛蛇。殞我明水，其命也耶？名節忠義，達於蒼旻。道學之名，磨而不磷。子繩其武。孫襲其馨。生順死安，兀也有成。嗟予小子，索居已久。方而悵恨，失我良友。老成人逝，鄉人之悲。在予小子，没世不遺。痛思永訣，敬奠一觴。綏我思成，來格洋洋。

李萬實祭明水文[⑨]

浙江按察司副使李萬實

嗚呼!明老何遽止此！想像平生，鉅毫難擬。惟公夙慧，弱冠登仕。馳騁藝林，聲名歘起。詞藻溫腴，筆畫遒美。一代文人，屈指寧幾。公則欿然，曰斯餘事。武廟南巡，社稷傾否。逆鱗難批，環視唯唯。公以太常，抗疏忤旨。乘輿震怒，廷杖瀕死。孤忠直氣，一時歸美。公曰何有，臣節當爾。既師陽明，勇徹臯比。文章氣節，脫屣如遺。倡道東南，經範人師。一言以蔽，兩字良知。内外動靜，生息幾微。不墮空虛，不涉筌蹄。擒龍捉鳳，罔象玄殊。眇予小子，辱與忘年。有心匪石，無藥忘言。父壽公祝，祖墓公鐫。通家契誼，金石難宣。方圖顆飯，終飲靈源。謂公眉壽，嶽立星懸。好音阻隔，哀訃忽傳。宗工凋逝，耆碩棄捐。士失依歸，邦奪名賢。長號誰尤，彼蒼者天。嗚呼噫嘻！乘化而盡，葆真而歸。生順没寧，於公何疑。正氣未淪，幽明一致。歲寒風淒，江清山瘁。公靈洋洋，如水斯逝。尚留面目，永示同志。

董燧祭明水文[⑩]

南京刑部四川司郎中董燧

於惟先生，已華露孕，臨汝真材；高明氣度，光霽襟懷；眼空百世，學貫三才。斯時也，恍惚乎翠壁丹崖，望之不可及，而就之莫與儕。嗣登高第，列官太常，諫武廟之巡遊，直氣堂堂。廷杖瀕死，而矯然其益强。正外夷之欺罔，讜論昂昂。讒謗叢汙，而瑩然其莫傷。斯時也，彷彿乎孤鳳朝陽，斯聲孔揚，而其文孔彰。暨遊陽明之門，聞聖人之學，始實反實脩，而自悟自覺。盡脫乎氣質之用，洞見夫德性之卓。托跡明山，忘情丘壑。嘗依杖屨於暇裕之時，惟見其如孤雲野鶴，行止隨時，而動靜皆樂。晚罹毀塔之災，倐破千金之橐，橫逆卒臨而履弗錯，尤怨俱泯而神自若。嘗考素履於顛沛之際，又見其如江海微波，澄之不清，而淆之不濁。公始也以萬夫莫當之勇，帥之以志，不任氣以害事中也；以百折不回之節，保之以哲，乂咸正而罔缺終也。契良知之神，不厭不倦，益返朴而歸真。諢o忝於陽明之高弟，吳陸之芳鄰。舍斯人，吾誰與群哉？

瞻講堂兮遠儀刑，悵斯文兮失宗盟。山頽木壞兮難爲情，千里孤懷兮有涕沾纓。

曾佩祭明水文[11]

山東道監察御史曾佩

嗚呼！先生豈丹成跨鶴，羽化而登僲耶？豈厭世煩濁，斂元精而還造化耶？何先此數月既塞然耳不聞，復瘖然口不吐，而遂倏然長逝哉？先生已矣，蓋棺事已定矣。

如先生者，非豪傑中人哉？蚤以英邁之姿，蜚聲甲第，筮仕太常，人孰不為公榮？繼以謇諤之忠，抗疏先皇，諫阻南巡，廷撻顛沛，人孰不為公直？既而晉秩客部，禮樂文章，拂時遠戍，海嶠彷徨，人孰不為公屈？方且遨遊陽明之洞，躡武夷之巔，往來青原、白鹿，與海内諸豪俊推衍良知格致之學，以善己淑人，而不自以爲倦也。人方仰公為範，率為依歸，而公何遽已哉？雖然，先生往矣，而聖賢志學，炳烺在人，亦可無憾也已。

佩不敏，久儒先生之教，更以季子如閩，聯婣於賢郎龍津，而情誼尤篤。頃以臺臣上啓本，致蒙詔獄，再杖遠戍邊海。先生乃移酌於庭為別。及余歸海上，或携眺於青雲，或論學於擬峴，偕少初皆所三四人，出入相友，致忘形骸，不間朝夕。何先生獨去我之速耶？

薄奠陳詞，姑寫我私而已。靈昭不寐，其鑒我乎！

徐良傅等祭明水文[12]

吏科給事中徐良傅，叅政樂護，編修王希烈，御史吳悌、陳炌、黃希憲、高應芳，郎中徐善慶、戴綬，主事俞汝器，長史傅昂、吳判、吳晉，推官舒化，知縣李樂、傅凱，舉人許大經、徐宏、王時輔、劉應明、胡和、艾梃、章泮、周冕、劉點、傅良相、單文盛、范潛、曾如南、謝蘇、傅元和、傅元順、周德崇、梁英、吳浙、劉子汾、李增、吳方、帥機仝奠：

嗚呼先生，天挺環奇。弱冠就試，空同來師。一見稱賞，遠大是期。青年甲第，聲聞四馳。拜官太常，殷薦是司。復晉客部，主調四夷。先後禮樂，寅清具宜。爰有先覺，浙水之湄。抽關啓鑰，揭此良知。謂天聰明，不假外馳。撥雲見日，聞見徒迷。一時聽者，且信且疑。信而不貳，大江之西。東廓南野，雙江梓溪，先生相與，日夕切劘。如彼元聲，伯塤仲箎；如彼美酎，吸醇祛醨。振振師友，千載一時。

先時己卯，聖駕南之。竪彬在側，舌舕角觺。人情洶洶，隱禍將隨。伏闕呌聞，哭於丹墀。辟之大厦，心境艙w。先生倡首，受杖瀕危。既而起家，九折不移。復罹重譴，在宥來歸。餘三十年，林下委蛇。出既坎壈，處當期頤。如何昊天，曾不憗遺？

追惟平年，孝友執持。於禮有合，於俗或違。論道講學，抗席臯比。七校俊彥，咸稱得師。窮經考古，辨惑決疑。今玆往矣，士喪元龜。予等親友，或後之愚。以引以翼，情誼相維。悲風聿來，慘莫之追。靈旗在道，薦以此詞。嗚呼哀哉！

歐陽一敬祭明水文[13]

刑科給事中彭澤歐陽一敬

嗚呼！夫子生象山之鄉，而其所謂尊德性者，若有神交於曠世；出陽明之門，而其所謂致良知者，獨能契悟於參同。壯行不撓，即百折而自矢之志愈勵；老至不知，竟遯世而無少悶於其中。允斯文之正脉，實後學之宗工。

敬也弗類，叨納鈞弧Ｑ鲋苟丰罚米猴L。初群合洞，生而景從。白鹿若澄清三級，而五老倏見其尊崇。繼偕令子而過趨庭訓，直澡雪溫泉而躡躅明山之岫峰。又繼而逆天真之轍，證雲門之宗。蕭山筮仕，獲究竟其政學合一之功。

嗚呼！敬之遇夫子，命非不通；夫子之遇敬，恩義亦云並隆。修身欲報，請稛o從。斯文孰在，而夫子乃溘然以終。臨汝堂閒，擬峴臺空。悲風北訃，淚墮襟胷。省掖之縻，將何由築壇室於鬣封？緘辭束帛，聊薦哀衷。心喪未已，欝欝忡忡。惟夫子不亡者有在，庶幾鑒此遠悰。

七學門生數百人合奠明師文

府學傅國璧等、臨川賡汝良等、金谿余儀等、東鄉吳三極等、崇仁王森等、樂安曾宗道等、宜黃黃肇等，偕同門諸友，哭奠於尊師明翁陳夫子柩前而言曰：

嗚呼！我師何遽去之速耶？師負英雄豪杰之姿，稟聰明果敢之質，蚤遊行齋之門，即有志於聖賢之學。年甫弱冠，聯登甲第，請告還山，專志養靜。道聞陽明翁設講於南鴻臚，同志雲集，乃入金陵就正。質疑辨惑，講論累日，中心辗，遂退而執贄，終身師之。歸山三載，方敢出仕，初授太常寺博士。武廟南巡，首疏諫止，致激震怒，廷杖削秩南歸。聖主嗣統，盡起諫臣，仍復舊官。轉儀制主客，正直不阿。獲罪權貴，謫戍鎮海。幸遇郊祀，解戍歸鄉。得侍二親，退居林下。大闡其教，初會於明山，改會於峴臺，終會于臨汝。議論開發，各中肯綮。拜門為弟子者，後先千百人。遠近郡邑，興起振作。我師之道，至是其大明矣。發揮宗旨，開示道脉，一以孔子《大學》為的，推找鉃槊扆R治平之樞紐，以格致為找庵し颉Ｒ庵靼渍邽橹谒谡邽槲铩Ｒ庹，則身心家國天下一以貫之。身心家國天下皆一物也，照扆R治平皆一工也。晚年所造益精益密，結果歸宿毫無滲漏，確乎大中至正者也。

方期我師壽考無疆，弟子追隨，東遊吳楚，南抵甌粵，西觀關陝，北走燕冀，以格致之學淑天下，使風動變化，藹然三代之隆。不意我師少孔子四歲而卒。嗚呼！何遽去之速耶？講會一罷，誰為之主？法座一空，誰為之升？會友一散，誰為之集？斯文喪天，德星墜地。遠近悲號，莫不驚怖駭諤。而況吾門弟子，又烏能已於涕泗之交下乎？周人頌文王曰：“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又曰：“文王降陟，在帝左右。”我師雖沒，其道明於世矣，其性還於真矣，其神返於天矣。況吾撫多賢，宋有象山，元有草廬，明有康齋；今復有我師，而師之學尤爲簡易精切，清明在躬，志氣顯赫，與前賢之精神昭著降陟，孔孟相為會合，天地萬物相為終始者矣；豈以生死為存亡哉？吾黨為弟子者，尚當心我師之心，道我師之道，與令子闡我師之學於無窮也，豈徒共凡情之悲已耶？輀車將發，臨風祖奠。我師之神，其默鑒之。

江西巡撫遣凃崇祐祭明水文[14]

巡撫江西監察御史朱，遣撫州府臨川縣儒學教諭凃崇祐致祭，動支院贖銀一十二兩修葺先生祠 墓萬曆十六年。

奠章

惟公行誼純粹，道術淵微，士林山斗，鄉里蓍龜。昭代儒宗，斯文先覺，造就曲成，以開後學。直道正氣，明水邦衡，疏諫雖同，公方弱齡。精忠粹德，明水君實，憂國雖同，公竟再黜。遭時弗偶，至於挂冠，乃反初服，節著名完。緒餘文章，土苴功業，獨遡聖真，于彼千葉。師事陽明，若周之程，大闡良知，啓聾揭盲。讀公之書，如見其面，志凝目營，河平岳奠。象山秀發，子靜爰興，巴羅氣合，二吳挺生。五百年間，待公而四，論定蓋棺，聲隆没世。我生雖晚，觀風其鄉，仰止高山，允懷不忘。羞彼江籬，葺玆祠墓，崇德報功，以期終古。

撫州府五賢祠記畧

鄒元標 吉水人

臨汝書院，剏自淳祐戊申，常平使者馮公去疾祀子朱子其中。已燬於火，自庚申至辛巳，凡兩修。元末明初兵燹之後，鞠為茂草。嘉靖戊午，郡守王公著鼎建南湖之濵，而久且圯。桐城劉侯燕及來令是邦，慨然以倡道維風為己任，請於郡太守翁公及督學蘇公、觀察王公，欲一新之。咸報曰可。侯乃筮日鳩工，捐俸餼及贖鍰幾三百餘緡，役不煩民，越月告成。崇祀象山、草廬、康齋三先生，蓋仍舊三賢祠遺意，而敦請故學博李君東明主教事。諸生來游來泳，咸不勝羮牆之思，已進於侯曰：“吾郡諸儒若象山先生，覺規其大[15]，真與孟夫子相上下，不可尚已。草廬、康齋，則聞先生之風而興起者，崇祀允宜。顧吾郡代不乏賢，以諸生睹記，則有故儀部陳公九川，初以諫南巡杖而謫，既起，復以誣逮戍，大節泠泠，始終無媿；則又有故少司寇吳公悌，為名令，為名御史，清風凜凜[16]，初終一心。總其學，[陳]為王新建高足[17]，吳自御史即薦王泰州以倡正學，懿範可歩二吳仰溯陸子，雖精粗溕畈煌錇榛饌饕欢岩印７蛩臼澜陶撸┲淙唬溆械模混羝淦砸玻懴壬亩桑窍壬亩叄悺嵌先生則又望二吳持弓矢審固者。並諸先生一堂，令後世步而步、趨而趨。吾道幸甚。”劉侯然其言，復以聞於刺史及兩使君，復韙侯議。而典祀告成事，侯乃命諸生臧惟吉、李東璧等來徴記。

余惟斯道在天下，猶元氣在人身。人身一毫痿痺則不仁，不仁不可以為人。諸先生，吾道之元氣也。作之前者，慥慥皜皜；繼之後者，文質彬彬，繩繩相繼。侯之為臨汝張元氣、樹標的者，逺矣。蓋嘗論斯道本諸身，必質諸鬼神無疑。[然無疑]最難言[18]，自信其心，而後能信天下人之心，信天下人之心，而後能信千萬世之心。苟毫髮彷彿疑似，未能灼然無疑，即己且不自信，而矧曰人？一世且不可，矧曰異世？今諸先生上自觀察、郡邑守相及縉紳大夫，下至里巷無遺，議必無疑也可知。雖然，孟軻氏溯道統五百餘歲，論見知聞知寥寥不數人，蓋其慎也。語云：千里得一賢，若比肩然。臨汝幅員不數百里，上下不數百年，名儒林立。大都諸先生從淡、從困衡百折來。蓋淡為德基，而困則德之辨者。世倘有入聞吾道，而悅出不以紛華隕志者乎？則有諸先生芳規在[19]。

臨川遷學報功祠記畧

舒化

聖賢之生，無非為世道計也。計世道者，先其重者大者，心孔援吪e矣。予於臨川遷學一事，甚有慨於印臺傅公、明水陳公為得其治之重且大者，其功不容泯也。

撫之郡縣治，一切公署，咸建於國中，獨臨川一學，在南關外二三里許。若一家人懽然相聚於一堂，獨俾尊者遠在域外。是若或外之而弗内也，不惟知理道者心所不安，即以路之人視之，亦以爲非所宜矣。豈直里道迂遠，出入維艱已耶？

先時城中寳應寺廢，凶h遷矣，卒因浮言乃沮，要亦無有力者主之耳。嘉靖辛卯，印臺傅公奉命清戎我江右，風采赫然，興革利弊，率身任不讓。臨川士條議以上，即報可，且發贖金三百以佐費。無何，不克終而往。鄉先哲明水陳公，生最頴異，弱冠登高第，毅然以聖賢為可學，師事陽明，深悟良知奧旨，暇日與群諸生及鄉之耆英，相與講究性命，拳拳以成就人才為己任，嘗奮學之不克遷也。馴至丁酉，乃集諸生，復申前議。院司始贊其決而力行之。浮屠之場，一旦煥然為文物之所，誰不稱快？然聖殿之前，一塔巍然，此勢不容以不毀者。市中惡少，倡為妖言，謂郡形如舟，塔如桅檣，去則覆矣；陽鼓幸宰杷，欲借以階亂；乃於日中號召群小衝入明水公家，破其墻屋，抉其坊扁，捲擔其貨財。數世所積，蕩然一空，公僅僅以身免，奈何以公事而獨禍之也？縱首亂者寘法，抑何補於公耶？搃之能成其事，足安先聖、昌後學已矣，利害曷所計哉？

越今六十餘年，師生追二公之功不衰，乃僉呈按院秦公，欲專祀二公，以志報。業已報可，且捐院贖助之。既卜吉剙建，奉主入祠矣。會吾郡節推程公謂報功祠隘，非所以安二公之神，乃改建於啓聖祠之左。巍然煥然，靈爽如在。爰命學諭趙公俊造廬請言，以紀其成。

嗚呼！報之時義大矣哉！蓋施報乃天地定理，故《詩》曰：“無言不酬，無德不報。”蓋天理人情相為倚伏。當時二公始其事，終其事，無非為先聖當崇，后學當啓，正學當扶，異端當闢已耳。抑豈有意希聲、有意自利，冀後之人德我而思之不置耶？然崇祀先哲，此有司勸懲厚誼，在諸士子，又豈徒以言貌報人哉？當思古先聖賢所以設教者何心，今之所以學者何事。誦法詩書，仰宗前哲，師其人，因以師其心，讀其書，因以窮其理。反諸身心，体諸踐履。尋真務實，無忝所生，窮養達施，全成人禮。庶父母生之，朝廷用之，與聖賢之所以教之，各愜足無餘，愧怍可免矣。由是出入宮墻，瞻依神聖，志意孚合，所報大也，不於諸士望，又誰望？審如是，則先今表樹，厥惟休哉！

傅公名鳳翔，德安應山人。陳公名九川，撫之臨川人。

 

崇儒書院記

鄒元標

撫州，海内名郡也。其先多明德大儒，如王荆國、曾文定、陸文安伯仲、吳草廬、康齋諸先生者[20]，醇學粹行，斯文岱宗。遐荒逺裔，且私淑而爼豆之，矧其鄉乎？

先是明水陳公以理學為郡人士倡[21]，曾祀象山、二吳於臨汝。已旴江近溪羅公至，每㑹講禪刹，月餘别去。諸公議曰[22]：“吾撫在宋，黄勉齋氏剏有南湖書院，以開來學。是時人材彬彬，家有絃誦。今吾等寄跡招提，謂先訓何屢？”圖恢復，而議弗克就。頃，侍御督學懐魯周公歸讀禮。暇時，余子得吾告於公曰[23]：“昔人謂：工必有肆。書院，吾儒之肆也。南湖淤塞，不可復已，臨汝稍逺。東城闉[24]，下橋禪林方圯，其東隅隙地，背峴臺而面青雲。靈谷、汝水，金堤百雉，回環左右。几席間即左隅而宮之[25]，庻幾復還有宋遺風乎？”周公乃告郡守張公、邑侯吳公[26]。二公曰：“我輩忝牧兹土[27]，常懼無以化誨諸人士闡幽迪後[28]，有司責也。”遂與周公捐金為倡。李公復捐田以助來學[29]，郡邑亦給租益之[30]，暨縉紳諸生咸樂從事。聚材鳩工，興役於七月。顔曰：崇儒書院[31]。夫以二十餘年不克就者[32]，不三月告成，則郡公邑侯與學使之所感人者深也[33]。將涓吉祀諸先生於堂[34]，徐子走吉水謁余為記[35]。

 

夫子詔子夏為儒[36]，提衡君子小人二語。儒本為君子，而復有小人贋出其間，何哉？象山氏出[37]，直指本心，不假脩證，足醒俗學之支離。聖學至象山明矣。其弊至以情識為性，而放蕩禮法之場。康齋氏出，嚴毅方正，師道自任，足挽末俗之頽波。二先生者[38]，撫産也。生其鄉[39]，不知其教，可乎？六七先生者[40]，其於聖體所見或全或微，雖不能盡同，然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不淫不移不屈，則一而已。或曰[41]：“三陸孝友，二吳篤實，南豐有功六經，粹然無疵，獨荆國史有遺議，何耶？”鄒子曰：“荆公，儒而無欲者也。拜相之日，矢寒山以自老。罷相之後，托頽垣以終身。斯其人[42]，可得而磷淄耶？當時為諸人攻者，惟新法耳。新法之行，荆國固失之驟。新法之罷，君實亦失之激。急於罷者，若以為弊政，不可一日有，而今一一以為良法，公固儒而有為者也。身未執政，天下譽之不加信；及既執政，天下毁之不加阻。彼其心視毁譽，如浮熘鶃硖椋秩宥孕耪咭病Ａ呦壬碛辛钭u[43]，如無瑕之玉。公犯信t猜，如百煉之金，其趣操何後先殊焉？且《麟經》絶響，是非無憑久矣；《九原》可作[44]，執鞭吾所忻願焉。子於公又奚疑？”予昔侍諸君子[45]，同官於朝，今復同棲於野。諸君子慨然先哲，示我周行，可謂一世盛事。予迂儒也，於諸先生學術，徒啜其糟粕，無能有所發明，謹為述其崖略如此[46]。

陝西學憲徐善慶詠崇儒祠明水陳公

陳公挺天秀，奇節兼敏悟。卒瘏諫南巡，邅廻宥閩戍。迢迢天真脉，凝神希顔鑄。殷殷安成契，協心學孔步。支流赴荆門，前修欣所遇。

謁外舅父明水陳先生墓

鄒德涵 安福人

先生風節逈貞孤，獨立人寰一丈夫。已駕卿雲翔赤水，空留明月炤黃爐。高標自昔推元禮，直筆何人繼董狐。薄劣最慚稱宅相，重瞻松檟倍踟蹰。

又

跨鶴何之杳不還，歲星故自客人間。草玄英彩垂雙曜，諫獵忠稜撼九關。疎木蕭蕭悲劔履，寒霜漠漠對河山。含悽却憶兒時事，曾向尊前學舞斑。

哭陳明水先生一律

東鄉徐良傅進士

每歲重陽接好詩，今年九日太淒其。黃花照眼翻成淚，白酒驚心不共巵。祠部諫書存汲直，草堂瑤瑟失鍾期。飛鳴呌入南雲路，風雨殘更劇所思 先生九月五日卒，故云。

陳明水先生本傳

臨川人明國學生自家集 傅占衡

陳九川，字惟濬，臨川人。母夣吞星而娠。弱冠登正德九年進士，觀政禮部，即請告。往見王文成公問學，至忘寢食。一日躍然有得，曰：“良知之學，非空言也。六經註脚，豈欺我哉？”盡取所著《春秋本旨》、《周易正義》、《詩說》、《禮解》等書，引燭焚之。乃詣都，授太常博士。

武宗將南巡。朝廷洶洶，不知為計也。九川奮與脩撰舒芬、員外夏良勝、主事萬潮力諫；下逡陋z，拷訊跪午門外五晝夜，幾死；已而，杖削為民；時有“江西四君子”之稱焉。九川去，與歐陽南野、聶雙江、鄒東廓、魏水洲諸人，同事陽明於虔，所造益深。

肅皇帝入立，召補太常，遷禮部儀制郎中。會天方國使臣火者馬黑木等在舘，通事胡士紳數惎之，恣求討越法。九川令提督主事陳邦偁嚴約束，而召士紳詈責之。時上新任柄臣與費文憲宏不合，思有以傾之者。士紳得其旨，乃詐為夷上書，訴侵儒使臣狀，因誣九川以貢玉饋宏一帶。肅皇帝怒，逮問九川。尚書席書、給事中解一貫等，極論其妄。不聽，宏亦屢疏辨。溫旨報聞，然懼失遠人心，竟斥邦偁，而謫戍九川鎮海衛。通國皆駭。九川夷然就道如平時，曰：“我師貶龍場而氣愈定，天其玉我於成乎？”

再更恩詔，得復官致仕。於是，陽明歿矣。亟之浙，經理其家。歸遭父母兄弟四喪，孝友哀毀無遺憾。已而，築室明水山中，四方來學者後先千百人，委曲造就甚小ぃ瑫講擬峴臺。念菴、荆川、龍溪、緒山諸公書札論辨，往來不絕。其於良知之學，不以老壯窮通易其守，遭險而不失，負謗而不回，商榷闡明、展轉訂正之功獨多。故晉江王慎中敘其文曰：“姚江倡道東南，怪毅之校蹯堕}洛之際，惟明水與數人慕悅而勇從之。合一世以咻數人之所是，卒能以數人而勝一世之所非，其志可謂勤矣。至其見於文詞之間，則自有機杼，未嘗規規倣合形似而以爲傳也。此其所以為善學陽明而為明水之文也歟？”世以爲知言。自本集外，晚年所著有《續傳習錄》，皆行於世。

九川資稟高明，篤倫嚴禮，尤謹喪祭。所正有宗法、廟制、塋域，悉倣於古。居鄉時，遷學宮廢寺，筆削府志，皆直任無疑。卒年六十九，祀於學。久而後進益仰慕之，又祀於五賢崇儒報功祠。卒之夕，有星墜居傍。羅文恭銘其墓云。

子本，嘉靖壬子舉人，仕知州。

《四庫全書總目》所錄《明水文集》提要

《明水文集》十四卷 兩江總督採進本。

明陳九川撰。九川，字惟濬，號竹亭，臨川人。正德甲戌進士，官太常寺博士。時以直諫，廷杖。嘉靖初，爲禮部主客司郎中，復以事謫戍。放還，居明水山，遂易號明水。初，九川釋褐時告歸，謁王守仁，講無善無惡之旨，遂稱弟子。撫州爲姚江之學者，自九川始。是集乃其門人董君和所編，凡文八卷，大抵皆講學之語，詩六卷，小有韻致而不免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