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随笔】1988年湖北日报刊稿《草台戏》
(2023-04-25 08:33:21)【原创随笔】1988年湖北日报刊稿《草台戏》
涂阳斌
那天到胡场镇民二村搞调查,拗不过老支书郑义均的好言挽留,我们在那里看了一场草台戏,唱的是《十三款》。
我无心看柳丙元如何跛着脚出场,东张西望地看起戏台来:一个不到五十平方米的戏台,就搭在村前的水田里,披红挂彩,颇似小时候见过几回的花轿。戏台四方直指云天的柱子上,结结实实地缠着滴翠的柏树枝,老人们说:柏树枝可以驱邪。戏台两侧的柱子上,悬着大副对联,听说是村里有名的“秀才”郑业国的“大作”:“村民庆丰收闲中有乐唱花鼓以酬神,群众感党恩劳里无怨演戏剧而娱乐”。我去找郑老先生,他矢口否认对联由他而作,不过他又说:“上联中‘唱花鼓以酬神’不妥贴,左邻右舍硬要这么写。”我对他们说:“如果要酬神的话,应该酬谢党的十一届三中以来的好精神。”“对!对!”一个鹤发老者应和着。
支书告诉我,唱戏的班子是附近几个村的农民“敲”起来的,也有几个邻县的农民,由本镇民五村的周子元牵头。他们忙时种田,闲时唱戏,一般从冬月里唱到来年正月底。
“唱一天一夜多少钱?”村长郑秋舫对我说:“说钱是笑话,在我们村里唱四天四夜,才四百块钱,一人才分得十几块钱。”“钱是村民们自己捐的。木匠师傅郑启章‘号头’,他出了五十块,多少不等,也有出三块的。”另一村民补充道。
“看电视比在露天看戏舒服,为么事还花钱请戏班子?”
退休乡长李华成说:“一方面看戏,一方面也让亲戚之间串串门,还可以做点生意,卖点农副产品。”
“儿子伢还把未婚妻也接来了,平日没机会接触,现在有正当理由在一起疯一疯。”老李补充道。
说话间,我听见戏台后响起了鞭炮声,定眼看时,那里还有一个小台子,用柴帘子围着,走近一看,黄裱纸上写着“水府三官之神位”,哦,敬“神”的地方。
我还记起开台前,一些年轻的妇女把自己的宝贝递上舞台,由扮演柳丙元的主角抱着,戴上官帽子,在舞台上来回踱方步,还用朱笔在小孩脸上点上红痣。父亲则在台下使劲放鞭,祈祷孩子百福。
至于“水府三官”是哪三官,问了几个人,谁也说不清。
-----我的父老乡亲们,你们在解决了温饱开始走上富裕之路时,也渴求精神上的享受,在追求文明的同时,也伴随着一时难以抛弃的愚昧,我能谅解。希冀文明的春风早点吹走历史的尘垢,让人人心头开放纯洁鲜艳的香花。
(《湖北日报》编者按:“草台戏”这种传统的民间文艺演出形式,重新活跃于山乡僻壤,是农村经济发展之后农民渴求文化生活的表现。这是好事。问题是温饱有余的农民既“感党恩”又“酬神灵”,说明封建文化意识对人们的深刻影响。文明和愚昧的撞击,发人深思。“草台戏”大都上演的是些历史剧目,如果不扬其精华,弃其糟粕,让那些落后东西放任自流,其害也就大矣!希望我们的专业和农村文艺工作者携起手来,创作推广健康的现代小型剧目,去更新充实为农民喜闻乐见的“草台戏”的内容,去唤醒农民的文明意识,促进农村第二步改革的深入发展。秦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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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2;已刊湖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