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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和他的独轮车

(2015-08-21 21:4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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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儿

分类: 散文随笔

 

在和市作协的文友们去武安伯延采风时,在房家的一座古院里,一辆独轮手推车引发了文友们的兴趣。他们或站或坐争着和它合影,有的试图推起它想走几步,却东倒西歪,笑成一片。

嬉闹一阵,他们目光转向了一个陈旧的石杵,只剩下我在孤零零地端详着这辆布满历史风尘的独轮车。一个大小介于自行车和汽车之间的橡胶轮胎是他的主要构成部分,不知经过了多少长路的摩擦,轮胎的花纹若隐若现,车轮的上方是一个用硬木拼成用来载物的平面,下方是两条类似于“腿”的木桩,便于在停放时稳当落地,后部是两根长长的车把,手抓之处早已被磨得溜光发亮。

我忽然心生疑惑,爷爷的独轮车怎么会在这里?怪不得十几年了,我不曾见过他。

十四年的某一天,就像现在一样,我悲切切地着望着眼前那口散发着刺鼻油漆味道的黑黢黢的棺材,里面安睡着一个90多岁的老人,与我血浓于水。我哀痛无比。灵棚外的过道里,生前与他相伴的那辆独轮车呆在那里,像一个失去玩伴的的孩子,委屈且孤单。

曾经他们如影随形,后来一个被安置在田野里的土堆里,一个被闲置在了堆放杂物的敞篷里,彼此落寞。岁月渐行渐远,落满鞭炮碎屑和无色纸屑的坟堆被野草覆盖,长年跟着主人奔波的独轮车也失去了功用,渐渐被遗忘,直至被后辈遗弃,不知所踪。

独轮车的使用者是一个瘦高个子老人——我的爷爷。

上世纪七十年代,正值我的童年期,就常常看到爷爷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堆满货物,从简陋的青砖门楼里进进出出。我就想,那车子肯定很好玩,要不爷爷为啥跟她形影不离呢?就像我每天斜跨在屁股后的书包里整天装着一个用碎布和玉米籽缝成的毽子,一有空,就拿出来玩。曾经把独轮车翻过身来摇转轱轳,那颗天真的童心随着飞速的轱轳旋转、飞翔,随即会遭到爷爷的一声呵斥。也曾经像今天的文友一样,试图推它转动,无奈人小力不均,左右摇晃,车子歪倒在地,再无推起它的兴趣。

渐懂世事,不再把独轮车当做爷爷的玩具,知晓了他和独轮车承载的是一家人的艰难的岁月。

那时,爷爷、奶奶、两个待嫁闺中的姑姑,我们兄妹四个和爹娘组成了一个九口人的大家庭,“大锅饭”填不饱一家三代人的肚子。早年就一直做些小买卖的爷爷凭着一双勤劳灵巧的双手,自己琢磨着学会了扎笤帚,挣些小钱,贴补家用。彼时,爷爷六十多岁。

经年累月的担挑肩背,使有着一副瘦高身材的的爷爷微微驼了背。当时嫁到邻村的姑姑的婆家人送来了这辆独轮车,爷爷从此结束了他的担挑生涯,开始了他和独轮车的另一段故事。

独轮车一到我家,就被爷爷在车杆处拴上了一根宽宽的结实的袢,这样就可以全身用力,减轻些手臂的负担。

每到秋天,高粱成熟的季节,爷爷就会推着吱哑作响的独轮车,到附近的村子里收购带有长杆的公鸡尾巴似的高粱穗,晨出午归,红红的高粱穗衬托着他浸着汗水的酱红色的脸颊,竟有了几分生动。回到家里,把高粱在房顶上码得方方正正,像一座城堡。秋天结束了,收购也随之停止。这时,房顶上的城堡也由一座变成了几座。冬春季节,爷爷把那些高粱穗捶捶打打,去掉穗上残留的高粱籽,把杆子用一个木头削成的棒槌捶扁,放到一个盛满水的大铁盆里浸湿,再拿出晾至半干,这样扎笤帚就用起来顺手了。这些繁琐的步骤,在爷爷的手中被一一理顺。半干的高粱苗在爷爷的手中变魔术似的,成了一把把蓬松结实的笤帚。

记忆中,爷爷就这么不言不语,在白天的小院里,在昏黄的灯下,整日劳作着。

隔三差五,临近的小镇有集市,附近三乡五里的乡民们或到集市上买来家用的针头线脑、耕地农具,或把自己产的豆类菜蔬拿到集市上,换来几张钞票,以备急用。每逢集日,熹微晨光中,通向小镇的唯一的一条土路上,常会响起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随之一个瘦高的身影影影绰绰移过来。赶集,是要起大早占地方的,货物卖得好不好是和这个有关系的。他的身子一下往左,一下又往右,而且身子朝前弯着,呈字型。天近黄昏,爷爷和独轮车相依相伴会出现在回家的路上。很多年,那个推着独轮车,装满货物的瘦高个子老人成了小镇集市上不变的独特的风景。

一季又一季,我家房顶上的“城堡”慢慢变小,又渐渐变大。爷爷靠着一双手,两只脚换来了姑姑的新衣服,换来了我们兄妹四个的学费,换来了一家人的油盐酱醋。日复一日,这种活计成了他后半辈子的营生。

八十年代,架子车和农用三轮车的出现,使这种独轮车渐渐落伍,农村已很少有人再用他了。爷爷习惯了,自然不肯换用其他代步工具。那时,豆芽菜似的我,已经考到了离家五六里之外的重点中学读书。每天步行,早到晚归。爷爷趁着到学校所在的村收购高粱穗的当口到学校看我。那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成了同学们瞩目的焦点。大家议论着车子,还有一脸疲惫的爷爷,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窘,不记得有没有跟特意来看我的爷爷说话了,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留下了愣怔在那里的他。回到家,我们谁也没提起那件事。

以我小小的心灵,爷爷用那么古老的器具,是羞愧的,是难为情的。

艰难的生活,艰难的岁月,就这样在独轮车吱吱呀呀的摩擦声中走过夏秋

九十年代,我们兄妹四个长大成人,有了劳动能力,家里的生活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已八十高龄的爷爷依然身健体康,依然推着堆满笤帚的独轮车赶集上会,依然不言不语不辍劳作。这已成了他的生活常态,直至他离世前的几个月。

十四年前的元旦,是一个白天,爷爷在生活了半辈子的土炕上安详地走掉。那年,他92岁。

如若不是今天与独轮车的偶遇,我恐怕早已把他们忘记。

传承和遗失,这是我早已作古的爷爷不能理解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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