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尘曾参商5
(2013-05-17 10: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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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欢回神,抬手按了按略微作痛的额角,敛了心目,才走了出去。
沈无尘已然进来,见她出来便急忙行礼,“陛下。”
她看他两眼,忽而轻哂道:“没个礼数。”
沈无尘微怔,而后转瞬即明,自己竟是忘了贺她大婚,于是慌忙便要伏地行叩礼,“陛下恕臣之罪,臣……”
英欢上前止了他,挑眉细细打量他一番,“你今日倒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到底何事?”
沈无尘直起腰,面上有些不自在,停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军器监已察,那断弦之弓本是不符量材之品,不知为何竟输于武库……”
英欢一下子便明白了他是何意,不由轻笑一声,“原来是为此事而来。”她想了想,又道:“关也关了这么久,朝中众人之口也该堵上了,你去将人接出来……”
话之尾音还未落,沈无尘便撩袍而跪,谢恩之时唇扬而笑。
英欢眉头蹙起,复又散开,着他起身,望向他的目光裹了股深意,“你何故对一名男子如此上心?”
沈无尘面上喜悦之色僵了一瞬,眸子滚了层黑雾,低声道:“臣都能看得出来,陛下何必装作不知……”
英欢蓦地挑高眉毛,上前走近他,定定看进他眼中,目光肃刹,开口时语气却是轻描淡写,“你能看得出来什么?”
沈无尘闭了嘴不再说话,拳微微攥起。
欺君之罪谁能当得起,英欢不说,他又如何能说!
英欢偏了头低低一笑,转而又望向他,一字一句道:“朕说她是男子,她就是男子……你又能如何?”
一言锁死他心中所有的期冀与希望。
他指节突起泛白,语气急迫:“陛下……!”
她淡淡扫过他光亮骤暗的眼,“情之漫漫一路,你才刚迈出几小步而已……沈无尘。”
话语轻轻,随风而散,可他耳中却似雷轰。
当日蔑她之情,今日为之所缚。
他低头,极力压下心中陡起山潮,“臣明白了,这就去把人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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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棱外透进来几缕阳光,细小的微尘颗粒在空中飘荡着,愈显室内昏暗清冷。
外面远处门闩锁开锁落,门开门合,金属木板相碰之声漾起回音,渐渐传入她耳中。
隔了良久她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来了。
手中的笔一下子落在案上,墨染白宣花了一片,眼睛也绽出些亮光,急急忙地起身,还未站定思虑好时,门便被人重重打开来了。
非用膳时间而有人前来,若非大理寺断丞,那便该是……
“曾大人。”小吏的声音于外面响起,略带恭敬之意。
她忙抬头,朝门边走了两步,一角青衫自门柱后露出,看着甚是眼熟……目光移下去,就见金鱼袋刺眼之光,再下面,深赭官靴前端稍有磨损,可仍能看清其侧六卯之印……
心咚咚地跳起来,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紧促,手一握,掌间一把湿汗。
男人的声音在外悠悠响起,语气淡缓不躁,“出来罢。”
她耳垂轻颤,这声音……这人……
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人已快步走了出去,不顾礼数不顾尊卑,直直地望向他,开口时声音扼不住地抖,“怎么是你来了?”
沈无尘侧目看一眼那小吏,转而又望向她,“皇上着我来接你出去。”他下巴朝右微微一撇,“走罢。”
曾参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蓦地一变,鼻尖瞬时发红,手攥了攥身上皱巴巴的袍子,低下头跟着他往外走。
一步连一步,他在前负手而行,长长的石砖甬道中光影相错,他青衫之上映出条条黑棱,袍边随着他的步子一动一动的,人还是那般儒雅不惊。
哪怕是在这里,哪怕是对着这么狼狈的她,他神色也无丝毫变化。
出得外面,眼前大亮,头顶阳光扑面而洒,金茫似海,晃得她睁不开眼,身子摇晃几下,险些就要摔倒。
沈无尘回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待她站稳后才慢慢松开掌,“这些日子吃睡都不好罢?”
她鼻间愈发酸了,忍不住朝后退了退,看着他墨眉黑目不起波澜之样,更觉自己此时惨不忍睹。
沈无尘定定地忘了她一会儿,眼底暗动,忽然探手过来勾起她的指,将她往一边拉着走去。
曾参商惊诧不定,握拳要挣,才动了一下便听他低声道:“莫要乱动。”
声音一沉到底,不留半丝余地。
她身子似是被箍住了一般,不再挣扎,由他带着她不知往何处走去,三根手指被他紧紧捏在掌间,指腹与他掌间细纹摩挲不休,微微发痒。
她丝毫不敢动,不敢挣扎,不敢大声斥他,生怕会有旁人路过将这一副骇世之象看了去,只是气惊不休,头一回对着他,心中竟生出些恐慌之感,开口时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不少,“放手。”
沈无尘非但未放,反而得寸进尺地将她整只手握住,眉眼之间一点冰,“被关了一回,性子竟敛了不少,倒也不全然是坏事。”
曾参商听到他这般说来,眼眶一下子没出息地红了,心中委屈感一阵阵儿地往外冒,压了又压,才小声道:“皇上她……”
被关多久都无碍,谁人对她不善都无妨,她只怕英欢从此之后再不信她。
沈无尘又看她半晌,才道:“若非皇上有意护你,你以为你今日出得来?没将你提至大理寺右治狱,反而关在禁中,你也不想想这是为什么!”
曾参商闻言抬眼,胡乱拾袖扫过鼻尖,掩去先前狼狈之态,“我现下能去见皇上么?君恩厚重至此,我却未得当面谢恩……”
沈无尘不语,只是看着她,而后慢慢放开她的手,抬手触上她的额头,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拨至一边,又擦了擦她的眼角,修长手指缓缓而动,在她干涸的嘴唇上摩挲了一下。
眼底是黯透了的陈墨之色,只消一碰便会碎成黑渣。
其间有星火点点,忽明忽暗,辨不出其意若何。
曾参商心已然提至嗓子眼处,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脸上被他碰过的地方烫得一塌糊涂,“沈大人你……”
“我喜欢男人。”他收了手,闲定地开口。
她头皮一炸,浑身僵麻起来,连着往后退了两步,神色像见了鬼一般惊恐,“你……你……”却又死活说不下去。
他面色仍是未变,她退他便进,走至她身前,看进她的眼,轻声道:“想去谢皇上,却为何不谢我?”他头稍稍压低了些,凑在她脸侧又道:“若是没有我,只怕军器监的人也不会这么快松口。”
他的气息如山相压,令她喘不过气来。
慌乱之下,她抬拳用力朝他胸口打去,拳风带过他的袖口,拳却被他挡在手心里。
他眼底涩如石,头一动,便将她的唇牢牢吻住,手狠狠攥着她握紧了的拳,罔顾她瞬时睁大的水瞳及其间惊慌之色,就是不让她退。
阳光从头顶树枝缝隙中洒下来,斑驳之影映在他青衫之上,其余之光碎碎地落了一地,正如她心。
心神似被抽离体内,魂魄飞上头顶,俯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从不知被他碰触身子会僵得想动却动不了,从不知嘴唇相合之时心也似被他掏空,从不知自己的力道竟会敌不过他,从不知儒雅似他者竟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在她极度晕眩就将要倒时,他蓦地仰起头松开掌,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看向她的目光如山涧晨雾,凉又模糊。
她大喘几下,脸色红得溢血,眼中冒出血光,被他这眼神逼到退无可退之地,攥起拳就要揍他,咬牙切齿道——
“我……我是女人!你若喜欢男人就去找男人,休要再碰我!”
他身子微偏,躲过她第一拳,嘴角一咧,眼中忽而涌出淡淡笑意,“甚好,我也喜欢女人。”
她怒已至疯,抬脚便要踹他,手上第二拳冲着他的脸便要挥上去——
却听他好整以暇道:“你也不瞧瞧,此处是什么地方。”
她虽是怒气盈胸,却也立时收拳,将身边左右打量一番,而后又是大惊!
他却仍是气定神闲之色,抬头看了看头顶树叉上的花苞,伸手慢悠悠地摘一朵下来,嗅了嗅,然后夹在指间把玩着,看着她道:“终是自己承认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手指攥得咯咯响,却也不敢再挥拳相向……他身后那朱墙她已然辨清了,分明就是秘书省的后墙,往南一出去便是右掖门及御街,便是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在此处打他!
只是……她再看他一眼,心中更是愤恨难平——可他竟然有胆子在此处,对她做出那些不要脸的事情来!
这男人心机手段满腹藏,竟然用此低劣的行径来逼她说出自己身为女子这话,外表儒雅翩翩,内心阴暗狡诈……左看右看,他哪里有一点肱股之臣的样子!
她立在那里,越想越气,到最后眼中赤火变为裂冰,就要有水淌出来。
此生从未被男子如此欺侮过……奈何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欺压至此地步!
沈无尘目光晃过来,看见她红红的眼眶里凝满了泪,脸上笑意顿时消了不少,“没吃没睡的人,就是容易动怒。莫要多想,先回去歇着罢。”
曾参商轻轻吸了吸鼻子,只觉丢脸不已,以为他是拿着她的短处以便将来能胁迫她,因是更加恨起他来,一眼都不愿再看他,一刻都不想再滞留,立即转身就走。
远处有黄衣舍人快步在走,行进间左右张望,待看见她时脸上焦急之色瞬时消弥,目光顺着她一路探过来,见沈无尘正在她身后,便急急忙地小步跑来,额头赘汗,边喘边道:“沈大人,咱家可算是找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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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拾起那叶片于掌间搓弄,扭头瞧了眼宫墙血幕之赤,眉头小皱,复又低了眼。
身后冷不丁响起个暗哑的声音,“怎么还在此处?”
曾参商遽然转身,面上滞霜之色顿化,颇不自在,往后退了一小步,才道:“那个……想来想去,还是要谢你。”
沈无尘面色稍霁,一直沉着的眉头也因见了她而舒展开了一点,“同我永远不需客气。”
她颊边飞起两片红云,“唔……”不知再说什么,“我……回去了!”
沈无尘前跨一步立于她身前挡住路,略低了头,“在这里等我这么久,就为了一个谢字?”
曾参商脸色微臊,朝着他靴前便一脚踩上去,见他猛抽冷气,才一挑眉往边上走去,小声道:“先前被皇上急急忙忙地叫去,我怕你是不是哪里触怒了皇上……”
沈无尘眼微眯,脚尖剧痛,心尖却暖,望向她,“原来如此。”跟在她身边一道往前走,低声问道:“现下还是住在六部公舍么?”
曾参商点点头,“暂时还没挪地方。”
“颇有不便……”沈无尘低眼,“搬去沈府住。”
她蓦地一眨眼,抬手揉揉耳朵,“你说什么?”
沈无尘眼底乍然泛光,只是道:“府里平日里也有布衣幕僚,你来也无不便之处。”
无不便之处?!
曾参商狠狠瞪着他,“沈大人疯了不成。”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断然不会同你待在一个屋檐下的!”
沈无尘面色微黯,脚下步子也慢了些,抬眼看向斜阳,良久后才又道:“这点你倒不需担心,过两日我便不在府上了。”
曾参商斜眉看他,“怎么?”
黑杈什子下阴影一片,周遭杳无人声,沈无尘突然停下,垂袖去握她的手,眼神凉薄如晶冰,“皇上着我出使北戬。”
“北戬怎会愿毁盟以助邰涗?”曾参商凝眉以问,身侧马车垂帘流苏淡淡扫过她的肩,车外天已全黑,时有街上灯火之光透过车帘照入车内,暗中时亮,车身一路摇晃,越行越快。
曾参商被他看得满身不自在,这才感到车内狭小窒闷,背后渐渐覆了一层细薄冷汗。
先前听他说出使北戬之由时神志专注,竟未注意到他何时和她靠得如此之近,更未注意到他看向她的目光何时变得如此露骨。
水过心尖一般,胸口渗出些凉痒之意,令她颇感不适。
这才发现,他眉目之间似峦如涧,挺俊非凡。
年轻有为,位高权重,深受皇恩,满腹才学,容貌上等……这些词个个套在他身上都不为过,只是像他这样的男子,为何要——
这样看着她。
她有英气而无柔气,形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娇媚,行事鲁莽不计后果,待他……更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朝中沈郎,多少京中千金的春闺梦里人,可他却要同她纠结不休,何苦来哉?
她虽青涩却不傻,于宫外久等他时,心中已是隐约明白他是何意,只不过她心中之志……
并不在男女之间。
沈无尘看她神色变化莫测,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目光更是放肆,将她看了个够,而后才开口道:“皇上之意,并非是要北戬毁盟以助邰涗。”
“哦?”曾参商挑眉,愈发不解。
沈无尘身子朝后靠了靠,低沉一喘,才又道:“邺齐同邰涗二国共伐南岵,唇亡齿寒之理北戬不会不懂。自中宛半年前派援兵南下施援以来,南岵发往北戬的兵函不下数十件,而北戬既不派兵南下,亦不分兵扰邰涗邺齐之境,其下深意已是昭然若揭。”
曾参商默然,眉微微皱起。
沈无尘看她一眼,又道:“北戬国虽小,可境多险隘,易出而难进,若想攻进北戬并非易事,需得耗时耗力又耗财。北戬自恃其险而按兵不发,就是想要待以观望,看四国于南岵境中究竟会成何势。北戬皇帝向晚,生性沉寡,野心又是极大,多年屯兵却是隐而不发,想必是想要找准时机一举成其大业。此次南岵若败,邰涗与邺齐二国下一个目标便是中宛,到时怕是免不了一番霸土夺疆之争,北戬若是于那时出兵南下同争,占取中宛北面诸地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到时天下便成三国鼎立之势,北戬拓疆称雄指日可待。”
曾参商听他之言,小脸乍白又黑,诸多疑虑自心中滚过,一时间竟不知该开口问哪个,半晌才猛地道:“北戬……就不怕邰涗同邺齐二国将来再次联手共伐?”
沈无尘眼一阖,轻轻摇头,复又道:“且不说别的,单说这几役下来,二国兵力国库均是疲薄,势必需得修养生息,短时间内哪里能够又言兵事;再者,它国收降之地岂是一时便能固守的了,抚民安人之策亦是需时甚久……邰涗邺齐怎会愿意再去啃北戬这块硬骨头?这其间种种,北戬自是看得一清二楚。”
沈无尘点点头,“若北戬意在拓疆称霸,此次定不会扰邰涗自北调兵南下之计;若北戬不允皇上之请,那邰涗便仍屯兵北面而不南调,待南岵事成之后再图中宛,只不过……狄风势必要苦上些。”
曾参商听他说到狄风时语气弱了不少,不禁抬眼去看他,就见他头已偏至一侧,手握袍侧轻攥,面上神色如何却也辨不出。
她心中晃过一念,不由又问道:“若是皇上欲解狄将军重压之困,为何不直接自北调兵入南岵,而要举兵攻伐中宛以迫其收兵……”
“邰涗调兵南下,中宛定会出兵阻援,与其破其阻挠而南突入岵,不如直接攻伐中宛来得快。”沈无尘眸子一斜,眼里溅起寸寸火花,“这一路而来,你除了问我国事,就没旁的想说了么?”
曾参商本来还有话欲问,只是被他这目光及话语一搅,心中顿时缠成了五丈麻,吞吞吐吐道:“我……”
沈无尘弯身过来,手抬起拨了拨她的下巴,“我要去北戬,就没话想要对我说?”
曾参商脸遽然变得滚烫万分,一掌打落他的手,心口突突在跳,咬了咬牙,开口道:“沈大人还请自重些,我与大人同朝为官,将来……”
沈无尘身子硬了一瞬,朝后避去,“怕我挡了你的仕途?”
曾参商点头,“是。”而后再也不看他,上前一把撩起车帘喊停,背着他道:“我……自己走回去。”
车子遽停,未稳之时她便急着要往下跳,可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他拉回车内。
车帘陡落,背后男子胸膛滚热,耳边烫烫响起他沉沉的声音,“我这一走不知能否安然而归……你先前所言我就当没听见。若是等我回来时你还是作如是想,那便再亲口同我说一遍!”
曾参商听见他口中那一句“不知能否安然而归”,狂跳的心忽而僵停了一刹,胸间酸酸涨涨的感觉甚是陌生,搅得她心中起了一漩寒潮之涡。
沈无尘手臂朝后收紧了些,将她压得离自己更近些,头偏下来,嘴唇划过她右面的脸颊,话中带了淡淡笑意,“一派邋遢之样,不过我不嫌弃……”
曾参商心猛地一坠,人全然清醒过来,瞬时火气冲天,抬肘便向身后用力击去,口中愤然道:“你这人好不要脸!竟……”肘未击中,话未说完,全身便僵在那里,再也动不得再也说不出。
他的掌不知何时挪了上来,正按在她襟前二寸处。
她浑身血液于一刹那间统统凝住,寒气从腹底漫至四肢百骸,心底却有火苗陡然窜起,烫化了血中之冰,刺痒难忍,呼吸骤窒。
他的掌抚过她胸前,手指撩开襟带,直直探进去。
她心中之血滚滚而沸,直直冲上脑顶,连思考都再也不能,僵在半空中的手臂只是僵着,人怔愣着,没有任何反应。
他撩开她白单中衣,手轻轻摸着她胸前缠得厚厚的棉布,指从上面挤进去,慢慢摩挲了一阵,才住了手。
“明明是险峰奇谷,却得如此遭遇……”他口中热烫之气沾着她耳廓,口中不紧不慢道。她指尖发痒,身子躁热,脸上火烧火撩云烟雾绕。嘴唇都在发抖。
她好容易才稳住心神,深吸两口气,抬脚往后狠踹了一下,感到他的手蓦然松开,才飞快地转身,扬手便朝他的脸上猛掴一掌!
十成十的力道,清脆响亮的一声,四指红印似花一般绽开于他脸上。
沈无尘身子动也不动,眯着眼睛看她,嘴角慢慢、慢慢地弯了起来,“是我唐突了。”
唐突个鬼!
曾参商气愤难平,见他一副不知痛的样子,见他面上这含意深甚的笑容,心中只是更恨,“你……你不要脸!”
“唔。”他这才抬手摸了摸左脸,扯了下嘴角,轻轻吸了口气,“还好离京前不必再去朝中及六部,否则我还真是没脸出去见人了。”
曾参商迅速地将衣袍理平,抹了一把面上红潮,声音气得发抖,“你此去北戬,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沈无尘脸上笑意渐渐隐去,眼底水光成冰,“真心话?”
“自然是真心话!”曾参商冷笑,“我一向自诩不会虚与委蛇之人,最见不得伪君子!沈大人莫要把旁人都想得同你一样……”
他再不开口,面色沉暗,定定地望着她。
她忍着满腔愤恨之情,又看他一眼,“你……莫要以为世间女子都是一个样!”说罢,飞快地掀帘而出,跳下车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外面的沈府小厮面上之色惊诧不定,回身望向里面,懦懦道:“大人你……”
沈无尘不语,任那帘起帘落,终是垂了目光,眼角微动,抬手捻指扫过左脸红肿之印,暗叹一声。
若是把她当作世间寻常女子,他又怎会行此之事。
自从遇上了她,他又怎可能,以为世间女子都是一样的。
马车又行,车厢内仍有她身上气味暗涤浅荡,似雨后泥草一般的味道,生机勃然却又倔强磐砺。
耳边忽然响起那一日在景欢殿中,英欢冷冷说的那句话——
只望你将来有一日,莫要落到同朕一般的境地来。
他遽然阖眼,手指互攒。
可遇,却不可求么?
……原来竟是这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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