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里的诗意栖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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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王国良《坐在花生秧上吃饭》
文/龙 庆
王国良的《坐在花生秧上吃饭》,将拾花生、田间用餐这两件最朴素的劳作日常,酿成了一坛浸着秋光的诗意酒。而这份诗意的落地,离不开作者独树一帜的语言风格
——
质朴中藏巧思,日常里见灵动,既不刻意雕琢辞藻,又能以精准的表达勾连起感官与想象,让读者仿佛真的坐在那片浅绿色的花生秧上,闻着泥土香,嚼着饭香,触摸到生活最本真的暖与美。
诗的开篇便透着这种 “质朴与诗意交融” 的语言特质:“加入了拾穗人的队伍 /
仿佛走进了一幅世界名画 / 身上刷遍了秋光的釉彩”。“拾穗人” 是带着生活质感的日常词汇,“世界名画”“秋光釉彩”
却是充满艺术感的表达,作者没有用华丽的修饰,只以一个简单的 “仿佛”,就将田间劳作与艺术想象勾连 —— 没有说
“秋阳照在身上很温暖”,而是用 “刷遍釉彩”
这种带着视觉质感的表述,让秋光有了温润的触感,连寻常的田间劳作,都成了与美对话的时刻。紧接着,“羊群,马群,喜鹊 /
也成了画中人,田野静悄悄的 / 只有胡吉吐莫的风,从翻开的沙土拂过”,语言更是直白如话:“静悄悄的”
是日常口语里的表述,“胡吉吐莫的风” 则嵌入了具体的地域印记,没有空泛的 “秋风”,而是带着地名的风,让 “静”
有了具体的地域温度,这种 “不回避日常、不放弃细节” 的语言选择,正是作者风格的鲜明注脚。
诗中对 “花生” 与劳作的描摹,更见其语言
“以简驭繁、化凡为奇” 的功力。“被收果机遗落的花生 / 泛着琥珀色的光 / 像一句句镀过金的召唤”,“琥珀色”“镀过金”
不是复杂的修辞,却是最精准的视觉捕捉 —— 遗落的花生本是寻常物,可在作者笔下,那点光泽成了
“召唤”,简单的比喻让静物有了灵动的生命力。更妙的是对拾花生动作的书写:“累了,就跪着 爬着,坐着 / 而两手却像钢琴家,弹奏着 /
东北王‘四粒红’的琴键”。前半句 “跪着、爬着、坐着”
是三个直白到近乎白描的动词,没有任何修饰,却精准还原了劳作的真实姿态,带着几分笨拙的踏实;后半句突然以 “钢琴家”“琴键”
为喻,将翻找花生的双手与艺术场景关联,“东北王‘四粒红’” 的具体品种名,又让这份 “弹奏” 落回地域的土壤,不飘不浮。这种
“先白描、后巧喻” 的语言节奏,让劳作的苦与诗意的美自然交融,没有刻意拔高,却让平凡的动作有了动人的韵律。
最动人的 “坐在花生秧上吃饭”
的场景,其语言更是 “于平淡中见浪漫”。“坐在脱过果的花生秧上吃饭 / 就像坐在浅绿色的沙发 /
天空就变成了蔚蓝色的餐厅”,没有复杂的句式,只是简单的 “就像”,将脱粒后的花生秧比作 “沙发”,将广阔天空比作 “餐厅”——
这是最朴素的想象,却也是最真诚的满足:田间的简陋在这份表述里,变成了独有的惬意,“浅绿色”“蔚蓝色”
是简单的色彩词,却精准勾勒出田野的清新,让吃饭这件事,有了大自然赋予的浪漫。而 “我们匆忙地咀嚼着,要说的话 /
都是面包的味道,一同与沉默咽下”,语言直白得如同生活本身:“匆忙地咀嚼”“沉默咽下”
是劳作后用餐的真实状态,“要说的话都是面包的味道” 更是充满生活智慧的表达 —— 无需多言,饭香里的踏实比任何话语都真切。直到
“偶有野鸡的大喊大叫,覆盖了远近的苍茫”,“大喊大叫” 是口语化的表述,却精准写出野鸡的野趣,打破沉默却不破坏宁静,让 “苍茫”
有了生气,也让这份田间日常,多了几分野生的、鲜活的趣味。
整首诗读下来,作者的语言风格始终如一:不追求华丽的辞藻,不依赖复杂的修辞,只以 “日常词汇” 为骨,以 “精准想象”
为魂,将东北田野的秋景、劳作的踏实、生活的满足,都揉进直白却有温度的文字里。这种风格让诗歌没有距离感,仿佛不是在
“读诗”,而是在听作者娓娓道来一段田间往事 —— 那些秋光、花生、花生秧上的饭香,都带着泥土的温度,带着生活的气息。也正是这种
“从日常中来、到诗意中去”
的语言,让读者明白:最动人的诗意从不在远方,而在作者用朴素文字勾勒出的、每一个认真生活的日常里。
坐在花生秧上吃饭
王国良
有那么几年
加入了拾穗人的队伍
仿佛走进了一幅世界名画
身上刷遍了秋阳的釉彩
羊群,马群,喜鹊
也成了画中人,田野静悄悄的
只有胡吉吐莫的风,从翻开的沙土拂过
被收果机遗落的花生
泛着琥珀色的光
像一句句镀过金的召唤
累了,就跪着 爬着,坐着
而两手却像钢琴家,弹奏着
东北王“四粒红”的琴键
坐在脱过果的花生秧上吃饭
就像坐在浅绿色的沙发
天空就变成了蔚蓝色的餐厅
我们匆忙地咀嚼着,要说的话
都是面包的味道,一同与沉默咽下
偶有野鸡的大喊大叫,覆盖了远近的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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