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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蘇軾《徐州鹿鳴燕賦詩敘》

(2025-11-09 07: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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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

文化

 

 

        集群賢佳搆,敘鹿鳴盛況

                 ——讀蘇軾《徐州鹿鳴燕賦詩敘》

      蘇軾的《徐州鹿鳴燕賦詩敘》篇幅雖短,卻如一幅工致的宋風絹本,寥寥數筆便勾勒出宋代科舉選士的雍容盛景,更藏著文人官員對禮義、賢才與太平世風的深切寄望。這篇作於元豐元年1078年)的短文,是蘇軾任徐州知州時,為三郡中官員、賓客與中舉士子的鹿鳴宴所作詩集所作。字裏行間既有對時代制度的由衷推崇,也有對文人雅集的溫柔眷戀,更有對自我身份的深情回望,可謂以“一宴之敘”載“一代之風”,以“短文之約”蘊“深情之厚”。

      敘文開篇便立起鮮明論調:“德行興賢,太高而不可考,射御選士,已卑而不足行。永惟三代以來,莫如吾宋之盛。”這番對比可謂一針見血。它跳出了上古“憑德行選賢”的抽象虛無(德行無具象標準,難以落地),也擺脫了先秦“以射御取士”的武事局限(僅重武力,輕忽文治),直指宋代“文治選官體系”的成熟優勢。為讓這一優勢更形象,蘇軾巧妙嵌入兩則典故:其一,“始於鄉舉,率用韋平之一經”。西漢韋賢、平當家族憑藉世代相傳的經學造詣,相繼登相位、傳美名,蘇軾以此喻宋代鄉試(又稱“鄉貢”)的選拔核心。不重權貴門第,唯重經典修養與文化傳承,讓“學有所本、業有所精”的士人得以憑真才脫穎;其二,“終於廷策,庶幾晁董之三道”。漢代晁錯、董仲舒以“賢良對策”縱論治國方略,既顯文辭之華,更藏治世之智,成為士人憑才參政的典範。蘇軾用此典故,正是強調宋代廷試的深意:不僅考校文辭技巧,更看重士子對國計民生的思考,讓真正有“經世之才”的人得以進入權力核心。“鄉舉”銜接地方選拔,“廷策”關聯中央任用,從學養到政能,從基層到朝堂,完整勾勒出宋代選士“文以載道、以才治世”的核心特質。這便是蘇軾口中“吾宋之盛”的關鍵所在。

      更見巧思的是“眷此房心之野,實惟孝秀之淵”一句。“房心之野”源自古代星野學說,特指房宿、心宿對應的地域,恰是古宋國範圍(今河南東部、山東西南部),而徐州正處其中。蘇軾將地理方位與人文稟賦綁定,既點明徐州“孝廉、秀才輩出”的人才優勢,更暗合“天時(宋之盛世)、地利(房心吉地)、人和(孝秀匯聚)”的盛世邏輯,為後文“集群賢”的鹿鳴宴埋下自然伏筆。

      敘文中段,蘇軾以白描手法細摹鹿鳴宴場景,從時間、地點到禮儀、人物,層層鋪展,宛如流動的宋畫長卷,生動可感。時間與地點的深意:“元豐元年九月辛丑晦,會于黃樓”。“晦日”(農歷月末)非隨意擇取,古時鄉飲酒禮、鹿鳴宴等與士人相關的儀式,多選此類“月終人聚”的吉時,恰與三郡舉子鄉試後匯聚的時機契合;而“黃樓”更具特殊意義:這是蘇軾前一年(熙寧十年)主持修建的防洪豐碑,既見證他治理徐州的實績,更象征“安撫民生、匯聚賢才”的治世理想。至此,宴會已不只是“飲酒賦詩”的閒聚,而成為“政績與人才共慶”的莊嚴典禮。

      禮儀的復古與正統:“庭實旅百,貢先前列之龜;工歌拜三,義取食蘋之鹿”,細節間盡顯禮儀之重:庭院中陳列的禮物數以百計,卻以象征祥瑞與長壽的龜甲置於最前,暗含“尊賢重道、敬禮崇文”之義;樂工奏起《詩經·小雅·鹿鳴》(“呦呦鹿鳴,食野之蘋”),賓客行三次拜禮,取“鹿鳴呼伴、賢才相慕”的深意。而“講廢禮,放鄭聲”一語,更點出禮儀的精神内核:恢復久廢的古禮以正秩序,禁絕靡靡的鄭聲以去浮華,讓宴會既存“禮之庄重”,又無“俗之淺薄”。

      人物與氛圍的和洽:“部刺史勸駕,鄉先生在位,羣賢畢集,逸民來會”,一句便勾勒出宴會的參與者群像:既有主持地方政務的刺史(官方代表),也有德高望重的鄉間賢達(民間表率);既有剛中舉的俊秀士子(未來棟樑),也有避世隱居的逸民(山林賢才)。這不是狹隘的“官場聚會”,而是“朝野賢才共赴一宴”的盛況,恰與開篇“集群賢”的題旨呼應。再配以“天高氣清,水落石出”的清朗秋光,“仰觀四山之晻曖(蔥鬱盛貌),俯聽二洪之怒號(黃河兩處險灘的濤聲)”的雄闊意境,宴會的“盛”便不再只是“人多、禮隆”,更在於“天人相融、賢才相得”的和洽氣韻。

      最妙的是“載色載笑,有同於泮水;一觴一詠,無愧於山陰”兩句。蘇軾將此次宴會與兩則經典場景對照:“泮水”是古代學宮前的半月池,《詩經·魯頌·泮水》以之頌揚教化,恰扣士子“從學宮走出、承教化之澤”的身份;“山陰”是東晉王羲之主持兰亭雅集之地,“流觴曲水、一觴一詠”是文人雅趣的典範,又暗合此次“賦詩敘”的主題。既禮又雅,將“官方教化”與“民間文趣”融和,讓鹿鳴宴既有“化民成俗”的深意,又有“詩酒唱和”的閒情,成為宋代“文治盛世”的生動縮影。

      敘文末段,蘇軾從“敘宴會”轉向“抒己志”,以兩則典故寄寓心志,讓文章跳出“宴會記錄”的框架,多了層“文人自省與文化傳承”的厚重感。其一,“揚雄雖悔於少作,鍾儀敢廢於南音”。西漢大儒揚雄晚年悔其早年所作的華麗辭賦,認為那是“雕蟲篆刻,壯夫不為”的“少作”;而楚國樂官鍾儀被俘後,始終戴著楚國的帽子(南冠)、彈奏楚國的音樂(南音),即便身陷異國,也不忘故國根基。蘇軾以這兩則典故對比,坦露自己的態度:他雖知早年憑藉“偶儷之文”(駢體文,科舉常考文體)入仕,這類文體或非“窮理盡性”的大道,但如鍾儀“不忘南音”般,他從不願丟棄“嘉祐之末以進士入官”的初心。科舉制度是他從“士人”到“官員”的橋樑,是他的“根”;如今身為徐州知州,為新科士子作敘、主持鹿鳴宴,便是他的“責”。這不只是自我辯白,更是對宋代科舉制度的深度認同:正是這套制度,讓“有才者皆可進”,而他作為制度的受益者,理當成為“禮義遺風”的傳承者。

      其二,“貽諸故人,必不我誚也”。這句看似謙遜的表述,實則藏著蘇軾的自信。他篤信故人會理解這篇敘文的意義:它不只是一篇“宴會詩集序跋”,更是對宋代“賢才盛世”的記錄,是對“文以載道、禮以聚賢”理念的堅守。這份自信,源自蘇軾文人加官員的雙重身份:作為文人,他懂典故、重文脈,能以精巧筆法傳達深意;作為官員,他知民生、重賢才,能從“宴會”中看到“治世”的根基。兩重身份交融,讓這篇短文既有“文辭之美”,又有“政事之實”,無愧於“士大夫”的稱謂。

 

      《徐州鹿鳴燕賦詩敘》雖為一次宴會而作,卻超越了記事文的範疇:它以“選士制度”論時代之盛,以“鹿鳴宴會”展禮義之重,以“自我典故”抒文人之懷,最終匯成一個核心主題。宋代的“文治盛世”,根基在“賢才”,載體在“禮義”,傳承在“文人”。蘇軾筆下的“集群賢”,從不是單純的“士子匯聚”,而是宋代選士制度“選賢與能、不論門第”的生動體現;他敘的“鹿鳴盛況”,也不是單純的“宴會熱鬧”,而是宋代“以禮化人、以文治世”的治國理念的縮影。而他個人的初心與擔當,則讓這份“盛世記憶”有了溫度。正如黃樓鎮守黃河、抵禦水患,守護徐州百姓的安寧;這篇敘文也如一座“文化之樓”,守護著宋代文人對賢才、禮義與太平的理想。即便穿越千年,當我們讀到這篇短文時,仍能透過文字,窺見那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宋代,見證那份“崇文重賢”的時代風華。

 

 

              附原文《徐州鹿鳴燕賦詩敘》

       余聞之,德行興賢,太高而不可考,射御選士,已卑而不足行。永惟三代以來,莫如吾宋之盛。始於鄉舉,率用韋平之一經;終於廷策,庶幾晁董之三道。眷此房心之野,實惟孝秀之淵

      元豐元年,三郡之士皆舉於徐。九月辛丑晦,會于黃樓,修舊事也。庭實旅百,貢先前列之龜;工歌拜三,義取食蘋之鹿。是日也,天高氣清,水落石出,仰觀四山之晻曖,俯聽二洪之怒號,眷焉顧之,有足樂者。於是講廢禮,放鄭聲,部刺史勸駕,鄉先生在位,羣賢畢集,逸民來會。以謂古者於旅也語,而君子會友以文,爰賦筆札,以侑樽俎。載色載笑,有同於泮水;一觴一詠,無愧於山陰。直禮義之遺風,而太平之盛節也。

      大夫庶士,不鄙謂余,屬為斯文,以舉是禮。余於嘉祐之末,以進士入官,偶儷之文,疇昔所上。揚雄雖悔於少作,鍾儀敢廢於南音。貽諸故人,必不我誚也。

______________________

       射御:指射箭御馬之術,屬古代六藝中的兩項技能。該詞包含兩層含義:一是先秦六藝中的射箭與駕車技藝,屬軍事技能;二是泛指戰術武事相關內容。

       惟:思考,思量。三代:指中國古代夏、商、周三個朝代。

       鄉舉:即鄉試,唐宋時稱“鄉貢”、“解試”。由各地州、府主持考試本地人,一般在八月舉行,故又稱“秋闈”。韋平:西漢韋賢、韋玄成與平當、平晏父子的併稱。韋平父子相繼為相,爲世所推重。韋平之一經:形容那些憑藉深厚家學,在科舉中連續取得成功,從而維持家族政治地位的典範。

       廷策:謂會試中式者,天子親自策問於朝廷。晁董:漢代晁錯和董仲舒的併稱。“晁董之三道”是漢代“賢良對策”這一重要歷史事件的結晶。它象徵著最高水平的政論文采、最深刻的治國智慧,以及士人通過才華進入權力核心的理想途徑。當宋代文人使用這個典故時,他們既是在向先賢致敬,也是在表達自身對政治參與和文化影響力的追求。

       房心之野:是一個源自中國古代星野理論的典雅稱謂,特指房宿和心宿對應的地域,即古代的宋國,大致在今河南東部、山東西南部一帶。它不僅僅是一個地理概念,更承載著深厚的天文和歷史人文內涵。孝秀:指孝廉與秀才。

       元豐元年:即1078年。三郡:當時徐州屬京東東路,與徐州相鄰的“三郡”,很可能是沂州(今山東臨沂)與淮陽軍(今江蘇邳州)等。

       晦:農歷每月的末一天。九月辛丑晦即1078年農曆九月二十九日。黃樓:黃樓為北宋熙寧十年(1077年)蘇軾任徐州知州時主持修建的防洪建築,位於今江蘇省徐州市故黃河南岸大堤,屬徐州五大名樓之一。舊事:旧例;謂循以前的典章制度行事。

       言庭院中陳列的禮物眾多;進貢時把龜甲放在最前面;樂工演奏《鹿鳴》之曲,賓客行三次拜禮;其禮儀和意義的來源,是《詩經·小雅·鹿鳴》詩中那匹喫著野草、呼喚同伴的鹿。

       晻曖:盛貌。

       講廢禮:講求、恢復被廢棄的禮制??。放鄭聲:禁絕、疏遠鄭國的音樂??。勸駕:勸人任職或作某事,這裏指各州刺史就位。鄉先生:古時尊稱辭官居鄉或在鄉教學的老人。逸民:古代稱節行超逸、避世隱居的人。

       古者於旅也語:精要地指出了古代禮儀(如鄉飲酒禮)中一個重要的設計:在“旅酬”這個標幟著禮儀活動從莊嚴肅穆轉向融洽和睦的環節,參與者被允許自由交談,從而達到既明秩序又合群情的圓滿效果。侑:相助。樽俎:指宴席,古代盛酒食的器皿。樽以盛酒,俎以盛肉。

       泮水:古代學宮前的水池,形狀如半月。《詩·魯頌·泮水》:“思樂泮水,薄采其芹。”毛傳:“泮水,泮宮之水也。”

       山陰:古代會稽,今紹興。東晉時期王羲之等 士族曾在此聚會,行流觴曲水,賦詩作樂。

       屬:指爲賓客之作結集作序,屬乃寫作。

       偶儷:駢體文與對偶修辭的復合詞匯。

       漢代大儒揚雄晚年後悔自己年輕時的作品(如《甘泉賦》《羽獵賦》等華麗辭賦),認為那是“雕蟲篆刻,壯夫不為”的“少作”,轉而研究《易經》《論語》等哲學。

       楚國樂官鍾儀被鄭國俘虜後獻給晉國。他兩年間始終戴著南冠(楚帽),彈奏楚樂(南音),晉侯贊其“樂操土風,不忘舊也”,將其尊為“君子”並釋放。

       誚:責備、責怪。

 

 讀蘇軾《徐州鹿鳴燕賦詩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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