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柳宗元《祭從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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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桑家史中的泣血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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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柳宗元《祭從兄文》
案:此文是子厚給他的五從兄柳寬(字存諒)譔寫的祭文,應當作於元和六年(811年)。與此同時,子厚還撰有《故大理評事柳君墓誌》,也是爲柳寬所作。
初讀柳宗元《祭從兄文》,撲面而來的是千年時光沉淀下的厚重與悲愴。這篇祭文如同一幅徐徐展開的家族長卷,既有柳氏家族往昔輝煌的濃墨重彩,又有親人離世的悲戚黯淡,字裏行間流淌著柳宗元對從兄的深切懷念,也折射出他對家族命運的深沉思索。
文章開篇,柳宗元以豪邁筆觸回溯家族源遠流長的歷史,“我姓嬋嫣,由古而蕃。鍾鼎世紹,圭茅並分”,寥寥數語,勾勒出柳氏家族自遠古而來的興旺繁盛,彰顯著世家大族的榮耀與顯赫。“聯事尚書,十有八人”,更將家族人才輩出、位極人臣的輝煌推向頂點。然而,命運的轉捩突如其來,“中遭諸武,抑遏讎冤。踣弊不振,數逾百年”,武氏當權時期的迫害,讓家族墜入長達百年的低谷,輝煌不再,只剩衰敗落寞。這種從雲端跌入谷底的巨大落差,不僅是柳氏家族的命運寫照,更是封建社會中無數世家大族興衰的縮影,讓人深刻感受到歷史洪流的無情與強大。
在家族的興衰背景下,柳宗元對從兄的追憶更顯真摯動人。“君修其辭,楚越猶傳。從事諸侯,假乎郡藩。人謠吏畏,威惠咸宣”,短短幾句,將從兄的才華橫溢、政績卓著展現得淋漓盡致。從兄憑藉自身才能在楚越之地聲名遠揚,在仕途上威德並施,深受百姓愛戴與同僚敬畏。他的存在,不僅是家族復興的希望,更是柳宗元心中的楷模。然而,命運弄人,“神胡我欺,命不能延”,從兄的英年早逝,如同一道晴天霹靂,擊碎了家族的希望,也讓柳宗元陷入無盡的悲痛之中。
文中對與從兄相處時光的回憶,更是飽含深情。“歲首去我,將濱海堧。留連歡娛,涉月彌旬。夜爇膏炬,晝淩風煙。理策嶇嶔,縻舟潺湲。將辭又醉,就往而旋”,這段文字生動描繪了兄弟二人相聚時的歡樂場景,不分晝夜地歡娛暢談,一同經歷旅途的艱辛與美好。那時的歡聲笑語猶在耳畔,如今卻只剩
“今者之來,徒御淒然。垂帷襜襜,飛旐翻翻。昇拜無形,合哭誰聞”
的淒涼與悲愴。面對空蕩蕩的靈堂,柳宗元衹能對著無形的亡靈祭拜痛哭,這種陰陽兩隔的痛苦,直擊人心,讓人感同身受。
柳宗元在祭文中,沒有過多雕琢辭藻,而是以質樸的語言直抒胸臆,“祗陳其悲,匪暇於文”,將內心的悲痛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他用
“觴有旨酒,豆有豚肩。伊奠之菲,而誠孔繁” 表達自己雖祭品微薄,但情意深重,希望從兄的靈魂能夠感知。最後的
“靈耶罔耶?有涕漣漣”,更是以一句飽含血淚的疑問,將對從兄的思念與不捨推向高潮,餘韻悠長,令人動容。
《祭從兄文》不僅是一篇祭奠親人的文章,更是一面鏡子,映照出封建社會家族的興衰榮辱、親情的珍貴以及生命的無常。它讓我們看到,在歷史的長河中,個人與家族的命運緊密相連,輝煌與衰敗往往只在轉瞬之間。同時,也讓我們感受到親情的力量與溫暖,以及失去親人時的痛苦與哀傷。它提醒著我們,要珍惜眼前的親人和時光,在有限的生命中,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不負歲月,不負親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