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彭天錫串戲》鈔記
(2024-07-10 09:5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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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專寫彭天錫對戲劇的癡迷和戲劇表演之精妙。彭天錫作為一個富家子弟，不用心經營家業，卻癡迷於戲劇，揮金如土，導致其家道中落，委實令人慨歎，然其精湛的表演技藝竟著實值得人們欣賞。張岱在文中指出彭天錫演戲的幾個特點：不亂編造一字，擅長飾演反面角色，演技無人可比。彭天錫為何能達到如此境界呢？張岱的答案是他博學而不逢時，故文中雖以描寫彭天錫演戲的技藝為主，暗中卻也揭露了明末奸佞當權，文人抱負無法施展的黑暗現實。
張岱此文一開始便直寫彭天錫表演客串之技藝妙傳天下，其特點是他的每一句臺詞都有來頭，不曾有一字是杜譔。他曾經為了演好一齣戲而延請戲班師傅到家裏，一次便花費數十金，就因他這樣做使得其家產被消耗殆盡。春季的三月，彭天錫多在西湖，他也曾五次到紹興，在張岱家一連演戲五六十場，也沒有用盡其表演技巧。
彭天錫的客串一般扮演醜角或者大花臉，千古以來的奸雄佞幸人物，經過天錫用心揣度表演出來，其面目更加刁鑽，經天錫的道白唸出顯得更加凶險。天錫從設身處地出發以表演，但恐商紂之兇殘也不會比他表演的那般過火。於擠眉弄眼之處，實是腹中藏有鋒利的寶劍，於笑顔之中卻藏著殺人的利刃，那種心懷鬼胎殺機重重之態勢，著實令人感覺陰森可畏。天錫能如此表演，大抵因他胸囊滿腹書史，又閱盡天下名山大川，還有一腔機巧表演的手段，更有積鬱滿腹的不平之氣無處發洩，只是借戲齣發洩出來罷了。
在張岱所處的時代，尚無影視技術以保存演出現場，因而每當看到一齣好戲，恨不得用法錦將之包裹，以傳之永久。張岱曾將一齣好戲比作天上的一輪滿月，又如火候把握得當的一杯好茶，只能供人一時的消受，其實它們是很值得人們珍惜的呀！晉人桓伊每當遇上山水的佳處，便驚呼“奈何！奈何！”人生真有無可奈何的事呀，竟然無法將之表述了出來。
人們無論從事某一職業或學習某一技藝，皆須專心致志，經過漫長的磨礪，最終方可如願以償。彭天錫為了學習醜角與花臉行當的表演，不惜用盡家產千金，也不惜花費大好的青春，因而獲得了無與倫比的表演技藝。由於他既有滿腹書史，又潛心鑽研這兩種行當的表演技巧，甚至不畏傾家蕩產，因而技藝爰成。足見，天下萬事，無論從事何種行當，均有出類拔萃者生焉。然要得出類拔萃，無論從事何業，都要有深厚的文化素養，都要有孜孜不倦的努力，甚至還需要傾心傾家方可成就。如果有人想要出類拔萃，又捨不得積累文化知識，也捨不得努力磨礪自己，更捨不得家產等等，那又談何出其類拔其萃呀！
彭天錫串戲
彭天錫串戲妙天下，然出出皆有傳頭，未嘗一字杜撰。曾以一齣戲延其人至家，費數十金者，家業十萬緣手而盡。三春多在西湖，曾五至紹興，到余家串戲五六十場，而窮其技不盡。
天錫多扮醜淨，千古之奸雄佞幸，經天錫之心肝而愈狠，借天錫之面目而愈刁，出天錫之口角而愈險。設身處地，恐紂之惡不如是之甚也。皺眉視眼，實實腹中有劍，笑裏有刀，鬼氣殺機，陰森可畏。蓋天錫一肚皮書史、一肚皮山川、一肚皮機械、一肚皮磥砢不平之氣，無地發泄，特於是發泄之耳。
余嘗見一出好戏，恨不得法錦包裹，傳之不朽；嘗比之天上一夜好月，與得火候一杯好茶，只可供一刻受用，其實珍惜之不盡也。桓子野見山水佳處，輒呼：“奈何！奈何！”真有無可奈何者，口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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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戲：客串演戲。機械：機巧。磥砢：眾多的樣子。桓子野：即晉人桓伊，字子野，事具《世說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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