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墨寶堂記》鈔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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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寶堂,系北宋毘陵(今江蘇常州市)人張希元珍藏古書法墨跡之所。熙寧五年(1072年),蘇軾任杭州通判時,應張希元之請作《墨寶堂記》。文章從批評世人以己之所好而驕人、笑人的陋習,層層演進,從而引出對張希元愛好書法卻懷才不遇之同情,並相信他會以自己的才能在仕途上發揮經世濟民的作用。
東坡給張希元的墨寶堂作記,於文中含蓄地奉勸張希元從政,體現了東坡之惜才。他認為像張希元那樣的人才埋沒在民間,僅以從事碑帖整理與刊刻,那簡直是在浪費人才。文中既有憐才之心,更有勸進之意。然正如東坡自己所說:“人特以己之不好,笑人之好,則過矣。”東坡既已涉足官場,自當深知官場險惡,其一生宦海顛簸,也算是不畏疲勞了。若是能以其畢生才力,傾心於一文一藝,自當造就空前絕後之作以傳世。張希元於書法有愛好,在自家築室以藏古人墨跡佳品,且鎸碑以存世,自是功在千秋也。今之《淳化閣帖》竟從倭國引進,若是張希元之墨寶堂之鎸碑而今猶在,自是另一曠世奇寶也。
附原文
張君墨寶堂記
世人之所共嗜者,美飲食,華衣服,好聲色而已。有人焉,自以為高而笑之,彈琴弈棋,蓄古書法圖畫,客至,出而夸觀之,自以為至矣。則又有笑之者曰:“古之人所以自表見於后世者,以有言語文章也,是惡是好?”而豪杰之士,又相與笑之,以為士當以功名聞於世,若乃施之空言,而不見於行事,此不得已者之所為也。而其所謂功名者,自知效一官,等而上之,至於伊、呂、稷、契之所營,劉、項、湯、武之所爭,極矣。而或者猶未免乎笑,曰:“是區區者曾何足言,而許由辭之以為難,孔丘知之以為博。”由此言之,世之相笑,豈有既乎?
士方志於其所欲得,雖小物,有棄軀忘親而馳之者。故有好書而不得其法,則椎心嘔血幾死而僅存,至於剖冢斫棺而求之。是豈有聲色臭味足以移人哉?方其樂之也,雖其口不能自言,而況他人乎?人特以己之不好,笑人之好,則過矣。
毗陵人張君希元,家世好書,所蓄古今人遺跡至多,盡刻諸石,筑室而藏之,屬余為記。余蜀人也。蜀之諺曰:“學書者紙費,學醫者人費。”此言雖小,可以喻大。世有好功名者,以其未試之學,而驟出之於政,其費人豈特醫者之比乎?今張君以兼人之能,而位不稱其才,優游終歲,無所役其心智,則以書自娛。然以余觀之,君豈久閑者?蓄極而通,必將大發之於政。君知政之費人也甚於醫,則愿以余之所言者為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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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君:張次山,字希元,蘇軾友人,當時任越州簽書判官。墨寶堂,系北宋毗陵(今江蘇常州市)人張希元珍藏古書法墨跡的地方。熙寧五年(1072年)蘇軾任杭州通判時,應張希元之請作《墨寶堂記》。文章從批評世人以己之所好而驕人、笑人的陋習,層層演進,引出對張希元愛好書法卻懷才不遇寄予同情,并相信他會以自己的才能在仕途上發揮經世濟民的作用,表現了蘇軾積極用世的人生觀。
嗜:愛好,喜好。
聲色:音樂與女色。
法書:可作典範的名家書法。至:達到極點。
自表見(xiàn)於後世:自然為後世所知。是惡(wù)足好:這有什麼值得珍視。
若乃:至於。知(zhì)效一官:智慧只夠擔任一個官職。知,通“智”。效,效勞。
等而上之:依等次上推。伊:伊尹,名摯,商湯臣,曾助商湯滅夏桀。呂:呂尚,本姓薑,字子牙,又號太公望,曾佐周武王滅商。稷(jì):後稷,名棄,傳說為周王族先祖,舜帝農官。契(xiè):相傳為商王族始祖帝嚳之子,舜帝之臣,曾助禹治水有功。
劉、項、湯、武:劉邦、項羽、商湯王、周武王。
區區:少,小。
許由:古代隱士,相傳堯帝讓位給他,他逃到箕山下隱居。既:終了。
好(hào)書:喜好書法。“則椎心”二句,據韋續《墨藪》載:“魏鐘繇見蔡邕筆法于韋誕,自槌三日,胸盡青,因嘔血。魏世祖以五靈丹救之得活。繇求之,不與。及誕死,繇令人盜掘其墓而得之。”斫(zhuó):砍。
毗陵:今江蘇常州市。屬(zh):通“囑”。
紙費:耗費紙張。
人費:耗損人命。未試之學:未經試驗的學說主張。比:猶比例。
兼人之能:兼具多人才能。位不稱(chèn)其才:職位和才能不相稱。優遊:悠閒。
無所役其心智:沒有地方施展他的智慧才能。鑒: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