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中国近现代文学 |
不要说这只是简单的现实;
试想没有血脉的躯体,没有油管的
机器;你们该起来歌颂:就是他们,
(营养不足,半裸体,挣扎在死亡的边沿)
就是他们,冒着饥寒与疟蚊的袭击,
每天不让太阳占先,从匆促搭盖的
土穴草窟里出来,挥动起原始的
锹铲,不惜仅有的血汗,一厘一分地
为民族争取平坦,争取自由的呼吸。
歌唱呵,你们,就要自由的人民,
路给我们希望与幸福,而就是他们
(还带着沉重的枷锁而任人拨弄)
给我们明朗的信念,光明闪烁在眼前。
我们都记得无知而勇敢的牺牲,
永在阴谋剥削而支持享受的一群,
与一种新声音在响,一个新世界在到来,
如同不会忘记时代是怎样无情,
一个浪头,一个轮齿都是清楚的教训。
看,那就是,那就是他们不朽的化身:
穿过高寿的森林,经过万千年风霜
与期待的山岭,蛮横如野兽的激流,
以及神秘如地狱的疟文大本营,……
就用勇敢而善良的血汗与忍耐
踩过一切阻挡,走过来,走出来,
给战斗疲惫的中国送鲜美的海风,
送热烈的鼓励,送血,送一切,于是
这坚韧的民族更英勇,开始欢笑:
“我站起来了,我起来了,我已经自由!”
![杜运燮《滇缅公路》解读[R] 杜运燮《滇缅公路》解读[R]](http://simg.sinajs.cn/blog7style/images/common/sg_trans.gif)
路永远使我们兴奋,都来歌唱啊!
这是重要的日子,幸福就在手头。
看它,风一样有力;航过绿色的田野,
蛇一样轻灵,从茂密的草木间
盘上高山的背脊,飘行在云流中,
俨然在飞机的坐舱里,发现新的世界,
而又鹰一般敏捷,画几个优美的圆弧
降落下箕形的溪谷,倾听村落里
安息前欢愉的匆促,青烟的朦胧中
溢着亲密的呼唤,人性的温暖,
于是更懒散,沿着水流缓缓走向城市。
而,就在粗糙的寒夜里;荒冷
而空洞,也一样负着全民族的
食粮:载重车的黄眼满山搜索,
搜索着跑向人民的渴望;
沉重的橡皮轮不绝滚动着,
人民兴奋的脉搏,每一块石子
一样觉得是为胜利尽忠而骄傲:
微笑了,为满足而微笑着的星月下面,
微笑了,在豪华的凯旋日子的好梦里。
征服了黑暗就是光明,它晓得;
你看,黎明红色的消息已写在
每一片云上,攒涌着多少兴奋的头颅,
七色的光在忙碌调整布景的效果,
星子在奔走,鸟儿在转身睁眼,
滇缅公路得万物朝气的鼓励,
狂欢地引负远方来的货物
山峰顶看雾,看山坡上的日出,
修路工人在草露上打欠伸,“好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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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好早啊!路上的尘土还没有
大群的起来追逐,辛勤的农夫
因为太疲劳,肌肉还需要松弛,
牧羊的小孩正在纯洁的忘却中,
城里人还在重复他们枯燥的旧梦,
而它,就引着成群各种形状的影子
在荒废久年的森林草丛间飞奔:
一切在飞奔,不准许任何人停留,
远方的星球被转下地平线,
拥挤着房屋的城市已到面前,
可是它,不能停,还要走,还要走,
整个民族在等待,需要它的负载。
(选自《闻一多全集·现代诗抄》,上海开明书店1948年版)
解读
(详见链接:“滇缅公路”及其文学意象,作者为易彬)
诗人没有将工人们的作业情况和生存境况表象化,也没有发出“多么艰苦”一类嘘叹,而是以一种形象且精确的方式说出:
“在草露上打欠伸”,“草露”成为了工人夜里栖息之床——栖息在“草露”之上,暗喻生命不过是一个既卑微又易逝的东西。“不让太阳占先”说的是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工人们就已经开始干活。这样,“原始”,并不仅仅指工具,也指原始性的劳动状况;而“粗糙”也暗喻了筑路工人生命的“粗糙”——季节之寒冷进一步恶化了生存环境,“粗糙的寒夜”成为了生命境遇的表征。这样的筑路工人,“带着沉重的枷锁而任人播弄”,他们所有的不过是“无知而勇敢的牺牲”(第2节)。诗人以奥登式笔法对其生命境遇做出了主观讽喻——这同时也是对于现实的讽喻:“时代是怎样无情”,“永在阴谋剥削而支持享受的一群”。
诗歌对于现实的处理却到此为止——整首诗中,这一层面的指涉所占比重并不大,也即,它很可能并非作者所要刻意表现的。在第4节里,现实场景即被描摹为一幅轻松的、“懒散”的乡村牧歌:“村落里/安息前欢愉的匆促,轻烟的朦胧中,/洋溢着亲密的呼唤,家庭的温暖,/然后懒散地,沿着水流缓缓走向城市。”懒散是闲适的表现,现实中那些艰辛而苦涩的因子被稀释、被篡写。
在更主要的层面上,诗歌在反复表达关于胜利和未来的许诺,洋溢着一种乐观的、兴奋的语调。其中,有对于“历史记忆”的相信:“我们都记得无知而勇敢的牺牲”(第2节);有对于“不朽”的指认:“看,那就是,那就是他们不朽的化身:/穿过高寿的森林,经过万千年风霜/与期待的山岭,蛮横如野兽的激流,/以及神秘如地狱的疟蚊大本营……”(第3节)更有“为胜利尽忠而骄傲”——“在粗糙的寒夜里”,“载重卡车”仍驱驰于滇缅公路:“载重卡车的亮眼满山搜索,/搜索着跑向人民的渴望;/沉重的胶皮轮不绝滚动着/人民兴奋的脉搏,每一块石头/一样觉得为胜利尽忠而骄傲。”(第5节)
上个世纪40年代,中国人民为修筑滇缅公路做出了巨大牺牲;筑路本身,乃是一曲“人间的伟大戏剧”,为文学表现提供了新的主题和场所,但纵观关于“滇缅公路”的相关文本与文学想象,它并没有找到最充盈而切实的呈现形式,其中最为致命的障因在于写作者在处理苦难题材上的某种倾向:个体写作良心的不断磨炼让位于即时的集体观念与话语的制造;艰涩的生命境遇与深挚的苦难叙述让位于高扬的时代主旋律与强势的历史逻辑。(摘编自中国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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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整理:一柔
诗歌校对:以《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为标准
解读来源:互动百科、中国文学网、百度百科
图片来源:网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