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轶事（下）

我有过找房子的经历，再找也恐怕难找到更好的地方，所以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我们从报纸上找出租房屋的广告，我们的目标价位是$400美元左右，选择余地大了，也就有不少的预选对象。我们先到小镇南边一栋楼的三层，带我们看房子的是一位发了福的中年妇人，据说这一带大部份居民是西班牙裔，还有不少人吸毒。这套房子面积不小，电器虽然旧，但还齐全。我们走到窗边，窗外是防火梯。因为这里房屋的建筑材料大部分是木质的，所以法律规定必须要有防火的紧急通道。我们看见窗户有被撬过的痕迹，再看房门至少被撬过十几次，房东一边比划一边向我们解释，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Robin的父亲翻译说，原来这里的的房客吸毒，欠了钱被债主撬开窗户讨债，后来搬走了，房东没事人似的说着，我听着却觉得很渗得慌，万一债主认为房客还住在这里，再来讨债可就惨了。我们又到第二处看房子，这是一处只有两间平房的独立住宅，我们敲开门，出来的是一个壮汉，从门缝望进去可以看见床上还躺着个女人，他们大概是还没有搬走的房客，我们觉得这处房子孤零零的，有不安全感。我们接着又去看了两处房子，一处是一座小楼的一层，楼房从外表看还可以，但里面有一股刺鼻的怪味，有不少男男女女的住户围过来看热闹，房东说味道是因为这里老鼠很多；还有一处比较大的楼房，是一个租房的经纪人带着我们看房子，他带了条大狗，围着我们跑前跑后，怪吓人的，这里的设施很破旧，厨房和厕所也是公用的。看了几处房子回来很失望，原来这里还有许多人生活过得并不怎么样。有些房东见我们两个男人合租房子，怀疑我们是同性恋，看我们的眼光有点异样。

最后我们选中了一处住宅，房东叫Costa，是个壮汉，上身宽厚像个水桶，络腮胡须，不过人看起来还算和善，一个年轻女人跟着他，不知是妻子还是女友，还有一条白毛黑斑漂亮的灰狗，很可爱。出租的房子是他们房子后面隔出来的，有单独出入的门。整套房子有一个房间和一个不小的起居室，一个卫生间，设施齐全，起居室还连着一个不小的骑楼，类似我们国内封闭的大阳台，可以作一个房间用，小于琢磨着让我住在房间里，他可以住骑楼那间，一人一间，我看了也比较满意，只是觉得要多花一倍的租金未必值。房东看我们满意，就表示过两天要签一份正式的合同。签合同时，Costa让Robin父亲作为保人也在合同上签字，合同规定得很详细，其中包括预付一个月的押金，退租需提前一个月通知，对房屋中的设施有损坏的话须赔偿等等。Robin父亲一副久经风霜的样子，极力表现自己是个有身份的人，说他在这里有房产，把房子租给我们不会有问题，也很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了字。我们又到银行去开了帐户，把租房押金存了进去交给房东，房东说这个帐户的钱只有双方确认才能取出，让我们放心。一切办妥之后小于急着搬家了，可房东说房子还没有修理完，中间小于又去看了一次，直到月底那天才让我们搬进去，看来房东一天也不让我们多住。

 新房子确实宽大许多，卫生间和灶具都是单独使用的，特别是两人可以分开住了，小于很满意，他睡在骑楼那间房子里，用牛皮纸订了一个墙围子，房间收拾得很整齐。

 新英格兰像我国的东北，冬天特别的寒冷。刚刚搬进新租的房子，冬天的脚步就来临了。我们住的这种独立的小楼，大多是独立供暖的，在地下室有烧煤气的小锅炉，供暖供热水。我们晚上回来总觉得屋里阴冷阴冷的，小于住的骑楼是用木头和玻璃封起来的，北风一吹就吹透了，格外的冷，我把毛毯给小于晚上压风，但还是抵御不了严寒，没几天我和小于就都感冒了。

 我们和Robin父亲说起房间里温度太低，想和房东交涉一下。Robin父亲就和我们一起先回家看看，进到屋里，他一眼看见墙上安装的水银开关，就说要想温度高一点好办，也不用找房东交涉，他让我们找来一条毛巾，从冰箱里取出些冰块包上，然后放在水银开关上，这样下面的锅炉就会烧个不停，屋里自然就暖和了。水银开关是整个控制系统的温度传感器，利用水银热胀冷缩的特性，将温度设定后，水银柱到达该温度后，就会控制切断油路，锅炉就只有小火维持着。这种装置大概使用得很普遍，所以Robin父亲一眼就看出要害。他以为这样就不必麻烦房东了，却不曾想这样会使房东多烧不少油，房东能善罢甘休吗？他自以为聪明的作法结果惹下了大麻烦。

 星期天，天阴沉沉的，我和小于整天待在家里，Robin父亲的办法果然灵验，屋里暖洋洋的。小于到街上转了一会儿，发现有人扔出不要的旧沙发和音响，他想把音响捡回来修一修听。星期二早上我照例出去晨练，回来时碰见了房东和他的女人，就主动与他们打招呼，可他们冷冷的不搭理我，搞得我一头雾水。回到家里，才知道房东已经来过了，原来他发现星期天锅炉不停地烧了一天，花费可不小。星期一，他趁我们上班，进到我们的房间看见水银开关上搭着的毛巾，一切都明白了。他送来了三页纸的一封信，表示抗议，信的抬头是“Dear Sir”，看来很正式，然后对我们一通指责，并表示要采取相应的措施，一切责任由我们负。实际上那天Robin父亲搭上毛巾后，我们就没再动过，毛巾早就干了，我们没在意，也没有拿下来，被房东抓了个正着。

 上班后，我们把信拿给Robin父亲看，Robin父亲自知是他出的馊主意惹的麻烦，但还嘴硬埋怨我们不该在出门后还把毛巾搭在水银开关上，但又说美国法律有规定出租房屋冬天要保证室内的温度，并表示他会和房东交涉这件事。第二天房东又来找我们，他已经找人在水银开关上装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并加了一把锁，防止我们再作什么手脚，并且警告我们不准使用电热器，如果因此使他多付了电费，他将采取进一步的措施。我们和他说屋子里太冷了，他说他完全是按规矩办事的，租房的合同上写的就是One bedroom，骑楼是一个阳台，不是卧室。我们提出白天我们都不在家可以把温度调低点，晚上把温度调高一些，他让我们写成文字的东西，他再考虑。本来想这事是双方商量解决的问题，竟然搞得如此紧张。我们回来仔细琢磨写了一封信给房东，房东很快回了一封信表示可以把白天的温度适当调低，晚上的温度适当调高，但我们必须在骑楼屋里挂上厚窗帘，并且如果他发现调整温度后，他的电费和燃气费增加了，他将还改回正常的作法。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想想才刚入冬，以后的天气会更冷，小于想还是搬回黑人律师的房子里好，至少不至于受冻，还可以每月每人省下$100美元的房租，我是没有意见。于是他和房东打了招呼下个月要退租了，因为合同里有如果退租需提前一个通知月房东，所以征求房东的意见看他是否同意。我们没有找到房东，但收到一封信说同意我们退租，却回避了钱的事。还是黑人律师比较大度，表示不用等月底就可以搬过来，也不加收租金。我们等过了感恩节，快到月底了，Robin父亲、太太，还带着小女儿芮馁，加上吴国清（中科院声学所来接机的）一起帮忙，我们又搬回了黑人律师的阁楼上。搬出来以后我们就向房东索要押金，房东没有给，说要寄回来，当初说要双方签字才能取钱，不知他怎么从帐户中取钱呢？小于担心合同上没有写公司的地址，收不到寄回的钱，又去找房东，后来收到了退回的押金，但扣除了装塑料盒的三十多美元，还因为骑楼上钉了钉子也扣了十多美元。同时还有一封信称，按合同我们退租需提前一个月通知他，因为我们没有提前一个月通知，如果他的房子在一个月内没有租出去的话，我们需再付一个月的租金。我们想当时我们和他商量要退租的时候，他是答应的，也没有和我们说房子租不出去还要收一个月租金的事，但又一想反正押金已经拿回来了，他还有什么法子朝我们要租金呢，也就没在意他的话。

    一个月过去了，我们又收到了房东一封信，说他的房子没有租出去，要我们付他一个月的租金。Robin父亲看了信说，别理他，就把信扔了。过了几天，房东没见到回信，就又来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说如果我们不妥善解决的话，他将诉诸法律手段。看到信的口气很强硬，Robin父亲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就去和Robin商量，毕竟Robin在美国生活的时间比较长，Robin说打官司请律师开支很大，不至于为几百块钱打官司的。Robin父亲吃了定心丸，还是不理他。又过了些天，我们收到了法庭的传票，看来房东见我们不理睬他，就起诉了我们，传票称定于明年的夏天开庭审理我们的案子，要我们务必准时到庭。Robin说这是专门处理民事纠纷的地方小法庭，处理的案子都较小，一般也不请律师，无需缴纳什么费用。因为开庭的时间还早着呢，大家也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可我还有些担心，怕来年春天回国时，因为有官司还没有了结，出境时遇到麻烦。

    1997年我重返小镇，向已在美国定居的小于问起此事的结局，他说临到开庭时Robin的父亲也着急了，想找人调解已经不可能了，最后法庭还是判我们再付房东一个月的租金，我的那一份就由Robin父亲代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