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种的枇杷果实都黄了，石榴花火红明艳，白色的夹竹桃花缀弯枝头，空气里飘散着女贞花浓烈刺鼻的味道。低处的草地上，杜鹃花开出了一道道玫红的栅栏，不起眼的一丛丛栀子吐出了花蕾。这是小区里初夏的风景，算来在此处居住已经五年。

中午回家，给母亲打电话，问她做饭没？她说在院子里栽花还没有做饭，她把种在院子里地上的那些绣球花都移栽在花盆里，等过几日开得颜色更艳，准备去集市上卖出去几盆。这些年她喜欢栽培绣球花，每到五月花开，自家观赏一些，送给亲戚一些，她骑电动三轮带到集市上卖掉一些。母亲还让我哥或我侄女用手机拍几张绣球盛开的照片发到我家的微信群里，我总能看到她在花团锦簇中的开心笑容。

我叮嘱她干活找个小凳子坐，不要蹲在地上，那样伤膝盖。她左腿膝盖已严重变形，常年吃药。她说没有蹲着干活，都是弯着腰在干活。她的腰曾经在2005年冬做过椎间盘突出切除微创手术，手术以后，再没听她说痛过。此后，她就忽略了自己的腰，不顾腿经常疼痛，依然家里地里忙个不停。下个月她就78岁了，她是个闲不住的老太太。

母亲说我哥给家里北屋平房的一个房间装上了空调，我说以前总说买空调你坚持不让啊，母亲说她不怕热。我相信母亲说不怕热是真的，就像她不怕冷一样是真的。隆冬时她的手脚经常是热乎乎的，盖的被子也不厚，给她取暖器她也不用。三伏天她也只靠电扇纳凉。记得小时候的夏天，她每天到地里干活两三次，每次回来都汗流浃背，必须冲凉换衣服，一天要换掉两三件汗衫。但我听得出装空调这件事她其实应该是高兴的，虽然她自己不怕热，但以后哥哥一家人或我们回来，酷暑难耐时家里可以有一个纳凉的地方。

又聊了一会儿家长里短，她该去做饭了，我挂断电话，看着阳台上正盛开的一大盆红色绣球，眼前是母亲在小院里忙碌的身影。绣球花是四月初匆匆回家一趟带回来的，一起带回来的还有母亲给的花生、萝卜干和各种蔬菜。算来我已经有好多年夏天没有回去过了，母亲总说暑假家里太热，不让我们奔波受累，而我，也就真的好多年夏天没有回去过。

前段时间说好五月我找个时间接她和我姨来郑州到处逛逛，但五一以后，我发现不少人阳了，我把担忧讲给母亲，说过一阵再回去，母亲说那就不去了，等秋天再说吧。母亲和我姨来郑州的计划暂时搁下了，算来母亲已经有三年没有来过郑州。上一次来郑，是在2019年12月下旬，本来打算小住一阵子，过年后就回去，结果遇上了疫情，母亲在我的蜗居里呆了三个多月。年后那两个月她是极度郁闷的，我上网课，孩子们也上网课，和她交流不多，她又不怎么下楼和人聊天，只能天天坐在阳台上看窗外大街，大街上也是车少人稀的景象。她只能戴着我给她的耳机听收音机，耳机她又是极其用不惯的。她跟我说，这日子简直就是在坐牢呢。终于等到三月下旬老家解封的消息，她让我们赶紧送她回去。在五朵山高速路口，侄女一家和侄子都来接她，她见到他们非常高兴，我们就放心地掉头返郑。那以后，她就不情愿来郑州了。

结束和母亲的通话，就发现儿子的微信留言和未接语音通话，他说他应该是阳了，嗓子已经开始疼，是刀片嗓，又开始高烧，烧到39.5度，他打算出去住酒店自我隔离。我赶忙回拨语音，接通了，儿子声音很弱，说正收拾东西准备出校，让我跟他的辅导员慕老师发个短信，就说家长已知晓他出校一事。我嘱咐他带上衣物水杯和药物，如果持续高烧就去诊所或医院去输液。嗓子疼可以买点番茄和橙子吃，据说可以消喉咙水肿。还要吃些香蕉，补钾。他说好，说他朋友会送他去酒店。

儿子大概率是阳了，前天他开始发烧，到了晚上高烧不退，四肢无力，被室友送到渝北区医院检查。抗原检测显示是阴性，抽血化验结果说缺钾缺磷等微量元素，医生最后诊断他的症状是上呼吸道感染。在医院输液到半夜，烧退了回学校宿舍。昨天他说又开始低烧，咳嗽，嗓子有痰。我在网上看有医生说，一阳的症状要比二阳的严重，还是以发热，咳嗽，全身乏力，酸痛以及咽喉疼痛为主，有些人发热会持续较长时间，一般总体趋势在下降，但低热可能持续较久。从儿子目前的症状来看，他这是一阳。

下午四点多，给儿子打电话，问他是否已在酒店住下，嘱咐他买大桶纯净水，多喝水。他说知道了。又说，这么多人给我发短息，你不要到处说了。我说你姨打电话了？你小华姨也打电话了？我确实跟她们说起过了。他说我要休息。挂断电话，我就为自己的过度忧虑和跟亲戚们提起他阳了，让他感到有负担而觉得自责。女儿半个月前也阳了，但她的症状较轻，学校给安排了隔离宿舍，七八天后她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生活。这期间我也是不断地打电话和发短信，但女儿没有不耐烦。可能对于儿子来说，关心的话多了，是一种啰嗦和打扰。那就适度关心吧，毕竟他已经是21岁男生，有自己的朋友，不缺爱。

但是到了晚上，我还是忍不住又发给他一条关于一阳症状的介绍，然后说，好好休息，早点好起来。

去年年底的那次疫情潮中，我曾庆幸我们防护做得好。但五月，孩子们在外地相继阳了，原来却如网友说的，以为冲进了决赛圈，其实这是一场加时赛。新闻说，全国约有11-12亿人感染过新冠。有医生说近期的病例中大部分是第一次感染的，二阳患者比例较低，患者主要是年轻人。现在，孩子们也成为11-12亿感染过新冠的一员了，这么一想，也没有什么太担心的了。

我决定五月的下旬回老家一趟，看看母亲，看看快高考的侄子，也看看母亲种在小院里的那些开得灿烂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