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我们12年了,算是英年早逝,享年仅61岁。此前,父亲身体一直很健壮,很少去医院,除了在煤矿工作时脚趾受了一次工伤,好像从未住过院。做梦没想过父亲会走的这么早。
这十二年,除了父亲刚走的时候,写过一篇日记,我没有写过任何怀念文章,也很少在人前提起。不是不想,是不敢想,不敢提,那等于是自揭伤疤。开博以后,也曾动过写写父亲的念头,但只要一想,心绪就无法平复,悲伤,思念,痛苦开始猛烈的撞进心脏,难受的不行。加上我一直认为博客是释放快乐和寻找快乐的地方,不愿意破坏安乐祥和的气氛,所以每次都只好作罢。
前几天,海若先生写了篇纪念母亲的文章,对我刺激和启发很大:趁着记忆清晰,写一写,给后代们留下点关于祖先的文字,也算是件很有意义的事。只不过需要尽量让笔调平缓。
我们家从爷爷开始到我三代单传(按老传统说法只算男丁)。因此我一直羡慕花哥家人丁兴旺。曾祖父我没有见过,据说他那辈还家道殷实,地也不少,算是地主,解放前,收到土匪寄来的一封信,信封里装了颗子弹,索要钱财。家里一合计,觉得不能树大遭风,遂把地和家产化整为零,全部分了。也算是因祸得福,解放后划成分,我爷爷被划了个中农,当然,我小时候上学填表填的都是贫农。
父亲这辈,只有姐弟俩。姑姑嫁了位军人,随军去了南昌。父亲读完高小,干过很多事,甚至当过老师。1962年,山东闹灾荒,没有吃的,据说房顶的茅草都吃,父亲饿得受不了,只身去了东北,下火车的时候兜里只剩2角钱。
那时,东北是全国最富庶的地区,只不过地广人稀,很多单位都缺人。因此,工作很好找,好多单位对闯关东的外地人敲锣打鼓欢迎。其中不乏一些好单位,比如铁路,林业局之类的。但父亲为了多挣钱,还是选择了煤矿。后来,母亲也去了,再后来有了我和妹妹们。
父亲身材魁梧,算是仪表堂堂。遗憾的是我不太争气,他的好多优点我都没随上。比如他个头比我高,比我长得白,身材比我匀称,五官也比我长得好,看他年轻时的照片还真是很英俊。加上那时高小毕业就算有是文化的,他的钢笔字和毛笔字写的都挺好,记得每年过年大门贴的春联都是他写。自己还能做简易的家具,家里各种工具齐全,家里的座椅板凳基本都是他自己动手做的,因此,我小时候总觉得父亲无所不能。
虽然如此, 家里却一般都是母亲拿主意,父亲则言听计从。比如,那时煤矿工作很危险,特别是挣钱多的掘进和采煤两个工种,母亲坚决不许。有好几次,单位要提拔他当段长,那时的干部是真的身先士卒,因此风险就格外多了几分,母亲也坚决不允。所以,父亲在煤矿一直干危险系数相对小的工作。
与母亲的严厉不同,父亲正直善良,宅心仁厚。我印象中,父亲十分疼爱孩子,从未动手打过我们。父亲经常上中班,每次半夜回来,都先不睡,坐下抽支烟,不时用手摩挲我们的小脸,常常把我们弄醒了。那时粮食定量供应,粗粮,细粮有比例。粗粮多,细粮少。因此,孩子多的家庭,一般都是只有上班的人细粮管够吃,其他人粗细结合。有时吃着饭,父亲会掰块馒头,背着母亲,偷偷从桌子底下塞给哪个孩子。
父亲会摔跤,他同事说一般两个人摔不过他。因此,他有时一高兴,也把我抓过来比划比划。
父亲很顾家,开完工资都是一把交给母亲。不上班的时候也很少出去。整天在家捣鼓东西。
父亲对仍在山东的爷爷奶奶也很孝顺。经常写信。我的记忆中,父亲写信开头永远是:“父亲,母亲大人见字如面。”,也不时给他们寄钱。每隔几年,就率领我们回山东老家。1987年,在母亲不停地催促下,父亲终于缠着领导办理了提前退休,终于告别了这个危险的工作,家人也终于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了。那时我正上大学,听到这个消息,一高兴,邀约了一个同学一起喝酒,俩人喝了一瓶,大部分让我喝了。之后,举家迁回了山东。我毕业后,分到了青岛。
迁回山东后的十几年里,父亲,母亲总体还是快乐幸福的。特别是,我们兄妹陆续参加了工作后,家里的经济条件和生活水平都大有改善。儿女们也还算孝顺。尤其是我的女儿,他们的孙女出生以后,明显能感觉到他们的知足,充实和快乐。
有时回家,我会和父亲下几盘象棋,上大学前,我还下不过他,所以那时总是我缠着他下,毕业后,父亲就下不过我了,换做他找我下。
父亲走的时候,毫无疑问,我们都悲痛欲绝,真的是天塌下来一样。起初,总不相信和接受这个事实,总是感觉他还在某个地方。经常会出现一些幻像:他朝我笑,或向我走来。走在街上,偶尔遇到长得像父亲几分的人,会感到很亲切。前阵,二妹住院,临床的大叔长得特像父亲,因此就亲的不行。直到现在,我每次扫墓,都要在那坐好一会。只是,有一盘录有父亲影像的录像带,这些年,我封存了起来,一直不敢看。
当然,也经常后悔以前为父亲做的太少,果真是子欲孝而亲不在。唯一能做的是加倍孝顺母亲。
从那以后,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发生了巨变。现在,我最最羡慕的是父母双全的人。那该多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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