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沉醉贵骨忍相忘,王心所思为娇郎』
自吴郡出发,沿密江东行,三百里后折向西北,越方竹山,由凤鸣飞羽崖抄出青山口,复转东数十里,即到北方魏国与南东吴交界处的第一险关,白云关。
通往白云关的途中,望见顽山连路,怪石嵯峨,草木蒙茸,数万兵马在盘盘曲曲的山路上行进。
陆逊掀开紫竹帘,看了眼白光初露的天空,只见灰云层叠堆砌,厚厚重重,晦暗不明,“周老师,似要下雨。”
破晓时分大军已进入西城,灰蒙黎明中,灯火点点,氤氲成梦,古西城尚在熟睡。
不久大军又走出了郊外,四面青山巍峨,桥下溪水潺潺,泥路盘旋。闭目养神的红衣人儿闻言浓睫微动,取来一卷书之后,不再吭气。
周瑜半倚着车壁,翻开手边书卷阅读,一身艳红华衣与半挽的披肩乌发相映,愈衬出他眉眼如画,面容若雪。陆逊把旁边一袭绛红貂裘拉过来覆在他身上,念叨着,“老师伤体未愈,御医说了,变天时伤口极可能复发,还是留心些好。”
周瑜却摇头,那双风华绝代的桃花眸子美地几乎叫人无法移开目光,他定睛看了陆逊片刻,温暖一笑,“吾晓得,小陆果然生了一副玲珑心。”
陆逊一呆。
“陆康大人做的不错,小陆满腹才华,又精擅医理,将来若不出将入相,亦能成一方名医。”周瑜执卷而读的眼迷离诱人,一汪墨眸里像蕴藏了三千星河,“我虽教你兵法谋略,行军法要,却不想束缚汝一生,你真不愿意出仕东吴辅佐孙策吗?”
陆逊坐直身子,捏紧了手里的衣角。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望向端坐在正对面的红衣智者。目光自那绣着锦绣繁丽花纹的绛红曲裾移上,掠过垂曳的袖,执卷的手,浅笑的唇,终落在那双迷离诱人的桃花眸子里。
乱世之中,成王败寇,何况灭陆家主谋者亦非孙策,江东是陆家的故乡,孙策虽年轻,东吴国力却不弱。西蜀积弱不过涸辙之鳆,刘备也从来就不是他想辅佐的人。北魏集团势力最大,但主君曹操虽爱才若渴却生性多疑,爱拿人心,不堪为其献力。且祖父陆康都将自己托付给了周瑜,他又怎会怀疑老师愿舍一生去追随辅佐的人为君地能力呢?
陆逊十分想问周瑜,乱世起,群雄争,凤华奇谷御世八奇的第一美才,为何对其他求贤之主都闭门不出不见,唯出山辅佐江东小老虎?却还是忍了回去,木然半晌,方低头道,“用兵之法,学生所知才略一二,只愿意毕生跟随周老师。”
陆家是江东大族,可已被孙策攻破,又害祖父陆康大人因病去世,陆逊虽恨孙策,但周郎却不一样,不仅为御世八奇一身美才,更兼优雅华贵风度翩翩举止言谈引人,拜周瑜为师亦是他自己求来的。
红衣智者翻过一页手里的书本,转眸望向身着浅红华衣的学生,嘴角不禁微微向上勾起。“第一美才?小陆谬赞了。”
周瑜抬袖掩唇轻咳一声,夹着书卷的手,正如文人骨节分明,白皙如玉。亦是儒将修削有力,宛如附魂。“烽火天下,苍生不幸。吾承诺过伯符,这条王图霸业之途,一定会奉陪到底。”顿了顿,他问,“小陆可知‘用兵九变’的道理?”
“凡民之所以守战至死而不德其上者,有数以至焉。曰:大者亲戚坟墓之所在也,田宅富厚足居也。不然,则州县乡党与宗族足怀乐也。不然,则上之教训、习俗,慈爱之于民也厚,无所往而得之。不然,则山林泽谷之利足生也。不然,则地形险阻,易守而难攻也。不然,则罚严而可畏也。不然,则赏明而足劝也。不然,则有深怨于敌人也。不然,则有厚功干上也。此民之所以守战至死而不德其上者也。”
陆逊攥着花纹繁丽的袖口,细致的眉目微微蹙着,一汪清澈的浅红眸色泛起氤氲水波。陆逊抬眸正撞上周瑜的目光,美周郎漂亮的桃花眸子,浅浅笑着,如烟波朦胧,迷离而醉人,言不尽的动人风华依旧如初见其过门拜访之时,所以动容回答,“今恃不信之人,而求以智;用不守之民,而欲以固;将不战之卒,而幸以胜,此兵之三暗也。”
“小陆既知道此题答案,又何苦执着与恨,心扉若石,徒生忧闷呢?”
“自古乱世割据皆如此,学生明白。”陆逊苦笑,“称赞老师乃学生毕生所爱,老师是伯言的选择。”
周瑜望着陆逊,浓密的眼睫似蝶翼微微倦动着,生来的一双美眸璨如墨玉,因病而失去血色的唇,淡若三月带雪的桃花。书卷已翻到末页,周瑜微微一笑,将书合上,薄唇轻启道,“天下已乱,小陆你若想出了,我想那时陆康大人亦不会怪罪的。”
陆逊却摇了摇头,执起茶壶斟一杯暖香茗茶,捧到周瑜面前,“老师所执着的,学生绝不违背。因为学生也是江东子弟。”
“天下如何,概莫皆是人君的选择,欲创盛世,唯一统九州。”身上的伤不时刺痛,令周瑜只能微声细语,忍着辛苦,虽然平日亦是言语温润倦暖,此刻终究耗去了太多精神。“谋取四海,重整秩序,是我和伯符的理想,若能走到那一日,小陆,你可愿为江东百姓投笔谋衣食性命?”
“老师,此去许都路途辛苦,况用兵伤身,再睡一会吧,别让孙策将军担心……”
周瑜哑然笑了,将碧玉茶杯放下,转头倚着车壁阖眸假寐。
马车颠颠簸簸又驰过了一个多时辰,见周瑜已睡着,陆逊又将他身上披着的绛红貂裘紧了紧。就算病中憔悴,这沉睡的容颜仍美过无数人间秀丽甜美的女子,苞湿润之玉颜,不饰颜色却夺人心魄。陆逊想起年幼时家中的老画师先生曾言,惋惜无缘一见凤华谷红衣美才之面。
难怪人人都说江东周郎公瑾美才动人,艳绝天下。幼时,自己也曾购买过周瑜所写的治世策论,端雅秀气的篆体字,墨逸流韵,明透世局的策论赋,恰如锋刃。满纸的墨香,浓淡间仿若一卷北地霜雪图,南国烟雨画,那时便已心向往尚在凤华谷中谋笔千秋,心怀四野的舒城周郎。
陆逊翻开那本浅蓝色封面的书卷,见脱俗的字迹铺满雪白的书纸,凝结出万千惊艳。
☆ ☆ ☆ ☆ ☆ ☆ ☆ ☆
急驰的马车猛一颠簸,周瑜自沉梦中醒来恍惚里未能坐稳。陆逊急忙扶住周瑜的身子,探过身去欲向外面赶车的士兵询问情况。
“怎么了?”
孙策军的一名小哨跑过来施礼,“陆公子,主公下令,让所有将士下马,并请中护军和陆公子一晤。”
陆逊且疑惑问道,“为何命军突然停下?”那小哨回答,“大军已到沙碛,然地势骤变,车马皆难过。”
周瑜环视四周,秀眉微挑,温暖一笑却问,“大军行进尚未抵达白云关,汝可知此地为何地?”
“回将军,此地离白云关尚有九十多里,这座奇山,叫团子山。”小哨抱紧剑,低头答道。
团子山山高峻险,迷雾环绕,历来为吴、魏、蜀三国争夺之地,欲阴袭许都,兵贵神速,则非走这条路不可。陆逊蹙着眉头还在思索,身后却传来窣窣响动,回头看,周瑜拢紧白裘绛缎,繁复衣袂飘飘若红衣仙,起身步下马车,转眸对披着铠甲的小哨道,“我知晓了,汝且去吧。”
站立守候车旁的小哨看着这样秀丽迷人的周将军,不由红了脸颊。
有时候想,智计无双风华绝代的美周郎,这一身遮掩不住的儒雅风致,当真是遗世独立,明艳醉人。周郎一笑,宛若江南四月盛开的桃花。吴人们交口相传,是凤华谷最艳绝秀雅,智谋无双的御世奇才。
“诺。”当周瑜低眸凝锁他时,小哨忙藏回满眼的痴迷,奔跑着向后面的大军传令去了。
扑面而至的冷风吹得面颊生疼,陆逊环顾四下,果见一嵬山拔地而起,山骨盘盘曲曲,直接青云,山间烟云迷蒙,雾气缭绕。陆逊走回周瑜身边,问道,“周老师,孙策将军为什么要咱们在此地下马?”
“小陆生在吴郡,不曾踏足西城,因而不知西城山的故事。”周瑜浅笑说道,一边缓缓步向团子溪,石台上落英缤纷,尚有几团积雪堆在溪面上。放眼看去,望见山嵬嵬兮路盘盘,木濯濯兮顽石如栏。云薄薄兮日生寒,车麟麟兮簟茀朱鞹。
“可小陆也饱读兵书,熟知兵法,现在见此地地貌,可有测算出什么?”话音落,陆逊未及回答,周瑜已提剑转身离去。
一面面绣着金红孙子的军旗,在冷风里猎猎飞扬,不多时,来到浩浩汤汤的队伍首方,见汗血名驹‘红玉’在溪边踏水,而它的主人,江东小霸王正手持长枪,凝望着团子山,一身赤红战甲如火,将周遭昏暗都点亮。
“主公。”周瑜执臣子礼,敛襟向孙策略略欠身。
“公瑾,”听到红衣美才略带沙哑的熟悉嗓音,孙策忙回身将周瑜身躯搀住,“公瑾于孙伯符,是知心人,唯一挚爱…,却惟独不是臣子。以后莫要再如此多礼了。”
“在将士们面前,伯符将军是瑜的主公,礼法不可废。”周瑜颔首,又道,“瑜方才在外境探了一下这座山,正是天生奇险,别有曲径,迷雾重叠,不通车辆。”
孙策听他话语中似有发现,又见他秀美端丽的脸苍白似雪,也顾不得身后万数大军,甚是疼惜地一边将周瑜的外袍与他系紧,问道,“如何,公瑾可有破解之法?”
周瑜长睫半垂,美眸轻眨,“兵贵神速,此路非走不可,便是难破,瑜也会为主公想出办法的。”
孙策见他认真思索的模样,与生俱来的温润优雅又添一份绝美动人,微微一笑,忽然抬手抚上他的侧脸,以指腹轻蹭,缓声道,“公瑾,累着你了,刚才有当地居民说,此山叫团子山,再往前行,便过了东吴国界,出东吴国界向北魏一里,是战国时有名的古战场险地,车马若入,必受困其中,损折我军。”
周瑜脸颊一红,孙策的手太过温暖灼热,周瑜仿佛被烫伤般偏过头又后移一步,躲开对方甚是亲昵的动作,“日光东斜,巳时三刻。”周瑜沿着孙策所点的方向望去,两道陡峭的石壁所夹一蜿蜒的山径,曲曲折折宛如没有尽头,青石修筑的路,落满深紫花瓣。幽然生出几分荒烟古道的寂寥。
“瑜曾闻,魏国边境有地名曰瀚海,又谓之迷谷,乃砂碛之地,是极厉害之战国战场,若瑜记忆无差,此团子山背后,便是书中记载的瀚海迷谷。”
周瑜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俯下身来,绛红色广袖垂落,拂过落英缤纷的石岸。他白皙如玉的指尖拈起一瓣紫色花瓣,见紫色的花瓣覆着一层薄薄砂石,孙策亦拾起一片花瓣,道,“真的是砂碛险地,公瑾,奇袭许都,不知可否换别的路?”
“主公,兵贵神速,今曹操正无暇分身回援,荀令君兵马有缺,欲奇袭许都,大军非走这条路不可。”周瑜勾唇一笑,墨眉如画,一双绝美的桃花眸瑰丽迷离若铺银河,顾盼间流转的风华,醉倾四野与千秋,“若绕道,必多耗时力,瀚海迷谷素有险名,瑜却向来认为有法皆可破,若真有什么诡异之处,瑜愿先入迷谷一探究竟。”
“瀚海迷谷这么凶险,你去探,身体受不了怎么办?”孙策本就担心周瑜的身子,见他答应坐马车,才同意带上自家义弟出战的,此刻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周瑜一人去探迷谷险地的。
孙策一急,伸手将他衣袖紧紧攥住,右手隔着华丽绫罗又拉住他的手,左手将他腰身一揽,顺势把人带入怀中。
微微顿了顿,他清润的嗓音带着倦暖笑意,在周瑜耳边低低响起,“公瑾答应我的,永结同心,携手行游四海,周郎一人探险,若有任何意外,叫孙郎怎么活?”
周瑜一怔,当即不受控制地红了耳根,抬手去推他。幸而身后将士们都在忙活安营扎寨,未曾注意到他们的主公和将军。山风吹来,携着砂石,卷落万千紫花,周瑜挣开孙策的手,眉目半垂,欠身道,“军事为重,主公不用管我,瑜在凤华谷时,曾研究过各地古战场阵法,瀚海迷谷尚不足为险。”
周瑜言罢转身,绛红色华衣扫过孙策手心,在风中旋转流连出优美的弧度,如蝴蝶轻舞。“公瑾……”孙策急唤出口,重新握住他冰凉的手,嗔怪道,“你有伤在身,又忘记御医的吩咐了吗?”
“未忘。”周瑜回眸看着孙策,浓密秀气的睫毛微微上扬,“可瑜是将军,非弱质文士。”
孙策一袭红色铠甲如火,站在一片紫色花雨中望着他,眸色深深。“公瑾,吾心悦你,哪能不管你……”
孙策刚说出‘心悦’二字,俊脸便红透。却依旧紧紧不舍的握着周瑜常年冰凉的手。温暖他。
周瑜被他气笑了,美眸半眯,轻轻启齿,“所以伯符不打算让大军穿过瀚海迷谷,不准瑜进入迷谷了?”
“大军可稍作停留,我和你同去迷谷一探。”孙策走近周瑜一步,鼻翼眷眷贪恋的嗅着对方身上淡雅的药香气,周瑜仰面看着他近在眉睫的英美脸蛋,一时竟忘了挣扎,呼吸间的清苦芳冽似已同他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孙策菱唇一勾,修长手指拢起周瑜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沉吟着道,“公瑾,记着,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
周瑜摇头苦笑,“书中曾记载,瀚海迷谷者,有阴魂无数,陷砂重重,时时吞人骨血。凡人若误入迷谷,谷路纡曲难认,怕急不能出,更有毒蛇凶兽之患。主公身系江东百姓安危,怎可踏足迷谷险境……”
孙策皱紧剑眉,“公瑾既有自信,吾与你一起探迷谷,破阵法不好吗?旁人畏惧阴魂,吾堂堂江东小霸王会怕区区一上古战场?”
“伯符……”
“公瑾只道我是主公,却忘记舒城时许下‘同阅八荒,收拾九州,共枕江山’地誓言了么?要么我陪你去迷谷,要么你设法走别的道吧!”
孙策贴紧身来看他,离得极近,隐约触到彼此肌肤的温热,口吻亦是不容一丝辩解。似一个任性的孩子。周瑜不由弯了眸子微微一笑,他在孙策那双幽深似星海的狭长凤眸里看见了一袭红衣如火艳丽恍惚上一世的自己。
凡议战军机,统筹布局,孙策一向听取他的意见,可若倔强起来,又任谁也无法撼动,脑中飞快计算着局势,周瑜沉思片刻后道,“好吧,如此就请主公陪瑜同去,切记莫要乱动迷谷中的石木。”
奇门遁甲,阵法一术,周瑜自幼在名师门下学习,更兼天资不凡,精晓术法,孙策相信他的判断,粲然一笑,点头答应。继而对陈普、韩当和黄盖与祖茂等几名老将交代一番,命大军驻扎在原地守候,不可轻举妄动,便与周瑜一同向团子山走去。
两人一左一右相携着刚一走进团子山,山头蓦地被厚重黑云笼罩,霎时苦风冷雨夹杂着砂石扑面砸来,宛如刀割,孙策忙横枪相抵,一面展开广袖为周瑜遮雨。
古道荒径上,迷雾叠叠,木凋草枯,凌乱的山间,更见无数白骨相望。
足下碧绿苔藓湿滑非常,孙策凝聚心神,赤红长长枪紧提手中,将周瑜护在身后踩着青石子一步步向前走。
两侧石壁嵯峨,走了几十步,怪石越高,又几道重雷劈过,雨势更大了,两人都已衣袂尽湿。
时辰虽为上午,山间却寒气袭袭,混着血的腥味,令人渐觉有种透不过气的逼压氛围。看看四周,但见白茫茫一片平沙,黑黯黯千重惨雾,冷凄凄数群啼鬼,乱飒飒几团悲风。酷冷逼人,透彻毛骨,狂砂刮地,百虫俱惊。
周瑜忽然停下脚步,孙策也顿足,回过头低声问道,“公瑾你怎么了,累不累?”
红衣美才以手覆唇,淡淡摇头道,“没事,继续走吧。”
孙策抬袖去擦周瑜眉间的沙,却敏锐地捕捉到对方骨节分明的手背上一道蜿蜒血痕。“公瑾,你受伤了?”
孙策心中狠狠一痛,随身带着的金芙玉露丸也不知掉在谷内何地,忙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他盖上。“此谷砂石非普通黄沙,伯符不要给我外衣,快自己穿上,以免被砂碛伤着……”周瑜将红裘披风解下,欲兜回孙策肩上。
孙策紧按住他解着领带的指尖道,“吾身着镶丝铠甲,砂石伤不到,公瑾衣着过薄,不要解下。”
“可是伯符,砂石透骨,铁甲也未必……”周瑜话未落音,忽觉神识昏沉,头痛欲裂,“未必能保汝无恙……”续续讲完,忍不住剧烈咳嗽,周瑜猝然背过身去,却已来不及掩住一口鲜血从唇间呛出,点点猩红染红雪白衣带。
“公瑾——”孙策既焦躁又心痛,急握紧周瑜冰凉似铁的手腕,十指紧紧扣住对方的。
一股精纯真气磅礴的由孙策掌心渡出,随着周瑜虚弱的脉搏涌向全身五轮,融入血液,在身体内缓缓循环一周。看着对方嘴角的血痕,孙策蹙着剑眉,五分怜惜四分难过半分责怪半分无奈,“都说了要多爱惜自己……若再有任何的难受,不要瞒我。”
寒风夹着砂石扑打而来,孙策未及多想,直以身躯去挡狂卷袭来的沙暴,欲护周瑜周全。狂沙似乱刀,孙策温暖的环抱将他紧紧圈着,鼻尖嗅到的是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微苦的紫罗花香,却令人感到安心。
此刻耳边是纷闹的喧嚣,砂石扫壁,如刀剑争鸣,铁马踏金,却又仿佛安静到唯能听见对方温热的心跳。
“公瑾,有没有伤着哪里?”狂沙过后,孙策缓缓放开他,抬手替他拈去乌黑发丝间的砂石,拉起他的袖子小心翼翼查看。
周瑜摇头浅笑,苍白的唇带上点血色,“无,有伯符肉身做瑜的结界保护,哪里还能再受伤。”
孙策握住周瑜的手,继续将灼热真气渡进对方的身体,“公瑾,你旧伤刚有起色,又夜染寒霜,本将军真不该答应你,允你出征许都。”
周瑜恢复了些气力,见孙策将他手握的极紧,也就无意挣开,再者,孙策掌心的温度总是让他感觉十分温暖,转过面颊,微微点头,“主公莫自责,瑜不要紧。”
“公瑾无事,比什么都紧要。”孙策似嗔似笑,将周瑜的手捂热后,又重新替周瑜将雀绒披风系好,带着孩子气的倔犟,“披着挡谷中寒气,不准再脱下了。”
迷谷内寒气极重,又不见阳光,两人走了这一刻钟时间,青石变做黄沙,紫花化成迷雾,山壁环环曲曲。
孙策凝视着他,温声道,“公瑾,吾害你受累了。”
皇家孤独,霸业寂寞,而自己何其有幸,能够有红衣美才相伴,携手走这条浩浩征途。
周瑜拂去勾住睫羽的沙粒,笑睇他一眼道,“伯符言重,收拾九州,一统天下不是主公的理想么,瑜只希望能快快与伯符一同实现昔日诺言。”说罢,周瑜轻摇手腕,叹了一气道,“走吧。”
“恩,”孙策看着那抬步覆登山梯的背影,紧紧追上,含着切切疼惜的温言暖语就贴着周瑜的耳畔,“一统四海之路,如此艰难与苦莘,公瑾答应吾,要陪吾一生一世……”
“伯符莫担心,瑜绝不失约。”
周瑜回眸,美目柔和,一夕动心,一生动情,承君之意,何愿相离,知晓孙策想说什么,他于是温暖笑言道,“依石状来看,再走片刻就能看见迷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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