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帝国特使》12

(2023-03-22 22:19:04)
标签:

《帝国特使》

12

选自

鹏鸣长篇历史小说

西域

分类: 小说

《帝国特使》12




《帝国特使》12

   鹏 鸣  

 

         军臣单于的大帐内,军臣单于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看着须卜吉善和兰棠宝儿,说:“我交代你们多少回,为什么不听?若是没有中行说老先生,就凭你们,了解汉朝多少,连我都敬重于他,你们是何意?”军臣单于嘴里这么说,在须卜吉善和兰棠宝儿心里,叛逃者,依然入不了他们匈奴人的眼睛。只听军臣单于大声说:“把乌琅拉下去,抽三十皮鞭。”

        须卜吉善说:“大单于,乌琅是我的奴才,他犯了错,我愿代他受过。”

        军臣单于说:“吉善,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一直把你当儿子一样的教养,为了一个奴才,你说出这样的话,真让我失望,古来成大事者,都需要心硬,我看你这孩子,就是心慈手软,这一点,还真不像我大匈奴人,更不像须卜家的长孙!我还就告诉你,乌琅的错,你替代不了,你的错,事后我自会罚你。”

        兰棠宝儿说:“父王,要抽抽我,不允许你抽乌琅。”

        看到女儿站出来了,军臣单于笑了起来,说:“又是一个淘气让人不省心的孩子,我还没让你嫁给吉善呢,你就这么护着他,护着他的奴才?”

        兰棠宝儿一听,脸色顿时绯红,跑到军臣单于面前,扯住他的衣袖,撒娇说:“父王说什么呢?我说过,我心爱的人我要自己选。”

        军臣单于说:“吉善不就是你自己选的吗?”

        兰棠宝儿偷偷看须卜吉善一眼,见须卜吉善给她使眼色,让她闭嘴,她只好沉默了。须卜吉善有自己的心上人,他当兰棠宝儿是妹妹,兰棠宝儿也只把他当哥哥看待,这一点,他们是心领神会的。所有的安排,都只是军臣单于的一厢情愿,他们只是还没说破罢了。

        军臣单于望着须卜吉善和兰棠宝儿,笑意更深了,说:“瞧瞧你们自己,藏都藏不住,还不承认。”

        兰棠宝儿说:“不是这样的。”若不是须卜吉善及时阻止,兰棠宝儿差点说出了须卜吉善心上人的名字。

        军臣单于以为是女儿害羞,死不认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坚持惩处乌琅,这时,中行说说:“大单于,既然兰兰居次求了情,就算了,我们还是审问那个张骞最重要。”

        军臣单于说:“多亏中行说先生深明大义,不予这些孩子们计较。”听到中行说提到张骞,军臣单于的眼睛里立刻闪出利刃出鞘的光芒,该来的总算来了,得亏淮南来的细作,告诉他了张骞的目的,竟然是找月氏联合,前后夹击他们大匈奴的,汉朝的这盘棋,下得太大了,也确实让军臣单于大吃一惊。

        当张骞背脊直挺,目光炯炯,手举旌节站在大帐之内,军臣单于的第一直觉,真像插在他王帐之内的一把利剑,寒光闪闪。

        张骞面色冷静,不卑不亢的说:“我是大汉使臣,受大汉皇帝陛下之命,前往出使月氏,借道匈奴之境,还请大单于放行。”

        军臣单于答非所问的说:“怎么?我闻到了一股马粪味儿?你们都闻见了吗?”军臣单于说着,哈哈大笑,底下众人也跟着笑,想来不过是在嘲笑,张骞被中行说马粪塞嘴的那一幕。

        张骞说:“我大汉与匈奴,还有姻亲之宜,还请大单于看在阏氏的份上,放我们离开。”

        军臣单于说:“姻亲之宜?大汉现在的皇帝,可还念姻亲之宜,他脑子里想的什么,恐怕就差和我大匈奴撕破脸了。”

        张骞说:“我们皇帝陛下说了,此去月氏,目的就是打通商路,开通经贸往来,这样以来,也是沿途百姓的福祉,是造福人类的好事儿。大单于若是不信,可以看看我们仅仅剩余的礼品,那些都是力求打通商路的证明,因为一路坎坷,盗匪和沙盗盛行,虽然不多,却是可以证实的。”

        军臣单于一听,狂笑不止,说:“有意思,你真有意思,当我是小孩子?可以随你们欺骗去,去月氏,要我借路,我要去南方的越国,汉朝会借路吗?”军臣单于这么一问, 张骞一时无话可说,毫无疑问,等待他们的结局必定凶多吉少。

        军臣单于说:“张骞,我还告诉你,多说无益,相信你也听到些风声,你们的底细,我大匈奴摸得根熟儿,你既然进入了我的国境,我匈奴人绝不让汉人的脚步离开我们的土地。”

        张骞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我们现在是和平状态,我大汉自高祖起,一直奉行和亲之策……

        不等张骞说完,军臣单于打断他说:“是的,你们汉人,狡猾得就像狐狸一样,说好听点,是‘和亲之策’,正确的来讲,更应该是缓兵之计。现在,你们的小皇帝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想往我匈奴人头上下刀子是吧?什么和平状态,这就是战争,战争就是让人出其不意,防不胜防。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看你们这群人,根本不是什么使者,是我匈奴人抓来的犯境者,是大汉的细作,是囚犯,这是死罪。”

        张骞说:“大单于不承认我汉使的身份,是不是太不讲道理。”

        军臣单于说:“道理?张骞,你知道你在找谁要道理?我是匈奴大单于,道理就是我说了算。不过,我来问你,你是要死还是要活,还是要不死不活。”

        张骞说:“要活着,不负汉帝使命,出使月氏。”

        张骞的话,又引得军臣单于一阵大笑,说:“我看你还是死了吧,死了你的魂儿或许能去地下见见月氏王。”

        一看军臣单于动了杀机,须卜吉善抢先一步说:“大单于一直说要留活口,留下这些人,为我匈奴所用,岂不是更好?”

        军臣单于说:“你不是最憎恨背叛者了吗?这个人刚好不容易收买,活着是个麻烦,不如送他一程。”

        兰棠宝儿说:“父王,我们匈奴人,向来以征服为骄傲,把他交给女儿吧,女儿来训教他,我会用我的皮鞭让他听话。”

        张骞说:“男子汉大丈夫,死又何惧,绝不做背叛之事。”

        军臣单于说:“好你个张骞,你想死,我偏偏不让你死。来人啊,传令下去,封锁所有关于张骞等人的消息,不得让汉朝得到半点风声,张骞在我匈奴的一举一动,严加看管,其他人分到贵族部落去做奴隶,给他们每一个人脸上刻字,这刻了字,走到哪儿也不用担心他们逃走了。”

       接着,张骞就听到帐外惨烈的叫声,众多的兄弟不肯受辱,宁死不从,他们想要逃脱的,被杀了;还有一些,被强制刻字的,连拖带拉的带走了,张骞不敢想,这些散落在草原上,他所不知道的兄弟,生死未卜,将要流落何方。

        到了张骞时,虽然被捆绑着,张骞依然像一只发威的西域虎一样,谁靠近就腾空扑向谁,用他那结实的肉体,狠狠的砸向对方。当然,一番横冲直撞,摔来摔去,张骞自己也被摔得鼻青脸肿,仿佛有些故意的成分,当他最后一下用头砸地,脸上顿时鲜血直流,一片血肉模糊。

        突然,甘父带着余了了冲了进来,在所有的人都被拉去刻字时,甘父带着余了了是逃脱了的,只是没看到张骞,就算是自投罗网,他们也折返了过来,拼尽全力闯进了单于大帐,但是,一进王帐,他们便立即被须卜吉善命人擒下。不过,须卜吉善很快就让人放了余了了,示意他去救治张骞,须卜吉善的一举一动,都被军臣单于看在眼里,而一旁的中行说,也记在了心里。

        本来被张骞自残的行为有点震住的军臣单于,第一次见到如此烈性的汉人,全身被绑还能把自己伤成那样,果真身体里流淌的是不屈的血液,这一点,是值得他大匈奴人敬重的。再看看后来那俩人,也是不怕死的,余了了他就不说了,淮南人给的信息中,有着每一个人清晰的来历,令军臣单于心情沉重的,是甘父。

        军臣单于厉声质问,说:“我们的太阳神,是不原谅我们匈奴人背叛的,你是我大匈奴的人,竟然叛逃到汉地,如今还敢回来,带着一群汉人入侵我匈奴之地,真是居心叵测。”

        甘父说:“小人甘父,是受大汉皇帝之命,跟随使团前往月氏。”

        军臣单于大怒说:“你真是胆大包天,到了此时,你还这样嘴硬,按照我匈奴人一贯的做法,架柴烧火,烤全人,等你的皮肤冒出油渍,听着那滋啦啦的响声,看你是否对太阳忏悔吗?”

        甘父说:“刀山火海,永不后悔,我是匈奴人,我没有背叛祖先,我信仰的老祖先,是黄帝,我是黄帝后世子孙,在我们这片辽阔的土地是生活的人,无论是西域还是中原,我们都是一家人。”根脉,是代代相传,不数典忘祖,这是后代根苗的本能,也是最永恒的信念。

        军臣单于说:“简直一派胡言,我看你是疯了,来人,给我拉出去烤了,把这个奴隶的肉烤得香香的,去喂我草原上的野狼与苍鹰。”军臣单于的话音一落,一声凄厉的声音响起:“不要。”

        雪千雪光脚冲进了王帐,她雪白的脚丫上,还夹杂着草叶和花瓣,绸缎一样的长发上,也有青草和花朵,她像从山谷走来的仙女,周身散发着鲜花一样的美,清新脱俗。

      

         雪千雪一个人卧在花草丛里,闭目养神,突然,有人慌张从她身边奔逃,她身上一种熟悉的感觉猛然惊醒,睁眼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像极了她的甘父哥哥,姐姐最心爱的男人。自从和姐姐离散后,雪千雪再也没有得到雪千冰的消息,现在她见到甘父,像疯了一样扑向那个背影。

        雪千雪一直追到王帐前,自从上次被军臣单于关起来,最近,她刚得到允许被放出来,只要她被放出来,就无人能阻挡她去任何地方,也没人敢阻挡。雪千雪一直追着那个背影,看着那个背影进了王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的站在外面,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果真,甘父哥哥没有背叛姐姐,投靠匈奴单于,甘父哥哥的反抗,遭来了杀身之祸,雪千雪奋不顾身的冲了进去,她不要再看见任何一个她在乎的亲人在她面前死去。

        雪千雪的那一声,像是震碎了所有人的耳膜,包括军臣单于,他惊讶的看着雪千雪,这个月氏小公主,每一次出现,都让他心烦意乱,直逼他最后暴力相向,把她拉在床上,蹂躏一番,她才会老实那么几天,这也成了军臣单于对付雪千雪的唯一方法。此时此刻,雪千雪旁若无人一样,一下子扑到甘父身边,从她闯进来的那一刻,甘父就眼含热泪的望着她,心里想着:“我的冰儿,我终于找到千雪了,是你在保佑我们吗?让我在这绝望的时刻,与千雪团聚了。”

        甘父强力压抑着内心激动的情绪,说:“千雪,你怎么在这里?”

        雪千雪怒火冲冲的直指着军臣单于,说:“甘父哥哥,我要杀了这个死人,为我月氏人报仇雪恨。”

        甘父说:“千雪,不要提了,你好好活着就好了,那样你姐姐远在天国,也可以瞑目了。”

        雪千雪一听甘父这么说,声泪俱下的问:“姐姐不在了吗?姐姐是真的不在了吗?我的感觉真灵验,我说我怎么做梦梦不到姐姐,梦不到我任何一个亲人,难道他们都不在了。”雪千雪说着,一激动,晕倒在地,军臣单于大呼担架侍女,且被追随雪千雪而来的舞儿,一并把雪千雪抬走了。因为雪千雪一直有只要一激动,就容易晕倒的现象,军臣单于特意在她身边,安排了担架侍女,这一般是战场上才用到的担架士兵,被他换成女孩,用在雪千雪身上了。

        军臣单于瞪着甘父,说:“好了,你和我的爱妾,叙旧也叙够了,看来,你是必死不可了。”军臣单于一句‘爱妾’,甘父如五雷轰顶,这个几乎要做雪千雪爷爷的人,竟然污辱了她,甘父不敢去想雪千雪都经历了什么,那是怎样的一个场面,他只觉得全身在撕裂,有种强烈的天崩地裂之感。

        甘父怒火中烧,冲着军臣单于说:“我即使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军臣单于笑着说:“我的那个爱妾,一直喊我‘死人’,天天要杀我,都杀到我床上了,我还不是好好的活着,我是匈奴人的大单于,自有太阳神保佑,你这个奴隶,匈奴最卑贱的人,还是去受死吧。”

        甘父大喊说:“太阳神啊,你可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个世界是黑暗的…...”甘父被拉了出去,军臣单于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接下来应该想想,怎么处理张骞的问题,只是,留给军臣单于歇口气的时间太短,只见下属匆匆进来,说:“启禀大单于,须卜将军家的女奴,死活要跟那个甘父一起寻死。”兰棠宝儿一听是须卜家的女奴,立即惊呼‘须卜尼尼’,就冲了出去,而比她反应更快的是须卜吉善,他早已跑了出去,这让军臣单于瞠目结舌,他只好跟着前去看个究竟。

        熊熊燃烧的火堆,手持长刀的匈奴士兵,凶神恶煞般的架着甘父,一位看着瘦弱的少女,皮肤白得透明,像一朵落在泥地里的雪花,匍匐在甘父的脚边,双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腿,嘴里哭喊着:“不要动我的哥哥,不要杀我哥哥。”士兵手中的长刀,明晃晃的朝女孩砍去,只听‘咣当’一声,被须卜吉善挡了回去,士兵手中的刀飞落在地。

        那少女一看见须卜吉善,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五体投地跪在地上,哭泣着说:“奴婢求求将军,救救我家哥哥,他可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一奶同胞的亲哥哥,我好久没看见哥哥了……”少女语无伦次的说着,她的眼泪快把须卜吉善的心都哭碎了。

        痛哭不止的少女,就是兰棠宝儿嘴里叫着的‘须卜尼尼’,是甘父的亲妹妹,也是一世为奴之人。须卜尼尼本来是有名字的,甘父一直叫她萝萝,只是因为她意外掉入草原上的沼泽里,被须卜吉善恰巧看见,救下了她。

        当须卜吉善把像小泥人一样的萝萝救出来时,他给他取了一个亲切的名字,叫做‘小泥人’,‘小泥人’本来就是奴隶,须卜吉善看她有眼缘,就带走了她。后来,两个人相处久了,日久生情,为了他们两个人的将来着想,须卜吉善正式给‘小泥人’取了名字,跟随他的姓氏,就叫须卜尼尼。也是因为须卜吉善的关系,兰棠宝儿和须卜尼尼的关系特别好,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告诉军臣单于,也暂且没有让须卜家的长辈们得知。因为在大单于和须卜家族的长辈们心中,他们都有一个认同,那就是希望须卜吉善和兰棠宝儿在一起,这是天作之合,门当户对之事。

        一直以来,须卜吉善和兰棠宝儿都守着这个分寸,他们心里明白,若是机会不合适,被大单于或者须卜家的长辈知道了,怕是须卜尼尼有生命之忧,从来阶级之间,泾渭分明,谁跨越了,都不得善终。即使往最好的地方想,或者须卜家的长辈们能够同意,让须卜尼尼做妾,但是,心高气傲的须卜吉善也不会这样想,他只想要须卜尼尼一个,他不想委屈了她。

        须卜吉善只有一种最真实的感觉,那就是有须卜尼尼在身边,就是他最大的满足。能够理解须卜吉善的,就是兰棠宝儿,她还真没爱上过什么人,她很羡慕须卜吉善能得到这样的爱,她深深的祝福着须卜尼尼,她也很喜欢须卜尼尼,这是她为这对相爱的人信守的秘密。

        对于有缘无分的人来说,好好的相遇,好好的祝福,这是一种善良,而善良就是根植于人心中最永恒的信念。

        须卜吉善一把拉起须卜尼尼,拥在怀中,掷地有声说:“没事的,有我在。”须卜尼尼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说:“奴婢又给将军添麻烦了。”

        这时,一声马鞭响起,把须卜尼尼从须卜吉善身边抽离,甩出很远,却是须卜吉善的二叔须卜查尔,说:“小小一个奴婢,竟然敢靠近将军,小麻雀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须卜查尔的那一鞭,抽得狠而干脆,让须卜吉善没有一点防备,他那会儿的心思全在须卜尼尼的泪眼中。当须卜查尔的马鞭再度抽向须卜尼尼时,须卜吉善一把抓住了马鞭,说:“二叔,他是我的女人,不要逼我出手。”看着须卜吉善坚定的眼神,须卜查尔收起了皮鞭,说:“没出息的东西,一个婢女,竟然说是自己的女人,我们须卜家的男人,从来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在一旁被士兵羁押着的甘父,看着久别重逢的小妹妹萝萝,因为自己而陷入困境,心疼极了,不住的朝着她喊:“不要管哥哥,自己管好自己,哥哥死而无憾,哥哥只要萝萝过得好。”甘父也是急了,都不知道对妹妹说些什么好,只想一口气把心底里的话全倒出来。

        须卜查尔无处出气,皮鞭猛的朝甘父抽去,须卜尼尼急忙爬起来,飞奔着去护哥哥,却听军臣单于大声说:“够了,你们这一个一个的,都是怎么回事,唱的哪出戏?我这都看不明白了。”

         兰棠宝儿搀扶起须卜尼尼,说:“快把眼泪擦干,我父王在呢,你放心,我会替你救哥哥的,你再这样伤心下去,我吉善哥哥会心疼坏的,会要了他的命的,瞧他难过的样子,你怎么忍心呢。”

        须卜尼尼立即朝兰棠宝儿跪下,说:“求你了兰兰居次,只有你了,可以救我的哥哥。”兰棠宝儿点了点头,就听见军臣单于大声喊说:“棠宝儿,你过来,到父王这里来,有话问你。”

        兰棠宝儿走到军臣单于身边,不等军臣单于再问,她就直接交代说:“父王,放过须卜尼尼和她的哥哥吧,须卜尼尼虽然是个奴仆,但是她对吉善哥哥特别忠心,对我也好,我和吉善哥哥都很喜欢她,看在女儿和吉善哥哥的份上,把他们赏给我们就是了,从此他们就名正言顺的跟着我们了。”

        听到女儿话里话外,都是为须卜吉善着想,军臣单于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说:“那照我棠宝儿的意思,你是和吉善一家人了?那吉善刚刚怎么说,那是她的女人,你给我说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兰棠宝儿说:“本来就是一家人,父王不是一直就待吉善哥哥如一家人吗?刚刚吉善哥哥没说她是什么女人,这里乱哄哄的,怕是父王听错了。再说了,现在是好主子常有,忠仆难寻,就算吉善哥哥说了,他的女仆为女人,也不为过,主子护仆,没什么不对的。退一万步讲,你看女儿这么多年,伺候过我的男仆女仆有多少,没有一个是知心靠得住的,这说明我吉善哥哥人好,得人心,他不但有须卜尼尼,还有乌琅。”

        兰棠宝儿一口一个吉善哥哥,军臣单于想着,这俩孩子感情好,总是能够少他许多烦恼,他们俩在一起,那就是整个兰氏家族和须卜家族,都会为他挛鞮氏家族所用。军臣内心里反复琢磨着,可又总感觉哪儿不对,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在这个当口,女儿那张小嘴一张一合不停的说,恐怕他也拗不过,干脆心一横,顺着女儿的心意算了。

        于是,军臣单于当下决定,刻字就暂且免了,给张骞找一个地方,让他放羊去,且要严加看管。兰棠宝儿一看父王松了口,自告奋勇的要承担起监管张骞的任务,在军臣单于眼中,这个女儿是不输男子的,甚至连太子于单,都没有棠宝儿的魄力,思来想去,军臣单于也就依了她了。而甘父和余了了,军臣单于就赏赐给须卜吉善做奴隶了,反正他们之间有说不清的渊源,就让他们各自解决去吧。

       

        事件总算一时平静下来,当所有的人都散去,军臣单于感叹的说:“真是奇了怪了,一个汉朝的无名小卒张骞,竟然牵扯到我的将军,女儿,爱妾,甚至连我匈奴的仆人,都能与之有联系,弄得鸡飞狗跳,他还真不一般。说真的是憋着一口气想杀了他,却又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看来我真是老了,太子于单该承担起我大匈奴的责任了。”

        中行说说:“大单于说什么话,大单于有太阳神护佑,定能长命百岁,我大匈奴长盛不衰。”

        军臣单于说:“看到这帮孩子,我还真是累了。”

        中行说说:“大单于何必与这帮孩子们计较,有些问题看似复杂,也很简单,只待静观其变,就能看清楚。”

        军臣单于说:“我还真是有些想不通,那个小小的女奴,竟然被我的女儿护着,还有那个须卜吉善,分明就是舍命相护,不惜与须卜查尔翻脸,那可是他的亲叔叔,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中行说说:“那个须卜吉善,和须卜尼尼关系绝非一般,大单于想想,什么须卜尼尼,他们须卜家根本没有这样的人,有风声说,名字是须卜吉善送的,这大匈奴的贵族姓氏,岂是随便能够送人的。”

        军臣单于说:“真是荒唐至极,得找个机会,好好的了解了解,摸摸底细。”

        中行说说:“还有须卜吉善将军,对那个汉人张骞,产生了敬重之情,大单于要小心为上。”

        军臣单于说:“这个吉善,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他了,行事作风还真和他须卜家族不一样。但是,那个张骞,宁死不屈的样子,还真像我大匈奴人,要是能够为我们所用,也是好事一件。”

        中行说说:“就怕他是油盐不进,不好归化。”

        军臣单于说:“你们汉人不是有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就不信,驯服不了他。”看着军臣单于如此自信,中行说不再多言,只说是有太阳神庇护,大单于一定能够心想事成。这心想事成,到任何时候,换做谁的身上,都会成为最永恒的信念。

        军臣单于陷入永无止境的沉思,他一个人,安安静静。

     

        终于见到妹妹了,甘父看着妹妹背上被皮鞭抽过的伤痕,忍不住落下泪来,说:“萝萝,哥哥对不起你。”

        须卜尼尼说:“哥哥以后叫我尼尼吧,我是吉善将军的人,我喜欢他给我取的名字。”甘父点头答应,心里感慨着:“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果真是连自己的原本的名字都忘了的。”甘父对须卜尼尼笑着,只要这个小妹妹幸福,他怎样都行。也就在此刻,甘父还牵挂着雪千雪,她那悲伤的眼睛,无辜的目光,让甘父深受伤害,觉得异常对不起雪千冰。

        须卜尼尼像是看出什么,说:“哥哥千万不要去打扰千雪,她已经是大单于的人了,接近她的人,都被大单于杀了,无论是好的不好的,大单于一个都不放过。有人说,是千雪接近他们,故意勾引大单于身边的人,然后再向大单于告状,触怒大单于杀人,自己残杀自己的族人,那是一种更仇恨更深的罪恶。”须卜尼尼还小,一些话仿佛说不完整,须卜吉善听不下去,像是很多话到了须卜尼尼口中,越听越让人糊涂。

        须卜吉善说:“尼尼说不明白,其实雪千雪是找大单于复仇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多杀人,杀匈奴人,杀大单于,目前,她杀匈奴人的目的做到了,大单于替她杀了不少,只是她想杀大单于还没做到。只要雪千雪说杀人,她总能想出办法,让大单于杀掉接近她的匈奴人。”

        甘父听了,心情无比沉重,说:“千雪真傻,我求须卜将军,若是有机会,拜托帮我照顾一下千雪,我对不起她的姐姐。”

        须卜尼尼说:“哥哥不要太难过了,千冰姐姐一定会理解你的,说真的,就算是在眼前,我们能做什么,她是大单于的人。”

        须卜吉善说:“哥哥放心,只要我有能力,定会帮助哥哥,我们是一家人。”须卜吉善说着,拉过须卜尼尼,他跟着须卜尼尼改口叫甘父哥哥,甘父泪水横流,自己的小妹妹能遇见这样有担当的男人,是福气,也是一种运气。甘父笑笑,喊着余了了,转身和须卜吉善和须卜尼尼告别。

        须卜吉善和须卜尼尼不解,等甘父说明因由,他们也不好阻拦,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甘父和余了了走了。甘父和余了了要去找张骞,他们不要和张骞分开,生死与共,这是从长安出发时的誓言。

        望着甘父和余了了的背影远走,须卜吉善又仔细查验了须卜尼尼背后的伤痕,问她是怎么认出哥哥的。须卜尼尼一开始还忸怩着不说,经不住须卜吉善的纠缠,如实相告。原来,须卜尼尼是躲在大帐外偷偷的看须卜吉善的,她想他了,结果看到了哥哥,她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只想救哥哥。

        须卜尼尼想到自己的冲动,不好意思的对须卜吉善说:“真的很抱歉,奴婢总是给将军添麻烦。”

        须卜吉善不乐意的说:“你是奴隶,可你也是个女人,女人是让男人疼爱的,我是贵族,我更是个男人,作为一个男人,保护他的女人没有错。我告诉过你,单独我们俩人的时候,你不要自称奴婢,也不要叫我将军,就叫我吉善,我喜欢你直呼我的名字……”须卜吉善话还没说完,须卜尼尼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轻轻的趴在他耳边,柔声叫着吉善的名字,两个人之间,顿时春光潋滟。

        无论时空怎么转换,对爱的憧憬不变,那是最永恒的信念。

 

        匈奴人信仰太阳神,汉地的老百姓迷信一个传说,那就是日食。

        天空突然暗了,人们的视线有些模糊,景物像浪花一样翻腾,风冷冷的吹着。原本明亮的太阳,像上玄月一样挂在天上,像是被谁大大的啃去了一口。这个时间并不长,只要稍微有一点耐心,太阳很快就复原了,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天空大亮,超越往常。

        未央宫的前殿,栋椽皆为清香名贵的木兰,梁柱皆为纹理雅致的杏木,金箔包裹屋顶椽头,门扉上雕刻各种金色花纹,更有玉饰,鎏金的铜铺首,名贵宝石镶嵌装点。刘彻奔走在回廊上,透过青色的窗子,看着天空,愁容满面。

        在大汉,太阳是皇帝的象征,一旦日食出现,无论是老百姓还是三公两朝,包括皇帝自己,都会认为这是天意。作为皇帝,要审视自己,忏悔上天对自己的警告,以此惩罚自己。

        因为皇帝身份尊贵,在前朝,都是丞相代为受罚,但是此刻,刘彻拾阶而下,一个人站在前殿紫红色的地面上,仰头对视。刘彻不想惩罚任何人,作为大汉的皇帝,君如父,就要承担这一国之君的责任,敢想还得敢做,这是最永恒的信念,

        盘旋在刘彻脑海里首要问题,急需解决掉的,还是闽越兵围东瓯国紧张局面,东瓯国的告急文书如雪花一样飞抵长安,是救是不救,是战是和,朝廷分为两派。东瓯国的军务,迫在眉睫,刘彻的心如火烧一样,立即派人召呼群臣进行朝议。刘彻心里想的是,东瓯国此番来求助,对于汉军来说,正好是个练兵的好机会,能够有一个实战战场,无论是羽林还是期门,都将得到一次宝贵的战争经验。

        说起来这东瓯国,就不得不提‘七国之乱’,文景时期,修生养息,无论是对待北方的匈奴还是南边的东瓯国,闽越国和南越国,都采取‘安抚怀柔’之策,直到吴王刘濞发动‘七国之乱’,东瓯国先是支援了吴王刘濞,而闽越国和南越国则保持了中立。后来,随着‘七国之乱’平定,吴王刘濞见大势已去,往他早已收买好的东瓯国逃奔。令吴王刘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汉廷已经派人以利成功引诱东瓯国,东瓯国王骆望的心已归属汉廷,对汉廷俯首称臣。骆望骗吴王出去慰劳军队,用矛戟刺死吴王,为表自己的忠心,弥补最初支持吴王刘濞的错误,保全东瓯国,他向汉廷献出了吴王刘濞的人头。

        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天道轮回,饶不过任何人。原本,东瓯国王在汉廷的庇佑之下,享受着汉廷的各种照顾,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可是,东瓯国王骆望当年百密一疏,他杀了吴王刘濞,却让吴王刘濞的儿子刘驹逃跑了,斩草未除根,刘驹千辛万苦逃到了持中立态度的闽越国,在那里卧薪尝胆,伺机报仇。

        如今,刘彻执掌朝政,在刘驹眼中,他不过是个傀儡皇帝,真正的兵权还在他的皇祖母那里,且那个老太太再厉害,毕竟是瞎了眼的。于是,刘驹抓住机会,使出各种挑拨离间之招,让闽越王骆郢为他刘驹的复仇计划冲锋陷阵,闽越王骆郢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很快就出兵东瓯国。比起闽越国,东瓯国更弱小,哪里是对手,东瓯王受困,粮食将尽,十万火急的派人向汉廷求救。

        承明殿上,关于朝廷是否出兵援助东瓯国,大臣们争得是面红耳赤,以许昌和庄青翟为代表的依旧是一副老论调,说:“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和平最好,不要打了,退一步讲,我们出门调停调停也就行了。”

        他们这帮人要说什么,刘彻猜都能猜出来,他故意装作没听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对田蚡说:“我看还是舅舅你来说吧。”

        田蚡说:“启禀陛下,东瓯与闽越同姓同宗,他们经常窝里反,打来打去,如同家常便饭。再说了,这东瓯国在‘七国之乱’时,背叛过我们汉廷,纵然后来悔过,但是,背叛就是背叛,臣下觉得,他们不值得去救。”

        刘彻看了看田蚡,又望了望窦婴,指着他说:“舅舅说了他的高见,表叔你也说一下吧。”

        窦婴说:“东瓯国,是我大汉的属臣之国,‘七国之乱’时,东瓯王虽然有过,但是更是有功,所以,吴王刘濞之子刘驹才记恨于他,挑唆闽越王攻打东瓯国,臣下以为,陛下不能坐视不管。”

        田蚡反驳说:“你要陛下怎么管?这些边疆小国,本来就像小孩子打架一样,隔三差五的就闹起来,何况,他们之间没有对错,只有利益和诱惑,我们充其量去调停一下,也就够意思了。再说了,从秦朝时期,这些蛮荒之地,都是无人问津不要了的,我们大汉要捡回来吗?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远征。”

        窦婴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怕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岂是有一寸多余的,秦朝不要那是秦朝的事儿,秦朝放弃的何止一片土地,他们把整个国家都丢了,秦朝已经灭亡了。现今是我大汉朝,我们陛下雄心壮志,必然不会有一分土地是可以抛弃的。”

        刘彻说:“窦婴说的有道理,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中大夫严助,你怎么看?”

        严助说:“如果我们仅仅是害怕实力不够,就对东瓯国的求援不闻不问,放任闽越国侵占东瓯国,那我们大汉作为天朝上国,该如何让人臣服,又凭什么得民心,统一天下呢?”

        严助话音一落,刘彻斜睨着田蚡,说:“舅舅,你听清楚了没有?”

        田蚡说:“陛下,臣听清楚了。”于是,刘彻当下决定,指派严助,凭节杖到会稽调兵,协助东瓯国,平息闽越国的纷争。古来调兵,需要虎符,这个时候,虎符是在窦太皇太后手里,刘彻不想耽搁,退一步让严助带着自己的节杖调兵遣将,能不能成功,就看严助的临产发挥了,就目前来讲,严助算是刘彻身边的红人,备受器重与信任。

        其实,在刘彻的心里,还有一个结,这个结还在继续打结,他暂时不想解开也解开不了,也许,只有等到结解的时候,才能真相大白。刘彻早得到消息,淮南王刘安与闽越王骆郢关系匪浅,一直保持着亲密往来,这一次,闽越王攻打东瓯国,除了刘驹的挑唆之外,淮南王也在旁边出了一臂之力,那就是派龚升送了大批物资到闽越,丰厚之极,难以想象,这一点,聂壹是找人打探清楚的。

      

         朝议散去,刘彻叫住了田蚡,说:“舅舅,你可知我这个刘家,不安分之人大有人在,不只是刘驹一个,其他的我就不点名了,舅舅是聪明人,可给我看好了,若是有半点差池,到时候舅舅可真就不是舅舅了,别怪我这个外甥不客气。”刘彻说完,看也没看田蚡一眼,转身走了。

        田蚡一听,这个刘彻,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自己,可是又一想,这个刘彻,非但不是一个傻皇帝,简直是聪明绝顶,天生的帝王之材,恐怕自己的小把戏,早被他看破了。田蚡力阻刘彻出兵,是心里真的害怕,若是闽越王败了,淮南王的事迹败露,恐怕要把他牵连进去,刘陵那个小人精,很美也很蛇蝎,不会放过他的,他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淮南王父女也不允许他洗清。而这个独断专行,一心想要成就千秋伟业的刘彻,田蚡看不透,他越是想看清楚,越觉得像是个万丈深渊。刘彻一口一个舅舅的叫着,听着亲切,可刘彻的眼珠子一瞪,就吓得田蚡双脚站不稳,仿佛自己的那颗人头,刘彻随时都给他要了去,他在刘彻的眼中,看到了身为帝王的所有不在意。除了大汉天下,刘彻看上去,是其他都无所畏惧的不在乎,这是一种很可怕的坚韧与自信。也许,对一个帝王来讲,最永恒的信念,除了得到天下,坐稳天下,其他一切,都无暇顾及,也懒得顾及,‘懒’是一个帝王漠视一切的理由,也是果断和决策力的借口。

        田蚡越想越害怕,心里止不住的抱怨淮南王,这个不省油的灯,田蚡恨不得一口吹灭他;还有那个美得火花四溅的刘陵,田蚡恨不得脱掉衣服扑灭掉,他不想引火焚身,田蚡的心情越来越矛盾。

        刚刚下朝,刘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来人传话,东宫的皇祖母要见他。刘彻这一次出兵援助东瓯国,事先没有向东宫禀报,甚至越过了虎符,打破了规则,他心里想着,恐怕皇祖母又要训话了。

      

         东宫的雁鱼铜灯,格外分明,吊挂着的银熏球,淡淡清香四溢,窦太皇太后让人摆好青铜三连甗,这是一种从商朝流传下来的复合炊具,上部盛食物,下部盛水,中间有箅可以通蒸汽,能够同时蒸煮几种食物,特别适合天气寒冷的季节,一家人围坐饮酒食用。

        窦太皇太后许久没有这份心了,上一次拿出这青铜三连甗,还是梁王刘武在世的时候,她为儿子接风洗尘。一想到这儿,窦太皇太后的伤心就难以自制,她这辈子最疼爱的心头肉,就是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回忆起来,那个时候,窦太皇太后一心想的就是,大儿子景帝刘启千秋万岁之后,这个皇位是由小儿子继承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的孙儿刘彻,就是有这命,以摧古拉朽之势击败了所有王位的竞争者,成为储君。

        窦太皇太后颤微微的抖动着双手,让随身侍女七歌取出她珍藏的水晶杯来,轻轻的抚摸着,像是手指上沾满了那些年的光阴。这对水晶杯,是用整块优质天然水晶制成,杯身通透,熠熠生辉,世间实属罕见,出自战国,还是先帝赏赐给她的。窦太皇太后出身贫苦,深感民间疾苦,百姓日子不易,所以,虽然贵为皇后,却一生与文帝节俭度日,从来不曾使用过如此珍贵的物品。

        窦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心里的话儿还是在心里说,过去的一切都不想了,她的武儿早已染病而亡,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母子团聚了。让窦太皇太后欣慰的是,她的这个孙儿刘彻,如同一个虎崽子一样,一副我是王者我怕谁,不可一世的模样,有种让人不敢霸凌他的感觉,她这个当皇祖母的,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够感受到刘彻身上的帝王之气。窦太皇太后历经三朝,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打心底里盘算着,看来这大汉的江山,是没有什么可让她担忧的了。

        当听到刘彻叫皇祖母时,窦太皇太后在七歌的搀扶下,摸索着走向刘彻,一把紧紧拉住他,说:“彻儿,陪祖母吃个热锅吧。”

        刘彻搀扶着奶奶,感觉到她的颤抖,说:“不急的祖母,彻儿陪你就是。”原本,刘彻是一心来接受皇祖母质询的,没想到,展现在他面前的,是这些年来,皇祖母难得一见的温情时刻,以往高高在上的皇祖母,此时此刻,就像一个风烛残年,满目慈祥的老奶奶,渴望着孙儿的陪伴。灯光下,刘彻看着皇祖母的白发,莫名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窦太皇太后一直让七歌招呼好刘彻,照顾好他好好吃热锅,自己就静静的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吃,也不说话,眼睛啥也看不见,却像是一只注视着刘彻,看着自己的孙儿吃热饭。

        刘彻调皮的说:“皇祖母,我还是来喂你。”当刘彻靠近窦太皇太后时,她伸出双手,摩挲着刘彻的脸庞,说:“我的彻儿一定长的很好看,摸着这个鼻梁啊,眼睛啊,很像你的祖父。”

        刘彻说:“不少人都说我像祖母多一些,我是您和祖父的孙儿,当然像你们了,我又不是外面捡回来的野孩子。”也许是吃得舒服,让人容易放松,刘彻第一次觉得,在皇祖母面前无拘无束。

        刘彻的话,听在窦太皇太后心里,对这个孙儿,她多少有些惭愧,因为刘彻母亲的缘故,她不是没有嫌弃与计较过。

         窦太皇太后说:“你出生的时候,祖母的眼睛就看不见了,但是,祖母只要闻闻你身上的味儿,就知道,这是我的孙儿,将来一定有出息的孙儿。”听到皇祖母这么说,刘彻心里很不是滋味,祖母以往的威严,一直让他活得战战兢兢,压抑得不行。

        窦太皇太后继续说:“彻儿,我知道,你对祖母有意见,觉得放不开手脚,遇事祖母总是拦着你,管着你、压制着你。其实,那是祖母没有安全感,现在看来,是祖母多此一举了,我的彻儿非同常人,那还容得我这个祖母多操心。只是当时祖母在想啊,祖母是个瞎子,眼睛看不见,怕万一彻儿年少,劲儿使大了,捅了大漏子,捅破了天,祖母要是给你堵不上这个窟窿,我们刘家就完了,这大汉的江山也就没了。不过,祖母也承认,有不喜欢你的时候,那是不喜欢你的娘亲,她的来历,注定让彻儿你受委屈,后来祖母想想,我大汉以孝治天下,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娘亲,日子长了,祖母也就转过这个弯了,一切也都过去了,只要我的彻儿能干有主见,祖母也就放心了。”窦太皇太后的一番话,刘彻静心聆听着,听得出来,这是皇祖母的肺腑之言,刘彻忙说:“祖母少说点话,别累着了,孙儿一直都在,祖母慢慢说。”

        窦太皇太后摆摆手,说:“祖母还是早说了吧,现在不说,怕以后没有机会了,祖母的眼睛瞎了这些年,终于累了,这双瞎眼也快要闭上了。”

        刘彻心里一惊,这是祖母在给他交待后事吗?连忙说:“祖母切不可说这样的话,彻儿需要祖母,有祖母在,彻儿就像吃了定心丸,高枕无忧了。”

        窦太皇太后微微笑,想着刘彻这孩子,性格上真有点像她那去世的小儿子梁王刘武,会说好听话,知道什么时候说好听话,这顺耳的话,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听着就是舒服。

        正在这时,长乐宫卫尉程不识前来,窦太皇太后指着他说:“程将军,东瓯国这件事上,我虽然主和,但是,现在看来,我的孙儿不用虎符也能调兵,那虎符放在我这个老祖母这儿,也没有意义了,是该交还给刘彻的时候了,从此以后,程将军,你要一心护着皇帝,就像替我守卫这长乐宫一样。”

        程不识点头称‘诺’,就把虎符递给刘彻,窦太皇太后继续说:“彻儿,张开你的翅膀,飞吧,没有了我这个皇祖母的羁绊,放心的去飞吧,我的彻儿长大了,能立得起这天下,祖母也放心了。”

        望着虎符,刘彻说:“虎符还是先放在皇祖母这儿,孙儿放心,再说了,严助已经持节去了,虎符一时也用不着。”刘彻心里明白,祖母手握虎符,会让她更安心些,她年纪大了,刘彻也不想惊扰到她。

        窦太皇太后说:“收下吧,放在你那里,祖母更放心,祖母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劳神了,交给你,就算你对祖母的孝心了。从你派出严助的那一刻,祖母就知道,我的孙儿长大了,一定能赢的,这虎符,是该还给你的时刻了。”窦太皇太后说着,轻轻的靠在刘彻身旁,这一刻,所有的过往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个暮年的老奶奶,在依偎着她已经长大的孙儿,进入梦乡。

        最永恒的信念,就像那太阳,专心致志的每一天升起,每一天落下,不慌不忙,也不怕阴雨雪暴。

 


选自鹏鸣长篇历史小说《帝国特使》




《帝国特使》12



《帝国特使》12

作 者鹏 


   鹏 鸣(英文名:彼特peter1956年生,陕西白水北京从事专业创作与文学研究。已出版有选集、文集、文艺理论、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报告文学等专著多部。部分作品被译成多语种版本。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