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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特使》11

(2023-03-18 13:34:15)
标签:

《帝国特使》

11

选自

鹏鸣长篇历史小说

西域

分类: 小说

《帝国特使》11




《帝国特使》11

   鹏 鸣  

 


       梨花有七瓣,瓣瓣白如雪,花谢花飞,纷纷洒洒,像飘雪的季节,留下一地洁白的故事。

         张骞和艾小满手牵着手,两个人并排躺在梨花树下,艾小满捏住张骞的鼻子,把嘴覆盖在他的唇上,说:“给你一个呼吸。”

        张骞拿出一个锦帕,塞进艾小满手里,艾小满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两个字‘放心。’艾小满把手帕放在胸口上,双手紧紧捂住,这二字捂在胸口,像捂住了他的平安,他一定会回来的。

        梦醒来,艾小满满头大汗,她轻轻下了床,推开窗子,看看窗外,天空已经微微发亮了。

        艾小满急忙回转身,打开了聂壹从盗匪处找回来的那个包裹,他为张骞哥哥做的衣服还在,艾小满忍不住悲从中来。自从张骞走后,没有了张骞,艾小满世界里,黑夜白昼不存在,世间万物不存在,崩溃的时候,她就抱着张骞留下的衣服哭泣,穿着痛哭不止。每当难过之时,艾小满就穿上张骞走时她从他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抱着那个包裹,再加上给张骞新做的换季的衣服,等着他回来,回来了再也不分开。

        最是相思的时候,最是幸福与快乐随着血液滚动,一切都像在梦中。

        艾小满把自己埋在这堆衣物里,像是闻到了张骞的气息,算是睡了个回笼觉,一觉到了大天亮。‘糖芽’跳上艾小满的床,喵喵的叫着,而‘芽糖’也在窗台拍着翅膀,艾小满孤单思念的世界,才显得生动起来。

        艾小满自言自语的说:“芽糖,我要是和你一样,也有翅膀,咱们就能一起飞着找张骞哥哥了。”艾小满说着,‘糖芽’的小爪子就不停的挠着她,她把‘糖芽’抱在怀里,把额头抵在‘糖芽’的小脑袋上,说:“放心,一定也不会丢下你的,你是张骞哥哥和我一起聘回来的,是我和张骞哥哥的宝贝。”

        艾小满不停的和‘芽糖’与‘糖芽’交流着,而她的梦境,早已恢复到现实,白花花的日光下,一切如往常。

        张骞走了未再有音讯,刘彻也派人到处打探了,去匈奴的探子至今没消息,仅有的一点可靠消息,只说是军臣单于从大漠到草原,布下天罗地网,专门抓大汉的细作。

        刘彻心想,张骞持有旌节,应该不至于被抓,他更担心的是,张骞会不会遭遇了什么不测,没有走出那片死亡之地。想到张骞,刘彻的表情就生动起来,这牵连到一个人,那就是艾小满。

        风吹树叶落,满目萧瑟陡然而来,空气清凉,皇帝的心已经飞出未央宫。

      

         银杏树下,艾小满身披一件素白色的长锦袍,静静的坐在那里,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肤色闪着光芒。

        艾小满就那样坐着,这秋天的日光就像远去的张骞哥哥的怀抱,温暖着她,温暖着她身边的一植一物,她只想坐在这样的温暖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冥冥中,艾小满觉得身后有人,以为是娘亲,回头一看,惊讶了许久,然后结结巴巴的说:“你怎么来了?”

        刘彻反问说:“我为什么不能来?”

        艾小满本来还想说,是谁带他找到自己的家的,后来又一想,他是皇帝,想找她的家,还不是易如反掌,更何况还有子夫,卫青、聂壹、桑弘羊这帮知自己根底的人在,皇帝只要动动嘴皮子,稍稍询问下,就能把自己的祖宗八代挖出来。不过,虽然知道了他是皇帝,也不能这么没规矩,更何况,此刻的艾小满,心情正在郁闷着,她毫不客气的说:“你这是私闯民宅,快走不送。”

        刘彻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不走你又能怎样?”

        艾小满说:“你不走我走。”艾小满说着,就要拔腿逃跑,她的腿脚利索,刘彻是见识过的,于是,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艾小满,说:“你别想逃走。”

        艾小满说:“光天化日之下,你是要强抢民女?”艾小满话一出口,刘彻急忙松了手,心想,这个艾小满脾气真差,还是自己正撞上了,看来她的心情极度不好,嘴噘得可以挂个油瓶子,本来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的脸蛋,硬是憋出一堆乌青气似的在脸上,显得异常憔悴。

        艾小满见刘彻松了手,本来是抬脚就起跑的,只听刘彻在身后说:“你别走啊,相信我俩会有共同的话说,你就不想知道张骞点什么吗?” 艾小满一听刘彻提到张骞的名字,果真是抓住了自己的软肋,对张骞哥哥的思念,让她差点一不小心就哭出来,她停住了脚步,像风中的一棵小树,立即停止了摇摆。

        即使艾小满的眼泪没有落下来,刘彻也能感受到她的心在哭,她努力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拓展眼泪的存储空间一样,不让其落下来,说:“你告诉我,我张骞哥哥怎么样了,可有信来?我找过聂壹,甚至还找过王恢大人,桑弘羊,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就像消失了一样。”

        艾小满一口气说了一堆,刘彻不禁感叹,这小姑娘固执起来还是蛮厉害的,竟然连他的大行令王恢,朝廷的财务大总管桑弘羊都被她找上门了。不过,刘彻细想来,艾小满找的这些人,也是合情合理的,大行令王恢,和聂壹是有密切交往的,是朝廷和商人们之间的纽带,艾家经商,难免熟适;至于那个桑弘羊,更是不用说了,是艾小满的大表兄。

        艾小满的母亲艾大娘,正是桑弘羊最小的姑母,他们桑家,向来精于经商。桑家是洛阳首富,桑弘羊就出生在这样富足的家庭里,从小得到良好的教养,展现出超强的商业天赋。

        桑弘羊与生俱来的心算能力,让刘彻在他十三岁时,就召入宫中,跟随左右,替他算账。在刘彻心里,大汉与匈奴,早晚必战 ,且不止一战,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他要做好几十年的准备,而桑弘羊这个天生统筹财物的能力,可以让他的后勤无忧,让他不会为钱发愁。

        艾小满一直瞪着刘彻,看他不说话,说:“我可没心情陪你耍着玩,再不说话我走了。”

        刘彻说:“你跟我去上林苑吧,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说出这句话,刘彻不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就是有一种恐惧感,害怕艾小满张口就拒绝了他。曾经无数次,他想要找艾小满,想要找到她,又怕她置之不理,自讨没趣。令刘彻没有想到的是,艾小满一口答应了,并且她眼中的泪光,渐渐的隐没了下去,对他也像是友善了许多。

        张骞哥哥不在,艾小满早想去上林苑走一走了,但是,自从上林苑遇见了讨厌鬼,又知道了那个讨厌鬼就是皇帝,她确实是望而却步了。艾小满之所以满口答应刘彻,不是因为那是她和刘彻第一次相识的地方,而是她的思念无处排解,她想走一走她过去和张骞哥哥一起走过的路,那是张骞哥哥带她去过的地方,也许,还能在那样的空气里,闻到过去的气息。

        与刘彻一路策马奔腾去上林苑,艾小满眼前闪现的,都是与张骞一起的旧时光,现在,她独自一人骑马,那个时候,都是张骞哥哥把她抱到马背上,共骑一匹马,一路欢声笑语。

        今时不同往日,但是,还能出来走走,艾小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上林苑的葛藤,疯狂生长,有的已经爬满了树,把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刘彻望了望,说:“这些家伙太霸道,简直像疯狂的野兽一样的生长,都能把这些树缠死,它们所到之处,连小灌木丛都不放过,因它们的强势而枯萎至死。”

        艾小满沉默了一会儿,说:“那还不是因为,原来的山野之地,都被更霸道的人圈了去,危害了人与植物之间的平衡,这做人呢,和植物是一样一样的,害人终害己。”

        刘彻说:“有话就直说吧,别绕弯子。”

        艾小满说:“这里都是野生葛藤,上林苑还没扩张的时候,老百姓都会来这里采取入药用,葛根还能做食物。包括我的娘亲,我们大量采取,用来做葛布,葛布是天然纺织品,轻薄透气,物美价廉,老百姓最喜欢。那个时候,葛藤可没像现在这样,威胁到其他植草的生长,现在,它们飞扬跋扈的四处侵占,还不是因为一些人给了它们太大的生存空间,打破了原有的均衡。”

        艾小满话音落下,刘彻朝着马屁股狠狠的抽了一鞭,飞驰而去。刘彻心想,这个艾小满,小小年纪,真是嘴不饶人,不知道她是见谁都这样牙尖嘴利?还是唯独针对自己,她讽刺人的本事真是一流。

        上林苑的犬台宫,什么走狗观、走马观、鱼鸟观等等应有具有,刘彻玩乐的时候,就常来这里观看赛狗、赛马和观赏鱼鸟。

        艾小满紧追刘彻到苑马处,刘彻抛开之前艾小满嘲弄的不快,说:“这里的苑马,你可以挑一匹,送你了。”

        艾小满的坐骑,确实是老了,很多时候,她都想要它休息,安享晚年了。只是,父母不再同意给她买新马,就是怕她到处野去,寻不到人影儿,艾小满憋不住没有办法的时候,她还得辛苦自己的老马。看着马儿们一匹匹高扬着骄傲的头颅,抖动着优美的鬃毛,艾小满的羡慕油然而生,本性上,她好想拍手称快,立即答应,可是她知道,这是皇帝的马儿,岂是能够随便要的。

        艾小满看着马儿,恋恋不舍的摇了摇头,说:“我不要。”

        刘彻说:“这一批苑马,是张骞从大漠采购回来的,你要还是不要,随便你吧,不勉强你。”

        一听说张骞,艾小满的热情就来了,不知道哪一匹马儿,和张骞哥哥亲密过,艾小满轻轻抚摸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儿,有泪水打落在马身上,马儿倏地平地腾空,身材健壮完美。

        刘彻说:“这些苑马,均是野性未散,不好驯服,尤其这匹,更是桀骜不驯,你若是能够驾驭得了,就当赏你的。”艾小满手握缰绳,马儿自动的往她身边靠了靠,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艾小满亲昵的把脸蛋蹭上它的皮毛,悄悄说:“你是我的了,我叫你‘小艾’可以吗?你可以听我的话,我就要了你了。”艾小满说着,就骑了上去,‘小艾’出奇的温顺,和艾小满配合默契,简直就像‘芽糖’和‘糖芽’一样,艾小满开心的笑声,回荡在上林苑的空中。

        艾小满骑了一圈回来,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刘彻看着她,情不自禁的的笑了。刘彻盯着艾小满,此时此刻,她天真无邪,像个不藏任何心事的小孩,他拈起她的一缕发丝,艾小满顿时怒目圆睁,吓得刘彻急忙缩回了手,按捺住自己不安分的心,五味杂陈。

        刘彻一时有些尴尬,随便说了一句,缓解气氛说:“你果真是织布坊的女儿,衣服一套一套的,还挺好看。”

        少女如花般的年纪,都喜欢被人夸着,艾小满得意的说:“我这些衣服,都是娘亲做的,我娘亲说,这些衣服款式,从黄帝开始,就是有了的,我们是黄帝子孙,理当着汉衣,流传千古。”

        刘彻说:“你娘亲说的好,听说你的手艺也不错,去给我的那帮妃妾们裁剪衣服怎么样?”

        刘彻原本说的是玩笑话,艾小满认真的拒绝说:“伺候人的活不干。”

        刘彻说:“你们家不是做生意的?我这份生意可是不错的。”

        艾小满说:“偏偏就不和你做生意,皇家的人我们伺候不起,我们只想过小老百姓的日子。”

        刘彻说:“卫子夫也不算吗?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刘彻一提到子夫,艾小满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子夫已经当娘亲了,她生了女儿,艾小满也没机会给她道贺,只是偶尔见过一次卫青哥哥,听他提了一下。

        艾小满说:“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子夫了,我想她现在应该不需要这些平民家常衣裳了,说起来,你可要善待子夫,她是最好最好的女孩。”一说到卫子夫,艾小满总觉得多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

        刘彻故意逗一下艾小满,说:“你靠我近点儿,我告诉你件事儿,是个你不知道的秘密。”

        艾小满半信半疑的看着刘彻,心想,搞什么鬼,不上当,说:“我才不要听秘密,没兴趣。”

        刘彻说:“可是你的鹿角发簪,你不想要了?”

        刘彻提起鹿角发簪,艾小满立即否则说:“那是子夫的,子夫掉了的,你还给她吧。”

        刘彻想着,这姑娘真有意思,什么帐都不认,说:“卫子夫的,是掉在了平阳府的园子里,我是从上林苑捡到的,你说是谁的?”艾小满刚想张口接着否认,刘彻阻止她说:“你别急着说那些没用的,你的那支,在张骞临行的时候,我已经还给张骞了,这下你该高兴了。”

        一想到鹿角发簪在张骞哥哥身边,艾小满一时压抑不住,热泪盈眶,想着,自己送给张骞哥哥的包裹,被盗匪给抢走了,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手里,而鹿角发簪竟然在他身边,这是张骞哥哥的念想,想他一路上不那么孤单。

       

        忽然,走狗观里传出了琴声,余音绕梁,只听人唱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刘彻和艾小满听着,就进入了走狗观的凉亭内,只见一位男子,竟然有着与女孩相媲美的肤色,眼睛乌黑明亮,周身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李延年看到刘彻,起身站起,身如玉树,尽显优雅,他第一次见刘彻带女孩来上林苑,点头对艾小满微笑。

        刘彻说:“此人李延年,是这里的狗监,专门负责狗的。”

        艾小满听了李延年的歌曲,忍不住啧啧称叹,一听是专门给皇帝养狗的,说:“你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人才,竟然来养狗,真是奢侈得过分。”

        刘彻说:“这狗儿们和懂音律的人接触多了,性情都温顺了,我可不敢把狗交给你这样的人,怕到时候乱咬我。”刘彻话音刚落,艾小满就龇牙咧嘴着,一副要咬刘彻的样子,然后立即闭嘴,说:“就你,狗咬你都嫌肉脏,还我呢。”

        刘彻说:“你真是无法无天,不知道我是谁吗?”

        艾小满说:“你是皇帝,了不起吗?大不了就是杀头而已,反正张骞哥哥不在,我连想活着的心都没了。”艾小满越说越泄气,刘彻看着实在好笑,这个艾小满,虽然和他不亲近,但是,他却在她的身上,找到一种可信,可以说话的人,能够说说心里的话,对一个皇帝来讲,那是真不容易。

        李延年拜见过刘彻,刘彻给他与艾小满坐了介绍,独自去方便去了,只剩下李延年和艾小满。艾小满恢复了以往活泼的本性,马屁拍了一大堆,想着这偌大的上林苑,一个人在与狗相伴,能通音律,弹弹奏奏什么的,这也是最好的宣泄方式了,人,总是需要给自己寻找出口的。

        艾小满和李延年聊了聊,才知他还有一个妹妹,他们皆出自娼门,能歌善舞,擅长音律。艾小满心里想着,这李延年如此好相貌,想来他那妹妹,还不得如天仙下凡一样。

        艾小满和李延年正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刘彻来了,问起李延年刚刚的曲子,李延年答说:“是最新做的《佳人曲》,是为妹妹而作的。”

        刘彻说:“真是曲如其名,让人听得如痴如醉。”艾小满白楞了刘彻一眼,恐怕皇帝心里,是想着曲中美人吧。

        李延年说:“谢陛下夸奖,只是若是我那妹妹来唱,会更完美些。”李延年说到这儿,艾小满心里打起了鼓儿,这当兄长的,竟然向皇帝推荐自己的妹妹。

        刘彻说:“你还有妹妹,我这也是第一次听说,可知她在哪儿?”

        李延年说:“妹妹年纪尚小,在平阳公主府习练舞乐。” 听到这儿,艾小满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想到了卫子夫。艾小满心想,这个平阳公主,真是不甘寂寞,是一个接一个的没完没了往皇帝身边送女人,竟然还接连不断的备份着,一点人情味也不顾,不为子夫担心吗?于是,艾小满立刻问刘彻:“子夫还好吗?”

        刘彻被艾小满这么一问,迟疑了一下,反问她:“怎么?你想见见她?”

        艾小满说:“她在宫中,可是我想见就能见的?”艾小满嘴巴说着,心里忍不住埋怨着刘彻,他说的真轻巧,那个皇宫,小老百姓还不都得视为畏途。

        刘彻说:“你跟着我去就行了。”艾小满一听,心想,豁出去了,应该去看看子夫,这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她是真的想念卫子夫了。

        在离开上林苑回宫的路上,艾小满看到了麋鹿,仿佛是和她似曾相识的那一只,刘彻问:“要不要捉一只,给你带回去。”

        艾小满说:“算了吧,瞧这麋鹿,长得多漂亮,美的都是幸运的,是属于自然的,属于野生的。”艾小满说完,又忍不住说一句:“你说你,为什么总喜欢把动物们捉回来,真是无聊透了。”

        刘彻说:“才不无聊,别说动物了,我还在想,要不也把你关在上林苑,多听听李延年的好曲子,修身养性,做一只温顺的兽。”

        这一次,不等刘彻说他是谁,艾小满瞪着眼睛问:“我是谁?”

        刘彻说:“你还不就是一小丫头,我在上林苑初相见的小兽。”

        艾小满说:“刘彻,你给我听好了,我是你至今下落不明的臣子的妻子,是为你生儿育女的夫人卫子夫的好朋友,你能不能正经点和我说话。”看艾小满急了,竟然直呼自己姓名,刘彻一下子严肃起来,也是的,张骞的名字,一下子让他的心有千斤重。刘彻想着,这男人的世界,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懂。

        些许是累了,刘彻换了六马青盖天子车,强行拉艾小满也坐上,一起回宫。马车飞速奔驰,碾压在厚厚的树叶上,发出沙拉沙拉的响声,这树叶有黄的也有绿的,铺满了路面,一直向前方延伸。

       

        长安城交通便利,街衢洞达,衢路平正,正相经纬,长乐宫巍然屹立在南隅。

        艾小满和卫子夫走在长乐宫的后苑,许久没见,并没有了以往的亲热。卫子夫一直不说话,艾小满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原本到了城内,看天色已晚,是想直接回家的,她也是多了一念,想着好不容易有进宫的机会,就跟着刘彻来了,刘彻把她交给卫子夫,就像没事的人一样,忙自己的去了。

        终于,艾小满开了口,说:“子夫,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过得还好吗?”看卫子夫一直闭口不言,艾小满以为她有心事,直截了当的开问。

        卫子夫淡淡的说:“小满,你怎么总是问傻话,心事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吗?我过得好不好,你不是现在看见了,我住的是皇宫,我嫁的人是皇帝,还能有什么不好,不知足的吗?”

        卫子夫的一番话,让艾小满无话可说,她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就是来恭喜你,你做娘亲了,我一时匆忙,也没备什么小礼物,改天我让我娘亲,给你的小宝贝做几件小衣服送给你,是长安城最流行的款式。”

        卫子夫说:“不用了,小满,我这里什么都不缺,我的女儿,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她更是什么都不缺,外面的东西,怕是不干净。”

        听到卫子夫这么说,艾小满的心里一沉,说:“那我就不打扰子夫你了,我这就回去,看着你好就行了。”

        艾小满刚要转身离开,卫子夫就叫住了她,说:“小满,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我告诉你,为什么变了,后妃生子,永远是皇后的致命威胁,幸亏我生的是个女儿,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皇后陈阿娇,我每一天都小心翼翼,担心自己,担心我的孩子,而在这个地方,没有人可以为我做主,皇帝的誓言,更是转脸就忘的许诺。当人和我说,在上林苑,皇帝又是带你听歌看舞,又是送你良马又同你共乘天子车,只是因为你想见我,就满心欢喜的带你入宫,你知道,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入宫这么久了,孩子都生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待过我。想一想,我一个身边人,竟然不如一个宫外人。”

        卫子夫把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艾小满一时还有些不明白,她说:“子夫,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子夫说:“小满,说真的,如果可以,你入宫陪我也行,你总算是我的好朋友,咱俩也能做个伴。”卫子夫的话音刚落,艾小满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泪水就在眼眶里晃,原来子夫是这么看待她的。艾小满一边审视自己,确实是因为随性惯了,做皇帝的天子车,实在是不应该也不妥不合常理,可是,卫子夫的话,的确扎到了艾小满的心,她的心眼里,这辈子只有张骞一个人,他一个人就够了,早就没有任何地方了。

        艾小满说:“子夫,难道你不明白,张骞哥哥才是我一生一世之人,他到现在杳无音信,我有往最坏处想,无论他是是死活,我都等着他,直到我死,都会等着他,我的生命里,不会再有任何人了。”

        艾小满的话一出口,卫子夫就知道自己说过了,急忙搂住了艾小满,说:“小满,对不起,我们都不容易,我们都要好好的。”卫子夫说着,落下泪了,艾小满和她一起,两个人相拥着哭泣。

        月光打散了她们的泪眼,泪水朦胧中艾小满走出了长乐宫,回家的路上,艾小满想,卫子夫曾经告诉她的距离,就是一个皇宫的距离吧,她在乡野,她在宫殿,这距离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还真是不近。不过,生活在地下和天上的人,是人,都会有烦恼,谁也不比谁的少。想来那座豪华宫殿,果真是一个是非之地,她和皇帝在上林苑的一切,竟然那么快的传到卫子夫耳边,何况那些更有主宰力的人呢?看来这皇家之内,人人无自由,人人无隐秘,却又像人人啥都有,人人都完好。

        也许,完美的事物都是矛盾的,残缺与遗憾支撑着生活的骨干,驱使着人心努力向往,很多时候,真的又无力去改变什么。

        夜黑了,艾小满抬头看看天,暗夜星空,繁星闪烁,她只想如果张骞哥哥也在仰望星空,会不会他们的目光,就在这片星海中交汇,一起寻觅天边最亮的星。思念是孤独的,可是爱又那么茂盛,像一束火把,照亮内心的每个角落,可以有勇气渡过这些无边无际的黑暗时刻。

        等待,是内心深处剔除不去的最永恒的信念。

 

        天生飘着半明半暗的云彩,对张骞一行人来说,最幸福的就是早上赶路,那时候的肚子仿佛还处于沉睡状态,饥饿感没有那么强烈。

        自从押解他们的骑兵队伍里有了兰棠宝儿,张骞他们受到了严苛的虐待,在被押解到匈奴王庭的路上,没收了他们身上仅有的物资,几乎不给他们提供食物和水,空乏感与劳顿让他们几度昏厥,频临死亡边缘。

        相对于其他团员,张骞更是毫无半点自由,兰棠宝儿坚信汉朝那句老话‘擒贼先擒王’,她用一根粗壮的麻绳,把张骞五花大绑起来,她相信这么做,就能够捆住这个汉人一门心思想要逃脱的心,消磨他那与钢铁一样刚硬的意志。

        焉支山下,一年四季,草木葱茏,更有胭脂草,其汁液酷似胭脂,吸引着众多的匈奴少女,聚集而来采取,用来涂唇描腮红。因为这里环境优美,气候宜人,为花鸟虫鱼,珍禽野兽提供了丰富的生存环境,也是匈奴王族的重要避暑胜地,更是匈奴人发动对大汉王朝边境侵略的前沿基地。

        焉支山下的一条山涧,有少许的水,淅淅沥沥的流淌着。远处的丹霞地貌,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有海市蜃楼的感觉。看到了水,汉使团的人蜂拥而上,兰棠宝儿的马鞭抽在他们身上,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想喝口水。

        须卜吉善阻止兰棠宝儿说:“棠宝居次,大单于还想看到活人,再不让他们喝几口水,恐怕熬不过去了。”看到须卜吉善出面说话,兰棠宝儿这才收起了马鞭,她盯着张骞,看他挣扎着,兰棠宝儿仿佛听到了他身上的麻绳断裂的声音。 兰棠宝儿的马鞭噼里啪啦响,一鞭一鞭抽在张骞身上,张骞眼前一黑,晕倒在地。须卜吉善拿着水囊走了过来,扶起张骞,一边喂他喝水一边对兰棠宝儿说:“让他活着,或许对我大匈奴有用。”须卜吉善说完,招呼来余了了,让他好好的看护张骞,有需要的话尽管说。

        兰棠宝儿说:“我看吉善哥哥是成心要救他吧。”

        须卜吉善说:“我大匈奴人,一向敬重强人,哪怕是敌对的,此人和别的汉人不一样,算有个人样的。”

        恍惚中,张骞仿佛看见了艾小满,她一会儿笑颜如花,一会儿满面泪光,张骞的心里瞬间闪烁着璀璨的希望,要活下去,他有心爱的姑娘,还有故乡。

        看着张骞醒来,兰棠宝儿说:“我吉善哥哥救了你的命,你可有话说?还有,再给你说一遍,你别掖着藏着了,你和你这群人的底细,我们是一清二楚的。”

        张骞说:“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那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有用,要有重量与尊严,有底线,我们的每一腔热血,每一根身骨承载的都是国家的脊梁。”张骞这话是说给须卜吉善与兰棠宝儿听,也是说给一路跟随他的每一位兄弟听的,想到他们一路历经风险,小心翼翼的行进,到了最后,还是落到了匈奴人手里,张骞还有许多话想说,却是话到嘴边,止于唇齿。

        天黑了,地平线上,有光亮升起,一大队骑兵,手持火把,大声的吆喝着朝他们而来,为首的是中行说。常言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中行说这种人。中行说从文帝时期,因为不甘陪公主到匈奴和亲而投降匈奴单于,成为匈奴单于的亲密心腹,对匈奴死心塌地一直到军臣单于,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健康滋润的活着。为了扯汉朝的后腿,中行说是无所不能,包括淮南王身边的龚升,正是他不远万里认的干儿子,其心昭昭,他正在用自己的私人之恨,报复到整个大汉王朝,整个民族。

        中行说这个名字,张骞是听说过的,从文帝到武帝,没有人是不知道他的,只是这是张骞,第一次见到活人。中行说趾高气扬的走到张骞身边,看着张骞说:“我们大单于说了,要活捉你,你最好给我乖乖的,你若是逃跑一次,那么这群人中,就有一个人的头颅悬挂在我们匈奴人的马屁股后面。”中行说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张骞使团的人员。

        张骞看了他一眼,‘呸’了一声说:“我堂堂大汉人,岂能沦为走狗,被你威胁恐吓。”

        中行说不屑的说:“沦为走狗不可怕,很快你就会发现,你连走狗都不如,到时候,恐怕想做我大匈奴的走狗,都得来求我。”

        张骞怒目圆睁,说:“痴心妄想。”

        中行说说:“若不是我大单于要活的你,我让你此刻死,你活不到下一刻。”

        张骞仰头长笑,说:“死很可怕吗?可怕的是像你这样活着,哦不,你早死了,从长安出发的那一刻,你就死了,你朝着长安的方向看看,你的良心会不会痛?哦不,我忘记了,你不会痛,因为良心这种东西,对你来说,是没有的。”

        张骞的话,彻底惹恼了中行说,他一边命人收紧张骞的捆绳,一边找人端来马粪,命人往张骞嘴里塞。满口马粪的张骞,更坚定了活下去的希望,只要有一口气,都不能破灭信仰,他要活下去,完成汉帝交给的使命,用他沧桑的面孔,用他粗粝的双手,去迎接和拥抱艾小满那颗等待的心。必须坚强的活下去,这是最永恒的信念。

        只听须卜吉善大喝一声,说:“够了,大家都别歇着了,赶紧前行,是死是活,自有大单于决定。”

        中行说看了看须卜吉善,说:“须卜将军,在下是要他活着,也要让他受些折磨,不能让他过舒服了。”

        须卜吉善说:“我敬重您在大单于身边伺候多年,我看您还是退下吧,这里还有棠宝居次在,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中行说说:“在下是奉大单于之命,相信兰兰居次也是支持我的。”亲近的人才会叫兰棠宝儿为棠宝居次,一般人还得叫兰兰居次。兰棠宝儿知道这个中行说,因为仇恨汉朝,对他们大匈奴是忠心耿耿,但是,偏生她就瞧不上这种人,这一点,她和须卜吉善是一致的。

        看兰棠宝儿不为自己说话,中行说还想说什么,只听乌琅说:“大胆,我家须卜将军说了,让你退下,你还是不听,把我们须卜将军的话当耳边风,想造反是吗?”

        乌琅话音一落,中行说刚想解释什么,只听乌琅又厉声说:“大单于要说什么,自会交待我们家须卜将军,岂容你一个汉人奴才传话?”

        看着乌琅和中行说言语交锋,须卜吉善和兰棠宝儿都没搭话,在他们眼中,汉人就是汉人,奴才就是奴才,再怎么洗也洗不掉最初的来源,反而是忘本,让人瞧不起,他们都懒得和中行说说话,让乌琅去和他理论,就是高看他了。在匈奴人眼中,无论大单于多么宠信中行说,他依然连一个匈奴奴才都不如,草原上,匈奴人优先,这是铁律。

        看着中行说被乌琅数落,张骞心想,这就是背叛国家的报应,是一个叛徒应得的可怜与可恨。而此刻的中行说,面对乌琅的话,再也不发一言,不说一声。

        所以说,做人,就要有骨气,做根硬骨头,骨头弯了,头就抬不起来了。有了最永恒的信念,从起点到终点,一往直前。

 


选自鹏鸣长篇历史小说《帝国特使》




《帝国特使》11



《帝国特使》11

作 者鹏 


   鹏 鸣(英文名:彼特peter1956年生,陕西白水北京从事专业创作与文学研究。已出版有选集、文集、文艺理论、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报告文学等专著多部。部分作品被译成多语种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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