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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特使》05

(2023-02-04 16:57:12)
标签:

《帝国特使》

05

选自

鹏鸣长篇历史小说

西域

分类: 小说

《帝国特使》05

 


《帝国特使》05

   鹏 鸣  

 

        海棠花落了,春天走得远远的了。

        张骞要出使西域的消息,在长安城沸腾起来,成为大街小巷耳熟能详的热闻。  

        艾小满坐在窗口下,手里不停的比划着兽角匕首,这是张骞在她小时候,托人从胡地带回来的,供她防身使用。兽角匕首的手把上系缠绸带,和她今日穿的胭脂色齐胸襦裙,是同一色系同一块面料上裁下来了。裙摆处,绸带结口,统一在上面绣满紫色藤萝,这紫色藤萝的意念,最是挚爱而不悔。

        艾大娘观望女儿一阵子了,作为娘亲,不免有些心疼,张骞的这个决定,让大家不知是喜是悲。

        艾小满还是舞弄着兽角匕首,不时的抬头看看天,不言不语。

        看着女儿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艾大娘走过去,贴在女儿身边,说:“这个张骞,虽然从小招人喜欢,他这么东奔西跑的,置你于不顾,你要是心里难受的话,我让你爹和他们张家取消婚约,反正你还小,以我女儿的模样,不怕找不着,到时候啊,来我家提亲的会排队,娘亲只要坐等着收聘礼就好了。”

        艾小满看着娘亲,接连翻了几个白眼,依旧不说话。

       艾大娘说:“哎呀,我的天啊,你可吓死我了,哪怕是给娘亲几个白眼珠,娘亲也是高兴的,你总算有表情了,刚刚娘亲差点就以为你没气了,就怕你为了张骞,一口气上不来。”

        艾小满说:“多大点事儿啊,有那么夸张吗?你这是诅咒我吗?”

        看着女儿说话了,艾大娘总算放心了些,说:“我哪舍得诅咒你啊,小祖宗,娘亲就是怕你承受不了,要是这出使的活娘亲能干,娘亲真愿意代替张骞,让他留在你身边。娘亲知道你们俩感情好,可是张骞这一走,何时是个头啊,不行,我得给你爹说,在他走之前,咱们两家的姻亲之约,不作数了。”

        娘亲的话让艾小满爆发,大声嚷了一下,说:“娘亲,你再说一遍,我就真的生气了。能够嫁给张骞哥哥,是我从婴儿时期就有的梦想。”

        艾大娘听了就笑了出来,说:“真是傻孩子说傻话,婴儿时期,有什么梦想,只有一种能力,那就是吃奶。”

        娘亲的幽默,让艾小满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笑得微波荡漾,仿佛有眼泪飞溅出来。想到张骞哥哥从小给她说,她是他喂大的,在艾小满更小的时候,她的确记得少年张骞给她喂饭的情景。艾小满成长的世界里,张骞也总是见缝插针的给她灌输他在养育艾小满的大事小情,调侃说要艾小满报答,用一辈子报答恩情。现在艾小满想起了,难道自己吃奶的时候,张骞哥哥也在,艾小满的脑袋里,立刻充满着丰富多彩的猜想。

        小时候的艾小满,那时还分不清大人们的年纪,她一见张骞,就跟着他屁股后面,奶声奶气的‘阿爹,阿爹’的叫着。就算后来长大了,懂事了,艾小满每当犯了错,和张骞闹着玩的时候,依然会称呼‘阿爹’,发嗲求原谅,搞得张骞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哭笑不得。

        这些幼年趣事,记忆起来让艾小满心情大好,咯咯咯的笑着跑开了。

        艾家的后院内,张骞用枝叶藤条为艾小满做了秋千,她一路笑着,坐在秋千上,一会儿荡起,一会儿安静,她喜欢这种感觉。曾有的晨昏日落,她就这样坐在秋千上,张骞在她身后,推着她,她越荡越高,脑子里还飘着,对张骞的呼喊,像个孩子一样说:“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这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都定格在生活里,就算是命运,也拖曳不走。

        只是,张骞哥哥要远行的事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一想到此,艾小满就焦虑起来,她并不如娘亲那般担心,她心里只有一个坚定,那就是张骞哥哥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她要跟着他走,哪怕就住在他的行李里,她也愿意。令艾小满苦恼的是,她就怕张骞不愿意,想到这里,艾小满的脸色瞬间暗淡,像一朵迅速凋零的花儿。

        每一天都太阳升起,每一天都希望满满的迎接新的开始。

        为了西域之行,各项准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此时,刘彻精心打造得羽林终于派上了用场。张骞的使团,从羽林中精挑细选,一个个正值当年,奋勇向前,兄弟一般。

        西域路途迢迢,风险重重,但是却又令人向往,是张骞为之奋斗的信仰,信仰面前,不悲观,相信未来,这就是做人的品格。

        张骞心里明白,西去的路上,充满风险和不测,他并不为此担心,到现在为止,他仅有的记挂,就是艾小满了。

        立夏已经过去,小满时节接撞而至,而张骞出使的日子也马上到了,赶不及艾小满的生日了。

        一想到这儿,张骞万般不是滋味,艾小满,是他一直守候着的未婚妻,他亲眼看着她长大,只待艾小满笄礼时,他亲手为她盘发插笄。如今,张骞既然选择了远行,各种后果都想了,自己这一去,也许就死在了路上,心爱的姑娘,从此只能放在心头想。

        桑树园中,艾小满躺着晒太阳,日光照在她洁白的皮肤上,晶莹透亮。艾小满闭着眼睛,谁也猜不透此刻少女的梦想,张骞一靠近她,她就睁开了骨碌碌的大眼睛,望着张骞,浓情蜜意一点也化不开。

        张骞望着艾小满那张一见他就笑得花枝乱颤的脸,心陡然的乱了。

        艾小满不管不顾,一头扎在张骞怀里,说:“一忙公事就忘了我了,怎么到现在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不和我告别,就直接从皇帝哪儿跑了呢。行装我都打点好了,一旦打探出你离开长安的日子,我就带着‘芽糖’和‘糖芽’追过去,紧紧跟随,不离不弃。”

        听着艾小满在自己耳边絮叨,张骞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一个身着翠绿罗裙的少女,发如墨,肤如雪,肩上落着她的鸟儿,怀里抱着她的小猫,她一会儿‘芽糖’,一会儿‘糖芽’的亲切叫着,逗乐着。不过,大漠黄沙飞扬之中,很快淹没了她们,海市蜃楼一样。

        艾小满越说声音越大了,张骞听得最清的一句就是:“我要跟你走,求你了,带我走,我是你的小狗狗还不行吗?你得记着牵着我,牵着我回家,你走到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记忆扑面而来,在艾小满刚学会走路上,张骞牵着她时,最爱说的话就是:“你是我的小狗狗,我要遛遛。”张骞顿时红了眼眶,他也这样想,让艾小满跟着他的脚步,到达任何一个他想去的地方,不把她抛下。

        张骞一直都明白,他这次走,艾小满肯定有此要求,但是,从他决定揭皇榜的那一刻,甚至从他最开始萌生念头之时,他就给自己的心下了定夺,艾小满,必须留在长安城。

        故乡,始终是最安全的地方,张骞不能让艾小满跟着去冒险,使命在身,难以言她,所有的浪漫只能放在心底。       

        能由得自己的叫人生,不由得自己的才叫命运,由得不由得,这是人世间的机缘巧合,哪是个人所能掌控。

        有几次话到嘴边,张骞都强行咽下,有些话,他自己也不忍说出口,不只是对艾小满残忍,对自己也等同。在张骞的心坎里,有那么一刹那,他是动摇过的,带着艾小满,一起走。只要和艾小满一起,风霜雨露,一起感受;艰难困苦,一起闯过;长路漫漫,生死与共。

        刹那的就只存在刹那间,那是一时的花火,理智下来,张骞就知道,他不能这么做,美丽的姑娘,可爱的灵魂,不能在他的信仰里覆灭。这次去西域,张骞是往最好的结果去想,做了最坏的打算的。艾小满,长安城,这是他牵挂的人惦念的城,都只能原地不动。

        张骞拉起艾小满,手牵手,走在桑园中。枝枝叶叶拨碎的光影,一如他们此刻的心情。

        艾小满停下脚步,注视着张骞,说:“我要跟你走,你不带着我,我也要跟你走,就在你身后,就跟着你的脚印走。”

        张骞说:“小满,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不可以的。”

        艾小满说:“就知道你会拒绝,真不应该告诉你。”

        张骞说:“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还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你的每根筋骨每片肉我都清楚。”

        艾小满望着张骞,一时泪如雨下,她那张铺满泪水的脸,像清早的露珠闪闪发光,每一个光片投射到张骞心里,他的心都碎了。艾小满抽泣着问:“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在长安等你,一直等着你,我不怕等你,可是我害怕想你,想你的时候你不在,我都觉得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张骞忍了又忍,终于说出了那句痛彻心脾的话:“小满,我们现实点,不要等我了,我怕……..”不等张骞把剩下的话说完,艾小满用双手使劲的捂住了他的嘴,张骞能感受到那股力气,是竭尽全力。

        许久,张骞才轻轻的把艾小满的手从他唇边挪开,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说,他一样的舍不得,又一样的怕伤害了艾小满。

        张骞说:“小满,你听话,若是等不到我,就听大娘的,找个更好更合适的婚配,寻得一个好人,有一个好归宿,我心也就了无挂碍。你是知道的,我只想你过的好,如果我做不到,我想你身边有人做到,把你照顾好。”

        艾小满突然觉得天昏地暗,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降临,从她的灵魂深处迸发出痛苦的唏嘘,说:“张骞哥哥,你是怎么有勇气说这些话的?你有理想有信仰我支持你,尊重你,这也是我最爱的你,不会为了让你爱我而丧失自我,那不是我想要的。什么叫做更好更合适的婚配?那我们之前的约定都算什么?有了你,这个世界最好的我就已经得到了,你希望我过得好,那就也请你支持我,尊重我,无论天涯海角,我都只想和你过一辈子的决定,除了你,我的心,我的世界容不下任何人,这辈子,都只有你了。”

        张骞的眼睛里充盈着泪光,再也回不到眼眶,他和艾小满之间的感情,在一起走过的日子里,早已坚如磐石。

        如果说理想和信仰的实现,需要坚持,那么幸福,更是一种坚韧到力量,必须坚持到底,山崩地裂,海枯石烂,绝不放手。如果理想的追求是一种无畏的风骨,那爱情的抚慰就是一种沉溺的密爱,美满快乐皆如此。

        艾小满继续说:“张骞哥哥,你有勇气说,我没勇气接受,也没能力做到。我所有的勇气和能力,都是要你回来,你一定会回来,我会等着你。张骞哥哥,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要对我说,你可以活到一百岁,哪怕你一百岁后才回来,你的小满,都如一年一季的小满季节,如期而在。”

        张骞本来止住了眼泪,再度潸然泪下,汹涌崩溃,他一把把艾小满揽在怀里,用力的抱住她,说:“小满,对不起,我心里一直有一种恐惧,怕你一个人孤单。我在大漠的时候,深切的体会的思念你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忍受,我不愿你遭这样的罪,不愿你受委屈。”

        艾小满说:“只要是关于张骞哥哥的,好的坏的小满都打包带走,都不是罪,都是幸福,有你的气息注入,我的血液才翻滚流动,小满才能元气足足的活着。”艾小满说着,伸手抹去张骞的眼泪,男人脆弱的时候,是比纸还薄的,需要小心呵护与安抚。

        张骞说:“小满,任何时候,你都是我生活的希望和活着的理由,只是我这一走,归来无期,我本来就年长于你不少,你若是等回了一个老头,你可会还要,我若是老了,小满你还会笑着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张骞自己都觉得好笑而幼稚,只是他的心里,就是想知道,想听艾小满嘴里像抹了蜜似的话语。

        艾小满果真没让张骞失望,坚定不移的说:“就算你变成最老最老的老头,也只能在我身边白了头发,看着你,那是我接近天堂的梦,你永远是我的风华正茂,无论经历多少沧桑岁月,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我跨刀立马的好少年。”

      在一些时刻,张骞觉得,自己还真是不如艾小满,她的爱是那么丰满而强烈。   这些年,张骞一直以为艾小满年纪小,他是她的天,天大的事儿发生,他都会替她顶着;殊不知在这一刻,张骞觉得艾小满就是他的地,是强有力的支撑。脚踏实地,才可以飞,有了艾小满,张骞觉得更踏实,更放松了。

        张骞问说:“小满,一个人等待的日子,很辛苦,你真的不怕?”

        艾小满说:“其实,从你送我‘芽糖’和‘糖芽’的时候,虽然它们并没有一起到来,前后时间相差有几年,但是,从我第一次收到‘芽糖’,和前不久聘下‘糖芽’,它们的到来,在我身上产生的感觉都一样。莫名我就觉得,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远行,张骞哥哥你是属于远方的,我有这份心里准备,只是想到这一天来临,我是要跟着你走的。你不愿带我去,我知道是为我好,所以,请你安心,不要怕我一个人太过寂寥无味,你早已给我留下了‘芽糖’与‘糖芽’,光念着它们的名字,就够甜蜜的了,看着它们,我就会想到你。”

        关键时刻,艾小满的心智表现得是如此痴情而成熟,远远超越了她的年纪,有时候,张骞是真不想让她长大,就让她一直无忧无虑的活在童话世界里。只是,成长总会到来,风云变幻的一天总会存在。

        张骞像是又一次认识了艾小满,在紧要关头,她绝不胡搅蛮缠。以往的艾小满,总爱和张骞故意生事,来引起他的关注,他把她哄好了,艾小满那特有的温顺,也只属于张骞。

        张骞柔柔的吻着她的脸,她脸色绯红,羞涩的说:“我这辈子,就只有张骞哥哥你,我就守着这份情思,等你平安回来,回到我身边。张骞哥哥,我答应你,我留下来。你留下了我,我是很伤心,不过,庆幸的是,我还有那么多思念你的方式,我有那么多回忆可以去想,我一点也不孤单。”

        艾小满的接连表白,无非是怕张骞过于担心她,她放张骞离开,从此以后,心里眼里就只有一个信念,就是等他归来,她再过及笄之年。想到这儿,艾小满笑笑,心想,若是张骞哥哥迟归了,自己可以一直带着少女心,永远没有及笄之年,只活在最美好的少女时代。

         艾小满这个名字的本身,就体现最人生最好的状态。‘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而小满刚刚好,小幸福,小富足,小圆满,不张扬却又不容忽视,不停滞却又有前行的动力,可遇可求。

        温暖的承诺,挚爱的深情,爱情有了,总会实现。 

        平阳府的初夏,依旧鲜花不断,就像来到平阳府的女孩子,一茬又一茬,个个美貌绝伦,像极了府中永远不败的花儿。

        来到平阳府的女孩,都没过金钗之年,从进府开始,对她们所有的教养都是以后妃为目标的,她们不但要学习琴棋书画,文化礼法,更重要的是心思聪敏,懂得怎样讨皇帝的关心。所以,以平阳公主的地位,她训练出来的女孩子,甚至连骑射战术,皇室之事都进行规范教导。这些万全之策,不一定有效,但是要明了,以备机会来临时,哪怕和皇帝聊天谈心,也有作料。作为皇帝刘彻的亲姐姐,平阳公主自然更懂得这个弟弟的喜好。

        卫子夫的双眼明媚,她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珠,滴溜溜的转着,让平阳公主不敢看,总觉得她的心眼里,还过于天真。听着卫子夫一再追问,孕育真的对她们有用吗?平阳公主就觉得可笑,若是没有用,她平阳何苦劳神,花费这样的心思。只是,明明知道有用 ,在平阳公主心里,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只能说希望是有用的,有余地可以周旋。世间万事,只要有了心,用对了路子,总是有径可寻,有法可解,总能化通。

        看着卫子夫一幅战战兢兢地样子,平阳公主抿了一口茶,平心静气的说:“皇帝一会儿就来了,你且休息去吧,在没谈好之前,你和他不宜见面,以免动了胎气。”

        卫子夫点头称‘诺’,急忙想要火速离开,一听到皇帝要来,她就有点站不稳,心跳加速,一阵接一阵的怦怦乱跳。

        平阳公主叫住了她,说:“子夫,你也跟我那么久了,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你要放开点,大方点,要有该有的威仪,拿得住的架势。还有,无论皇帝说什么做什么,哪怕是他辜负了你,伤了你,都不需要任何理由任何解释的,更不能有二心,你可懂?”

        卫子夫说:“谢谢公主训导,奴婢明白,奴婢只是担心皇后那边……

        卫子夫话说到这儿,平阳公主就提醒她不要说下去,然后,不紧不慢的说:“你是你,皇后是皇后,目前,你们还碍不着边儿。你要好好的,不要杞人忧天了,事情成不成,八字都没一撇呢,真到了你为皇后的事儿而担心时,那个时候反而容易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得住龙胎,虽然这么做不一定能替你留得住宠爱,但是,起码能为你争取到地位。望望深宫之内,向来母凭子贵,等到了那一天,即便是太皇太后心存私念,偏心于皇后,面对刘家的子嗣,后代根苗,她也不会无动于衷,容许阿娇胡作非为的。别忘了,你的腹中,可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儿子,子夫,你的前途将不可限量,到时候连我恐怕都得仰赖于你了。那时你可要记得,咱们平阳府对你不薄,咱们也算是真正成为一家人了。”

        卫子夫说:“奴婢会尽力而为的,绝对不会忘记公主的再造之恩。”

        平阳公主说:“别总是说恩不恩的,这情义啊,都是相互的,我相信你,不是寡情之人,快下去吧,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皇帝。”平阳公主嘴里虽说不介意,心里听到卫子夫这么说,也是很舒畅的。平阳公主越来越有一种直觉,她和卫子夫之间,会彻底的成为一家人,实实在在的的关系,亲上加亲,彼此不分,她处心积虑,不正是期待着,盼望着吗?

        这女人啊,无论地位高低,谁不渴望为心而活,活出姿色呢。牡丹富贵,也需将离来配,木草相宜,和和美美。       

        听到姐姐托人传信,有要事相商,刘彻不敢怠慢,因为姐姐一般不和他开口,于是,他风风火火的直奔平阳府而来。

        一路上,刘彻还在好奇着,猜测着,究竟是什么事儿。在刘彻踏进平阳府的那一刻,他灵光一闪,产生了感知,姐姐所谓的要事,定是为了那个叫卫子夫的女子。刘彻仔细想想,传信人是母后,从母后的口中,还听到了一个叫卫青的名字,说是卫子夫的弟弟,想来母后也知道些什么,否则连人家的亲近人儿都了解的那么透彻,实在让人费解。

        平阳公主看到弟弟来了,急忙让左右端茶倒水的伺候着,自己也没停下,让贴身侍女拿出崭新的锦帕,亲自递给刘彻,说:“瞧你,满头大汗的,快擦擦,是到姐姐的府里,又没人催你,那么赶干嘛?”

        刘彻一听,好听话尽被姐姐说了,说:“我能不急不敢吗?母后亲口给我讲,姐姐像有十万火急的事儿一样,我哪敢疏忽,母后可不饶了我。”

        平阳公主说:“你什么时候怕过母后啊?我怎么不知道。”

        刘彻说:“我是不怕母后,我是尊敬她,否则动不动就给我搬出祖上‘孝治天下’那一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阿姐你不是不知道,我的生活环境,奶奶说完母后说,母后说完姑母说,就连陈阿娇,都能随时随地搬出来这套,压制着我。我虽是皇帝,也挡不住她们这股潮流,这还没完,我若是一事不顺她们的心,都是哭的哭,闹得闹,绝食的绝食,没有一个省心的。”

        刘彻一番诉苦,平阳公主微笑点头说:“看来你这个皇帝,还真是难过啊。”

        刘彻说:“那可不是,就说母后,为了我们的那个舅舅,都给我绝食多少次了,不依都不行。”

        平阳公主说:“看来做皇帝真辛苦,下次她们再和你闹,你就来找姐姐,姐姐去给你排忧解难,说说她们去。”

        刘彻说:“你还是把我眼前的难解了吧,到底找我什么事?”

        平阳公主寻思了一会儿,说:“哎,真是一言难尽,彻儿你就算不喜欢听,也要听姐姐把话说完。”

        此时,刘彻已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和卫子夫相关的,说:“如果是关于那个叫卫子夫的,姐姐就不要多说了,我早就交待了,好好的打发出去就行了,没必要纠缠,是我错认了人。”

       见弟弟先发制人, 平阳公主不悦的说“打发出去,你以为那么容易,也算是她有这命,肚子也特别争气,你让我打发了她,她腹中的皇家血脉岂是随便能打发的,问问列祖列宗同不同意。”

        刘彻刚刚向姐姐抱怨过奶奶,母后和姑母,现在姐姐又搬出了一个列祖列宗,他一听就头大,他身边的女人,都很强大,这个姐姐,尤其厉害,他这个皇帝要想出头,第一关就是要脱离这些女人们的牵制,这么千丝万缕,简直要勒死自己。不过,刘彻也打心底里明白,想要干干净净的解脱,暂时是做不到的。

        平阳公主接着说:“阿姐知道,你是皇帝,皇帝可以随心所欲喜欢一个女人,但是皇帝要娶一个女人,从来不由得自己,这点你比我更能领会。”

        刘彻不插言,他只想平宁的听姐姐说,也许是觉得自己话有点过了,见刘彻不答话,平阳公主柔和的说:“阿姐话说得不好听,却是最忠诚你的。”

        平阳公主说到忠诚,刘彻对这两个字,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在一些特定的时候,他就是觉得刺耳的。生在帝王之家,想求得一个忠诚,那是多么苛刻的一件事情。从登上皇位到现在,从陈阿娇到如今的卫子夫,她们和她们背后的人,都只为忠诚而来?而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他的血脉至亲?再远一点的,表叔窦婴和舅舅田蚡之间的争斗,难道也都是为了向他这个皇帝表明忠心耿耿?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各自为营,合伙的,抱团的,花样百出的都有。他们各自抱着各自的大棋盘,各自琢磨着各自的棋子,在一个看不到真相摸不着边界的世界里,刘彻见得真是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也就多了,这什么事儿一多了,也就习惯了。

        刘彻这从小到大的习惯,不好改,这身边人啊,无论是谁,他也不容易信任,他也不想去信任。信任这东西,一旦成真,信任上了,比多疑还要累人,多疑固然费力伤神,但信任遭到背叛时,伤的是人心,骨肉之身,刘彻实在不愿操这份心。  

        生在皇家的孩子,才会了解皇位的可怕之处,屁股落座,人血就凝固了,变冷了,心眼里的人,也都看不清楚了,被害妄想症越发严重了,一眼望去,全是冤家敌对。可是,转念一想,在这个皇宫里,生于此长于此,不和姐姐亲近,还能和谁亲近呢?

        刘彻突然又有种感觉,这天下,最无奈的就是皇帝,明明知道个个到自己身边都带着目的,还得掏心掏肺的诉说义重恩深。

        刘彻还在沉默,为了让他打开话匣子,平阳公主试探着问:“莫非你还在想着那个什么鹿角发簪的主人?”

        平阳公主这一问,果真戳到了刘彻的心窝处,说:“没错儿。”刘彻回答完姐姐,立刻又找补了一句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摆脱不了这种感觉。”

        平阳公主说:“那就当什么事儿也没有,如今你都是要当父皇的人了,不要那么执着了。”

        刘彻锵锵有力的说:“就是想见见,等忙完这阵子,哪怕翻遍整个长安城,我都要找到她,一探究竟。”

        平阳公主说:“我看你就是好奇心作祟,见着又怎样?乡野丫头,难不成你还能带回宫。”

        刘彻说:“为什么不能?就算我不能,姐姐不是也会帮我吗?乡野丫头又怎样?姐姐可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经过姐姐调教,还不都是鲜眉亮眼,红飞翠舞,姐姐不是一直都这么帮我吗?”刘彻的话,让平阳公主一时哑口无言,沉默了半晌,说:“那倒是,作为姐姐,除了帮你,还能怎么做。”

        刘彻说:“那姐姐就好人做到底,帮人帮到底。”

        平阳公主明知故问的说:“你是要姐姐帮你寻人呢?还是让姐姐帮你留人?”

        刘彻说:“都需要。”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刘彻也有点慌神了,卫子夫有了孩子,对于刘彻来讲,是一件举足轻重的事情,他确实不可草率。

        平阳公主笑了笑说:“那就好办了。”

        气氛有些发慌,让刘彻有点透不过气,再加上张骞出使在即,他没有时间来分心。思来想去,这件事上,刘彻还得依附平阳公主,这一团乱麻,以平阳公主的处事作风,交由她办最为稳妥。眼下,刘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张骞出使西域,这关系到大汉朝的前景,其他一切都得靠后,暂且冷处理。

        刘彻只好先与平阳公主告辞,说:“阿姐深知,要让一个普通女子进宫,又带有孕之身,没那么容易,朝堂之上,我还有事儿,一切就交付阿姐去处理吧。”

        平阳公主问:“真的由姐姐全权处理了?”

        刘彻心念朝事,无暇再有顾及,说:“是的,一切都拜托阿姐了。”刘彻话语落下,平阳公主顿时觉得阳光灿烂起来,她眉目含笑,送走了弟弟。平阳公主看着刘彻离去,她的笑意更深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平阳公主这一口气,仿佛积攒了太久,太久了,久得她马上令人上酒,自己要和自己,一醉方休。

酒醉人,人入梦,梦中的平阳公主,像是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让人引以为豪的长安城,路面宽阔,可以同时并行十二辆马车。刘彻的辇车,用上等绫罗做成帷幕,他坐在锦褥垫上,满腹苦思。

从刘彻出平阳府那一刻,他的心就有些不听使唤,这一段时间的忙碌,原本他是有些淡忘了,再度被平阳公主提起,他手里紧紧攥着鹿角发簪。自从刘彻让韩嫣去平阳府取回鹿角发簪,这鹿角发簪,一刻都不曾离开刘彻之身,他是随身携带,一想起来,他无时无刻的不渴望与鹿角发簪的主人相见。

回到宫中,刘彻的心依旧安静不下来,随即换了便服,带着亲信出了门。

长安城的第一酒楼,是经由朝廷特许,超越了所有酒楼的规格,包厢众多,酒器奢华,菜品一流。当然,价格贵的惊人,一般人家是消费不起,却也是朝廷的缴税大户。

酒楼的老板,和聂壹他们都认识,说白了,必需之时,也都是听任朝廷差遣之人。不过,正是因为这些缘故,那些黑的白的,盗匪或者侠客,间谍密探均聚于此,可谓是形形色色,鱼龙混杂之地。

向来刘彻来了,都是提前打点好的,只是这一次,刘彻刚打算进入房间,就被人拽住了。刘彻定睛一看,是刘陵,她罗裙飘飘,笑面如花,香气袭人,连推带拥的拉着刘彻进入了房间。

刘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刘陵呵呵的笑着,紧贴着刘彻说:“我就知道你喜欢到这儿来。”刘陵的笑,摄人心魄,她娇娇滴滴的声音,更让人迷醉,刘彻年少时,曾经亲身见识过,如今也耳熟能详,他的这位妹妹,是非同一般的女子。

刘彻笑笑说:“陵妹妹果真神通广大,眼线通天。”

刘陵说:“那可不敢,我这都蹲守很久了。”

刘彻客气的说:“妹妹找哥哥,还用在这儿蹲守?家里找去,老太太哪儿找去?甚至姑母和平阳姐姐那里,哪个你不熟门熟路?”

刘陵说:“那些地方,有那些人在,哪儿有这里方便?”

刘彻说:“妹妹只是图个方便?想要怎样的方便。”

刘陵说:“哥哥真是装傻,不懂不是,妹妹想要的,当然是要和哥哥相好,你也在妹妹面前,灵活一回。”刘陵说着,欺身上来,手指轻轻拨弄着刘彻的头发,刘彻急忙挡开。

即使这样,也难以了却刘彻热血沸腾,再沸腾。作为一个皇帝,什么样的美女刘彻没见过,且不说皇宫之内,就说平阳府的那帮少女们,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姿色撩人。可是,刘陵不一样,相信任何男人见了她,不是爱情,也会产生强烈的情欲,刘彻确信这一点,刘陵也就是仗着这样的优势,在长安城如鱼得水。

刘陵天生就像捕获男人心神的小妖精,美艳媚荡却又清纯无比,面对刘彻,刘陵就不信这衣带香风熏不倒他。刘陵手指一划,罩衫落地,只剩一层纱衣,彰显着她玲珑剔透的玉体。

整个房间生光,刘彻有些眩晕,突然,他大声喝止说:“刘陵,你是不是要考验考验我,看看能不能延续香火,只是我这方面,在你这儿还真不行,在你面前,我还真不是男人,没情趣也没兴趣,怎么说你也是刘姓女子,得要脸,要脸知道吗?别让长安的男人,都看过摸过你这张脸,身子太脏,会丢祖宗的脸。”

刘彻这招还真管用,刘陵迅速披上衣服,愤怒的说:“一个皇帝,总得有个皇帝样儿,瞧你还像没长大似的,张口就骂一个弱女子,还是你的妹妹。”

刘彻终于回过神来,说:“你是弱女子?你是我小时候认识的陵妹妹?我看,你和你父王,屡教不改,都走火入魔了。我刘彻再笨,也知道你们父女想要干什么,是要飞蛾扑火,鱼死网破吗?还是来长安,寻求为你们父女赴汤蹈火的卖命之人,找到了几个,聚齐了吗?”刘彻索性把话挑明了,再次给淮南王父女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小动作,他刘彻一清二楚,好让这些刘氏宗亲,知难而退,安分守己。

刘陵可不是吃素的,被刘彻羞辱,这个仇,她是记下了,这样的警训,对她刘陵没一点用,刘彻知道的,也就是皮毛。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陵有心里准备,就看谁的墙透的风力大了。

刘陵说:“看来皇帝哥哥要当父皇了,成熟多了,陵妹妹恭喜你了。只是皇帝哥哥得小心点,只要还没生出来,就不算数,生出来还能夭折呢,皇帝之位可不能失传,否则刘家列祖列宗面前,还不一定是谁丢脸。”刘陵说完,扭头就走,她要让刘彻知道,刘彻身边的烂墙,处处透风。

刘陵明目张胆的无所畏惧,就是看着当前的刘彻,还不具备对淮南王的实质威胁,淮南王府和朝廷,到底哪个存在哪个灭亡,起码淮南王府这边,还心存念想?就算是刘陵挑明了,摆到台面上来,刘彻到现在还没掌握实锤,也还没能力彻底铲除他们父女,何况目前刘彻一门心思,把目光锁死在匈奴身上。

不过,刘彻不得不想,刘陵就是有胆识,敢与他这样较量,淮南王处心积虑,定是有脱身之计,他一时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是,令刘彻震惊不已的是,刘陵的消息是真灵通,卫子夫有孕的事儿,还都是暗地里在操作,就是他自己,也不过是才刚刚得到消息,连这刘陵都能通晓清楚,她的眼线也布得太广了。

刘彻的心,顿时像戳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八面之风,呼呼灌入。

 



选自鹏鸣长篇历史小说《帝国特使》




《帝国特使》05



《帝国特使》05

作 者鹏 


   鹏 鸣(英文名:彼特peter1956年生,陕西白水北京从事专业创作与文学研究。已出版有选集、文集、文艺理论、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报告文学等专著多部。部分作品被译成多语种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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