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塊白”之一的《武昭關》
張衛東
“七塊白”是京劇老生靠把戲的藝術名詞，因是老生扎白靠表演的劇目故稱“七塊白”，這裡說的《武昭關》便是其中之一。雖然，近來有不少老先生們對《武昭關》是否在“七塊白”之列懷有質疑，但是這畢竟是一齣很別緻的靠把小戲。
《武昭關》的劇情矛盾衝突很富有戲劇性，而對老生與旦角之間的心裡表現也提供了不少鮮活的戲料兒，從而使這齣戲的地位曾經成為名家們擅長的好戲。
根據朱家溍先生的回憶，是王鳳卿提攜梅蘭芳的時代把這齣《武昭關》給唱響。王荣山也经常上演，而後言菊朋也偶爾演之，為此還專門留下劇照。民國初年，作為開場戲卻是我的師爺陳少五先生經常演出，而後便是楊榮斌、高寶賢等老師經常上演，基本是剛出科的三路底包老生應工。教我這齣戲的楊榮斌老師經常與旦角趙斌芝、高永秋演出，那時的配演的旦角也多是底包角色，所謂“管了不管好！”
《武昭關》言菊朋飾伍員
言慧珠飾馬昭儀
程硯秋改編《馬昭儀》，由于世文演伍員，此時已經是改良大戲，老生的分量自然減輕。張君秋用程派劇本再改為《楚宮恨》，由譚富英演伍員，風景依然。
因此，這齣《武昭關》因改良大戲《馬昭儀》和《楚宮恨》所牽扯，劇本以及表演對老生扮演伍員的這個人物比較單薄，其它人物的臉譜扮相也都有不同改變。最終，這齣獨立的老生白靠戲無論在戲校的傳承脈絡還是在業餘票友圈子都沒有延續發展，以至於近來成為一齣瀕臨失傳的淘汰戲啦！
在這齣戲里有個名字與眾不同，就是“費無忌”的“費”字不念“費”，要念“mi（去聲：蜜音）”，這個音本來也很有爭議，也是一直喋喋不休的話題，這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再有伍員在這齣戲裡的唱腔還保留“嗩吶二黃”的痕跡，因此唱腔套路沒有什麼自我發揮的餘地。還有從一上場的黑三髯口到兩次更換都是暗場處理，與《文昭關》換髯口的情景決然不同。
這齣戲里伍員雖是武扮相表演的卻很有思想，絕非一般武戲演員能演好的一齣戲，而且表演也要有特質的老生味兒。在彈髯口、拿槍提柳兒、戳搶、提槍花等表演時必須在劇情中運作，如果脫離人物註定這齣戲演得沒有深度。
伍員扮相與舊時《長坂坡》趙雲的扮戲接近，所不同的只是掛髯口而已。但是，後來經楊小樓改的盔頭就使趙雲更漂亮了，那就是後來武生經常用的銀夫子盔。改良大戲《馬昭儀》以及《楚宮恨》的伍員則是戴銀帥盔，掛髯口。其實，老傳統的白面牌打白扎巾還是比較符合劇中人物形象，如此也與旦角的水紗打慈姑葉兒被難的形象協調。
在這齣戲裡也有一段如同趙雲在《長坂坡》的表演，就是眼看馬昭儀跳井沒有得救後，為了保留全尸而推到土墻掩埋井口的情節，老生的這段表演不僅要瀟灑自如還要有些悲痛傷感，這就與《長坂坡》的那段“掩井”大相徑庭啦！
2002年2月，在北京大學京昆社教學期間，我曾經教過化學系99級本科的老生李響學伍員，旦角是計算機系00級的碩士研究生王汐學馬昭儀，花臉由考古文博02級碩士研究生的閻志學演卞莊。
這齣戲曾經連演兩場，後來可惜王汐臨時有事未能上演，由王瑤卿傳人楊德華弟子謝艷鳳女士代演，還在東城區北兵馬司的北劇場參加了2003年大學生戲劇節。那場演出因無力支出樂隊的勞務經費，還是在市青年團委工作的京昆社老社員劉宇輝兄拿來自己的一千塊錢。那天晚上開戲前十幾分鐘，他在後台的天幕下面私下塞到我的手裡說：“張老師你拿著，別說是我給的，趕快給他們演出用吧！”
在學生社團演出如此表演豐富的劇目還是不多見，當年李響也著實地下了一番苦功，能做到背著絛子耍槍靠旗子不亂，翻身、跨虎等基本功動作也都很協調，要不是每週三次的苦練，真的不知何時才能上演這齣戲。為了練習扎靠，我把自己的一身練功靠給他扮上練習，夏天把兩個膀子都給勒出青紫的印記，想來也是他的皮膚比較白淨的緣故吧……
《 武 昭 关 》
楚平王父纳子妻。伍奢谏奏，被满门抄斩。其子伍员（子胥）保护公子建之妻马昭仪出逃。郑国大将卞庄率兵追赶，兵困禅宇寺。马氏托孤于伍员，投井自尽。伍员保护孤儿突围逃走。
又名《禅宇寺》故事见《春秋五霸七雄列国志传》及《左传春秋》鼓词，与《全部伍子胥》故事并不衔接，与《文昭关》单行。
以下就是我們演出的主要角色串關，可惜此戲按照傳統演唱的版本已經很少見啦！
（净扮卞庄升帐发兵捉拿伍员略……）“全二黃”
伍子胥 拜将封侯印，盖世掌乾坤。扶保平帝主，四路扫烟尘。
俺，姓伍名员字子胥，乃楚国监利人也。只因平王无道，父纳子妻为妾。是俺一怒，保定皇家四口我就反……反出皇朝。似淤泥挡住车轮，沙滩无水困住蛟龙。（叫头）天呐天！俺伍员好似一轮明月，又被乌云遮掩。（“堂鼓架子”叫头）且住！耳听后面人声呐喊，想是卞庄带兵追来，不免请出国太速速登程。有请国太！
马昭仪 泪似湘江水，辗转不断流。
伍子胥 臣伍员见驾，国太、幼主千岁。
马昭仪 平身。
伍子胥 谢国太。
马昭仪 请哀家出来何事？
伍子胥 臣听得人声呐喊，想是卞庄带兵追来，为此请国太速速登程。
马昭仪 如此将军带马。
伍子胥 臣领旨。
马昭仪 【二黄散板】马昭仪跨龙驹珠泪滚滚，骂一声费无忌卖国的谗臣。楚平王坐江山为君不正，把一个亲生的子赶出了朝门。
伍子胥 耳听后面杀生震，想是卞庄发来兵。眼望松林一寺院，请国太下龙驹好藏身。
马昭仪 兵困禅宇……
伍子胥 马后悲，【原板】就是那鹊鸟难飞腾。葵花树下栓战马，虎头金枪插至在埃尘。将身儿站在廊檐下，且侯国太降龙音。
马昭仪 哎呀！楚兵纷纷扎了队，君臣逃命好伤悲。将军快把雄兵退，救出了母子出重围。
伍子胥 走向前来把本启，尊声国太听端的。那卞庄得胜的猫儿强似虎，为臣的似猛虎又被犬欺。（马昭仪：太子呢？）太子爷龙游浅水遭鱼戏，（马昭仪：哀家呢？）龙国太凤拔翎毛怎能飞。要保只把太子保，难保国太出重围。
马昭仪 举鼎曾在临潼会，万马军中臣受亏。保皇家四口丧两口，不怨将军怨着谁。
伍子胥 子胥闻言双膝跪。
马昭仪 平身。
伍子胥 谢国太！国太凤耳听端的。国太本是三十二，为臣的四十少二春，知道者只说臣保主，（马昭仪：不知呢？）认做一对。哎呀！【散板】一句话儿错出唇，吓得我三魂少二魂，走向前来忙跪定，过往神灵听分明，我若保主有假意，死在千里万马营。
马昭仪 子胥一言来提醒，提醒南柯梦中人。将军且退廊檐下……
伍子胥 臣领旨。（下）
马昭仪 哎呀，【慢板】怀抱着年幼儿大放悲声。恨只恨儿祖父纲常丧尽，父纳了子的妻败坏人伦。撇下了儿的父东逃西奔，连累了伍将军丧胆丢魂。到如今母子们何方寄命，奔天涯、走地角、凄凄惨惨何处安身。【散板】回头便把将军请……
伍子胥 （“换花髯口”内白：臣来也！）。来了楚国保驾臣。国太快快付幼主，放我君臣好逃生。
马昭仪 将娇儿付与将军抱，
伍子胥 急忙上前移龙身。解开甲胄藏幼主，辞别国太要登程。威风凛凛跨金镫，（马昭仪：转来！）国太有话快些云。
马昭仪 将军呐，娇儿与你有君臣份，饥寒饱暖要小心。不当将军抱太子，只当将军你自己生。
伍子胥 国太不必细叮咛，君是君来臣是臣。那卞庄人马追的紧，三人一路怎逃生。
马昭仪 呀！空中降下无情剑，斩断母子两离分，半幅罗裙遮住面……吓，将军你看庙外人马来了……
伍子胥 一见国太投了井，不由子胥泪淋淋。推倒土墙忙掩井。
（出门上马与卞庄会面开打败介……“三通堂鼓架子”伍员内换“白髯口”）
杀败了，杀败了。
子胥离家有数年，不杀平王不回还。解开甲胄观幼主，（三笑）一夜须白过昭关。卞庄休赶，你老爷去也……（“四击头”下）
（2002年2月為北大京昆社排練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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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24 18:56: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