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艺散文诗》:城里的树(五章)

标签:
散文诗作品 |
分类: 公开文章 |
城里的树
(五
蔡
(《华艺散文诗》2023年7月3日)
小区里的树
小区里竟然长着那么多的树木。
有早就相知的老榕、小柳、棕榈、蒲葵、凤凰花与鸡蛋花。
还有相逢却不相识的面包树、盆架子树与桃花心木。
——要是树身上不亮出它的名片,我们永远就只是陌生的路人。
它们不论年龄,不排辈份,不谈资历,不讲出身,不问来路。
不讲颜值,也不分贵贱。
喜欢开花的开花,愿意结果的结果,即使只长叶子,也悉听尊便。
风来一起梳头弯腰,雨来一起淋漓尽致。
有时也见交头接耳,进行友好的交谈或讨论。
虽然不免要争抢阳光,也属规则之内的竞争。
我在树丛间走着走着,似乎会走失自己。
真想就在此迷路,不想退回到人间。
关注林中一棵树
我家的阳台,面对着一座青山。
坐在书房里望出去,满眼都是绿色,都是青春的写意。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发现树林中,竟出现了一点异样的色彩。
万绿丛中一点红?不,它是一点深褐。后来终于发现,它是一棵老树,一棵近乎枯萎的树。
不知它叫什么树,也看不清它身上的疮疤与脸上的皱纹,只见它一头褐色的毛发,叶子几乎全枯了。
应该有我这么老了。它站在一派风华正茂、神采飞扬之中,如同站在一片青翠的汪洋大海中,差一点就要淹没了。
但它一直没有被淹没。或者可以说,水似乎已淹到了眉头,它就是不沉下去。
一直好些年,它就点缀在绿海里。
抱紧内心的沧桑,欣赏青春的狂欢。
甚至,它随青春一起狂欢。雨来,它们一起放开歌喉;风来,它们一起摇摆起舞。
我很高兴看到它的坚守,就像看到我自己的坚守。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找不到它的踪影。
我不禁为它,似乎也为我自己,担心起来。
不过,几天后,它又现身了。
仍然站在原本的位置!只不过,它的头上,像涂了生发剂一样,有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渐渐地,见到它在微风抚摸中,竟换了一头新发!从嫩黄,到浅红,到淡绿,一点点泄露了春消息。
还是看不清它的躯干与面目,但是似乎可以看见它的内心。
它竟令人惊喜地,返老还童了。
是春风的力量?是春雨的力量?是的,我想,还有青春的力量!
是它身边,它被簇拥、被包围、被感染的青春的力量;是它心中,所渴望,所追求,所永葆的青春的力量。
我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枯树都能逢春。也有许多枯树,沉默的继续沉默,老去的悄悄消失了。
甚至也会有一些枯树,等不到春风春雨的召唤,就被一把斧头删除了返童的心愿。
这棵返老还童的树,真是一个奇迹。
不知这个奇迹,是纯属偶然呢,还是也有它必然的规律?
即使有它不为人知的故事,有它与众不同的履历以及奥秘,应该也是可以探讨,可以学习与模仿的吧?
为此,我必须继续关注这棵树。
每天站到阳台上,向它行注目礼;坐在书房时,汲取它的启示。
跟着它,同青山一起看日升日落,同绿树一起看云卷云舒。
也想也像它那样,心怀青春,靠近青春,追随青春,或许也能永葆青春呢。
红花山的小叶按
走进红花山森林公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桉树林。
这些小叶桉树,已有七米高了,它们旗杆一样亭亭玉立,排列成行,摆出欢迎的姿态。
友人说,它们是这座森林公园的首功之臣。
本来,这里是一个开采后的矿坑。20年前开展复绿工程时,因山体全为石面,无覆土,只有桉树能在此艰难生长。
我不难想象,它们咬紧牙关抓住地面的情景。
20年来,岩体风化,树叶腐化,形成了松散的碎屑与土壤,才有了如今山坡绿云遮日,峡谷溪瀑欢歌,山水如画,鸟语花香的佳景。
不过,友人一句转折,竟让我一声叹息。
原来,由于桉树林品种单一,生态结构不平衡,加上它生长过快,让土质退化水土流失,为了保障物种多样化,近年来只好进行桉树林改造工程。
就是说,这些颜值俏丽的长腿少女,不得不逐渐消失了。
我顿时怅然若失。
哦,这些冲锋陷阵时不畏艰险奋勇当先的英雄,大功告成时又要功面身退悄然泯没了。
此情此景,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又要怎么样才能做到?
这些小叶桉做到了。
仰头望着这一片桉树林,我不禁低头思忖。
只有,肃然起敬!
城里的芒果树
芒果树在南国街头,站成一条亮丽的风景线。
高大的身躯旗杆一般直立,长圆形的薄叶撑成一把把大伞,空中飘动一长串绿色的云。
一年到头都在,严冬里也不会缺席。
更美的风景在春天。一朵朵一束束淡黄色的小花,温暖了城市的眼睛。微风拂过,呼吸中沾满沁人的香味。
最美的风景在夏日。一串串青翠的果实挂满枝头,告诉着丰收的景象才是最好的风景。
可以想见十天半月之后,鲜黄色的甜美引人入胜,望一眼都会津津有味。
可是这一幕却没有到来。
这一天,一辆公务牌的卡车,把一棵棵待熟的果子扫落在地。
据说是不能让贪心的偷果人品尝。宁可浪费,也不让所有人品尝。
又据说,是防止果实跌落打到行人头上,不让意外的欢乐落到人们头上。
让芒果树一颗奉献的心失落了。让一座城市的心失望了。
难道芒果树只能为城市打工,却不能让它的孩子在城市落户?
此树今年无花
往年这时节,它早就把满树红花披上肩头,生怕别人不明白它心花怒放。
如今,只见一街同伴都已飘荡着红云;而满头绿羽的它,却寻不出一丝开花的痕迹。
那么喜欢开花的它,肯定不是不肯开,不愿开。
是风?是雨?是虫?是病?
它的痛苦,它的无奈,谁也不知道。
它的难言之隐,只有它自己知道。
有人说,大好形势下也会有个别例外的。
在统计数据中,它只属百分之一,往往忽略不计……
蔡旭,广东电白人,曾居南宁、海口,现居珠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编辑,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曾任《海口晚报》总编辑、海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散文诗学会副主席。出版散文诗集《蔡旭散文诗五十年选》等37部,短论集5部,散文集5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