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流水

（六 章）

蔡  旭

 

积  累

 

一切的一切，都是积累的结果。

钟南山的眼光与胆略是积累的结果。

苏炳添的速度与全红婵的零水花也是积累的结果。

老中医的医术，大国工匠的手艺，名作家等身的著作，魔术师手到擒来的变幻，杂技英豪惊心动魄的绝活，主持人口吐莲花的嘴巴，送餐小哥准确无误的记忆，无不是积累的结果。

一个大贪官赃款几十亿，许多人不敢相信。人们知道他出身贫苦，工作有能力有贡献有口碑，还有过拒腐蚀的报道。

也许这都是事实。但他最初贪污受贿从一笔笔小钱起步的例子，人们知道了吗？

 

被我撕掉的日历牌，日积月累地也到了七十多本。

似乎身体还可以。但我不得不明白，不得不注意，不得不提防——

有些积累正在日夜兼程。

 

打  扫

 

心情好的时候，地面往往是脏的。

时针走得太快，得用来读书，写作，看球赛。

心情不好的时候，地面才可能干净。

时针走不动了。人也快走不动了？

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想做。心间与地面一样，只有乌云密布。

 

这时扫帚是最好的伙伴。

它可以扫掉一些时间。更可以扫掉地上与心间——

无处不在的灰尘。

 

分  类

 

垃圾正在分类。

那些空空的饮料瓶，饼干盒与包装纸，擦完手与嘴的纸巾，统统扔进了“可回收物”的小桶。

可是，似乎也已空空如也的身躯，该扔去哪里呢？

不过，谁会扔掉，谁又肯扔掉空了的自己？

 

也不知，一个用了几十年的人，自己到底算不算“可回收物”？

是不是，回收了还能够再用？

 

从  众

 

在食街一长串的店铺中，我自然也选择人声鼎沸的一间。

既然那么多脚步投了票，为何不加上我一脚呢？

作为令人注目的“网红”，许多人都来到此店“打卡”。

闻风而动的我，也想呼应一下：我亦来过。

 

只须仅仅一次的体验，就可知什么叫言过其实。

味道很一般，性价比也平平，还得加上耐心等待。

失望也是正常的。只要有引导也就会有盲从。

况且，只要有人想误导，往往就能误导。

 

观  鱼

 

那个人一脸愁容，手扶栏杆，对着一池游鱼发呆。

同那群不知愁滋味的鱼们，无形中成了对比。

鱼儿一会跳跃，一会抢食，不停地比赛游泳，一个个生蹦活跳。

不过，想起它们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又不禁为之悲伤。

 

其实，它们肯定不知道悲伤。

比如失恋，一会儿就忘记了。

这样也好。但是人做不到。——他想。

 

崩  溃

 

多年前的一排假牙，突然崩塌了。

望着满桌美味只能忍气吞声，欢聚的喜庆也打了五折。

拆迁很容易，装修就难了。重建就更难。

先得清理残垣断壁，再要钻探打桩，还得探讨设计新的建设方案。

而且，每一道工序，都得相隔一些时间才能进行。

整个工程，不要一年，也得半载。

急也急不来，再慢也要等。

虽说理论上可以修旧如新，实际上完全无法做到。

有些损坏了的基础，已丧失了重建的可能。

 

一到吃饭时分，就有咬牙切齿的教训。

并不是所有破坏了的旧世界，都能建起新世界。

谁都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

但在危墙未塌之前，总听不见预防的警钟。

 

（原载湖北《枣花》2022年第三期）

 

 

蔡旭，1946年生，广东电白人，现居珠海。中国作协会员，高级编辑，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出版散文诗集《蔡旭散文诗五十年选》等37本，短论集《散文诗创作手记》等5本，散文集《一篮往事》等5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