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院

还是去了那个院。那个院好久没去了，路过也没进去过，只是远远地瞅。这回没能忍住，瞅着瞅着就进去了。

进了那个院，还是旧时的感觉，灰色的楼，绿色的树，楼底树下仰起头，只能看见一小片天。楼前的道变黑了，铺了柏油。道上没有人，却听见鞋子响，啪嗒啪嗒响个不停，身影随着清晰起来，是六月在跑着玩。我抽着烟，拎着她的书包，还有水壶，看着她跑。看了许久，身影才消失，道上没了动静，空留下几个烟蒂。

六楼的窗户开着，我在探头看，盯着远处的树下。树下有人露了头，自行车驮着个孩子，确定是老伴接六月回来了，这才缩回头，去门口等。楼道里有了声音，声音在楼梯间回荡，我喊声六月，六月就喊声姥爷，上下呼应着喊，直喊到我看见了她，她看见了我。我弯下腰，问挺好吧？她仰起头，说挺好的，俩人拉着手进了门。回过神来再看，六楼的窗户没有开，一直是关着的。

院里的树叶黄了，刚刚还绿着，飘落的黄叶聚了一地。干透的黄叶像蟹壳，踩着脆响，脆响里有六月的笑声。六月踩着黄叶捡黄叶，专捡半干的，铺到冬青底下，问她为啥要这样做？她说留给小猫过冬用。院里的树叶绿了，刚刚还是黄的，绿叶浓密而油亮。地上没有了黄叶，冬青底下还能找见，那里没人清扫过。残留的黄叶里，肯定还有六月捡来的，只是辨认不出是哪些了。

太阳高高挂着，天却暗了下来，窗户有了灯光。昏暗里，我拍拍那树，掌重重的，音浅浅的。那树正对着楼门口，我和树并肩立着，望着楼道，等着老伴。楼道里的灯是感应的，望见顶层的灯亮了，一层层往下亮，就知道是老伴下楼了，在六月家忙活完，俩人这才回自己家。天暗了不一会儿，眼前又亮了起来，太阳高高挂着，院里阳光灿烂。

六月和她妈去日本，家就搬走了，搬出了那个院，现已四年有余。